第10頁 文 / 夏洛蔓
「不要。」她噘著嘴說。「我們公司開始放假了,這個月我不去了,以後也都不要去了。」
「為什麼?」
她頓了下,而後黯黯地說:「我要把你戒了……」
這話說完,聽筒裡一陣靜默,只傳來沉沉的呼吸聲。
馬雅也不說話。聽著他的沈默,不知怎的突然就委屈了起來,好似就是因為他的出現,打亂了她的計劃,攪動了她的心,害得她的快樂變得沒有以前那樣單純。
以前,聽了一句讚美、看見了一個帥哥、被年輕小伙子搭訕,心情就快樂得像要跳起舞來,逮到人就要立即廣播一遍,哇啦哇啦地非得把周圍的人也逗得熱騰騰的才肯罷休……
現在的快樂,像是坐在遊樂場裡的旋轉木馬上,隨著華麗的音樂,在一閃一閃的霓虹燈下開心旋轉,但是時間一到,木馬靜止不動了,人的心也就乍地落寞了,剛剛的快樂找不到延續下去的理由,就是沒了。
她總是有心事的,雖然不影響生活作息,但是,她知道那隱藏在胸口的淡淡憂傷,跟他有關。
「嘿……」單龍一發出一個像是搖頭歎息的聲音。
以前他確實認為愛情可有可無,有時甚至覺得麻煩,但她這麼一句話就如在他寧靜的湖心扔下一顆巨石,激起萬丈高的波濤。
因為他沒想過,她是打算有一天要避不見他的,儘管兩人現在感情這麼要好。
他有些措手不及,瞬間覺得像要窒息。
「怎樣?」她鐵了心要跟他鬥氣,儘管這氣也不知打哪來。
「你說這話……會要人命的。」單龍—憋著—口氣,胸悶地吐出。
她的耳朵貼著手機,咬著唇,霎時,又不恨他了,反而覺得跟他好親好親,他,竟是這麼懂得她的心的男人。
她知道他的心情,知道他喜歡她,他一直明白表示著也行動著,所以,她說那句話是故意要折磨他。
他知道她的心情,知道她喜歡他,她說過也從不掩飾,所以,他回那句話是要讓她知道,他如她所願,難過了。
他們之間總是存在不需太多言語的默契,有些感覺,從彼此的眼,看見了心領神會,那種悸動像是共同經歷了一些別人無從體會的事,這樣的親近感無法言說,是心靈與心靈的照會,愛情的釀成,理所當然。
然而,就是差了一步,誰也不肯退讓的一步,所以,她才要戒了他,戒了無謂的期待。
「你在哪裡?」他問,是種無奈的口吻,她撩撥得他衝動地想要她、愛她,但她卻要跟他說再見。
「做什麼……」她知道的,但是她又問,因為這句話害得她心臟「撲撲」狂跳起來,他一定要將地逼到無路可退嗎?
「想見你,你不來,我只好去找你了。」
他說話的同時,她聽見了車子引擎啟動的聲音。
在清冷的夜晚,轟轟轟轟地沸騰了一顆寂寞的心。
「不要。」她拒絕。
「我帶酒去,陪你不醉不歸,情人節怎麼可以孤單地過。」他笑著說。那種他獨有的,很容易擄掠女人心的語氣,玩笑中帶著點霸道,讓人難以抗拒。
「醉了你也回不去。」她討厭他這笑聲,又愛他這笑聲,為什麼這男人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能輕易地擊中她的心,他肯定用靈魂跟撒旦交換了能透析人心的能力。
「地址。」他出發了。
她念了給他,被催眠似地。
他看了看腕上的表。「三十分鐘以內到。」
馬雅掛斷電話後,雙手搗著胸口,虛軟地緩緩倒向地面。
這男人,是惡魔,是她的罩門,遇上他,她真是弱得不堪一擊……
第五章
叮鈴、叮鈴——
風吹動風鈴的清脆響聲,在單龍一按下門鈴的同時響了起來。
馬雅出來開門,穿著洗完澡後換上的白色長袍,削肩,腰間束起,裙擺長及腳踝,披了條彩色披巾,一繒一繒微鬈的髮絲,從腦後夾起的髮髻中溜至裸露的雪白頸項。
黑夜裡,如羅馬神話中的維納斯女神,純真中帶著無邪的性感,教人屏息。
他幾乎無法移開視線。
這個折磨人的小妖精,句句話勾著他的心,每個眼神挑動他的心,偏又不准他心動,說要「戒了他」。
馬雅倚在門邊,仰起臉,帶著一股難以馴服的驕傲睇著他,似乎要等他說出什麼通關密語之類的話,順了她的心,才願意退開身,讓他進門。
他手中拎著一瓶綁著紫色緞帶的紅酒,穿著合身的鐵灰襯衫及黑色長褲。襯衫袖口隨意挽上,垂落額前的發後是一雙要將人靈魂吸人的深邃眼眸。
