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舒心
瞄見窗邊的矮櫃上放著一部C口音響，段知舞走過去，按下按鈕。
樂聲立即輕柔的流洩出來，是一首英文老歌，外國歌手醇厚的歌聲充滿屋內。
原來韓允呈喜歡的是英文老歌，她一直以為他可能會喜歡流行的節奏藍調，但另一方面，英文老歌卻又跟他如此詭異的相合。
他狂放與優雅並俱的氣質，就像化身為英國公爵的惡魔，壓抑又奔放，低調卻華麗，只要一個微笑就能將任何女人迷倒。
韓允呈不知道何時醒了，他來到她身後，由後圈抱住段知舞的柳腰，應和著歌聲輕輕搖晃，像懷舊電影裡的情節。
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他開口問。
睡不著，就醒來了。我今天還要忙企畫呢，你也聽到了，主任說下週一要交。今天是星期六，這兩天她得拚命工作了。
我還以為我累壞了你。他曖昧的笑道。
段知舞臉紅，於是換了個話題，原來你喜歡聽英文老歌。
英文老歌一向是我的最愛。韓允呈嗅聞著她的髮香。
現在我好像也跟著愛上英文老歌了。
那你應該聽完我搜集的全部歌曲，你會發現，尤其是黑人老歌手唱的，絕對會讓你一聽就愛上，欲罷不能。
他去換了張CD，然後重新將她納入懷抱。
聽，就是這首。
黑人歌手的嗓音除了渾厚還帶著滄桑，隨著歌曲的旋律不同，有的使人傷感，有的使人快樂，有的使人感到無奈，歌手的聲音像是媒介，聽著歌，就像看了一出精采的戲劇，光是歌聲就能帶給聽眾無限感覺。
你聽，