他凝望她美麗的眸,薄唇噙著淺笑,彷彿只要如此對視,她就能明瞭他所有想說的話。
她無聲地嚅了嚅唇,在看不清的暗色中,心跳的速度讓她微紅了臉。接過他的酒,轉身逕自走進屋內,他推開前庭的大門,隨之走入。
屋裡還是只留玄關的那盞燈,空氣中飄浮著幽香,是她的味道。
他坐到客廳的沙發上,聽她在廚房裡拿杯子弄出的聲音,茶几上還有她未喝完的紅酒。
她拿來杯子,倒杯酒給他,而後一樣窩在她原本坐著的地毯上,距離他兩臂之遙,下巴靠著曲起的膝蓋,雙手捧著的酒杯擱在她細白的腳背上,注視著前方,不發一語。
他飲了口酒,安適地靠向椅背,閉上眼,聆聽悠揚的管絃樂,昏暗中,每個音符更顯立體悅耳。
兩人靜靜聽著音樂,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這真是一種揪緊人心的僵持,馬雅偏過臉,看向他,唇辦忍不住嘟了起來,帶著埋怨。
「不是要陪我不醉不歸?」
他聽見她的聲音,睜開眼,立即笑了開來,傾身拿起酒杯,伸長手遠遠地起身輕碰她的杯子,然後坐回沙發自己灌了一大口。
她輕抿一小口,然後維持先前的姿勢,就這樣靠著膝蓋,側臉看他。
為什麼他總能如此精準地拿捏她的心思?
當她憋著氣不跟他說話,他就好整以暇地閉目養神,不問她為什麼,不哄她,一點也不肯讓她趁勢使使性子;等她這莫名其妙的怨氣消了,玩興起來了,願意開口了,他又可以立刻換一副心情,準備隨她耍賴的模樣。
「你們全公司今晚都去參加聯誼了?」他問。
「嗯啊。」
「那些參加活動的女士,今晚全都當壁花?」
「呵……」她聽出了他言外之意,拐著彎誇她呢!「我們只是負責熱場子,哪裡是真的去聯誼,而且今天好多有氣質又知性的女主角,每個都很受歡迎,活動很成功……」
「如果我在場,眼裡只看得到你。」
她白他一眼。又來了,又是這種迷昏人不用坐牢的甜言蜜語。
「其實今晚的男士條件也都很不錯,當然,我有收到幾張留下電話地址的紙條啦……」她作勢要從皮包裡拿出證據。
「小裡小氣的追求方式,那種紙條可以扔掉了。」他長腿交疊,靠回椅背,沒將那些競爭者放在眼裡。
他明白她要的不是擁有眾多追求者的光環,而是只要一個愛她,她也深愛著的男人。不過,這種小女生般稚嫩示威的表情,由她做來很是可愛。
「那你倒是示範一下,你的追求方式有多高明。」她將皮包推回沙發邊,挑釁地仰起下巴。
明知道她想幼稚地展示一下行情,他卻不肯配合美言兩句,當她不想聽他的花言巧語,他就又偏是滿口蜜糖。
他但笑不語,幫她也幫自己斟酒。
馬雅自覺無趣,悶喝一口酒,愈是發問愈是顯得自己像個花癡似的。她當然知道他不必追,女人都倒貼來著。
反正,他總是清楚如何吊她的胃口,讓她氣、讓她愛,就是不讓她無視於他,忘了他,她偏偏又像上輩子欠了他的無可奈何。
「你店就這樣放著不管?今晚應該很忙吧!」她說完,將所有莫名其妙的苦悶一門吐出。
今晚,她是有些被寂寞給嚇到了,一縷淡淡的哀傷橫亙在胸口,想要人哄,想要被疼愛的感覺。
沒有男朋友、沒有愛,原本擁有的自信光環彷彿也隨之暗淡下來。
只是,再無病呻吟下去,連她都要厭惡自己了。
「前幾天找了個店長,而且最忙的時段已經過了。」錄音室的工作,結束時間不固定,他只好請一位有管理經驗的店長來幫他。
原本,「晝夜」還有一位合夥人,只是原因不明,合夥人在開店前就失蹤了,單龍一蠟燭兩頭燒,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嗯……」馬雅應著,只是藉著說說話,解除兩人獨處時那種太令人意亂情迷的緊繃氣氛,不是怕冷場。
一張交響樂播完了,自動跳到下一張CD,低沈的薩克斯風慵慵懶懶地吹著藍調。
她想起冰箱裡還有堤拉米蘇。「我去弄些點心。」
她站起來,從兩張沙發中間穿過,不料,他突然跟著站起身來攔住她的去路,大手攬住她的細腰,將她拉往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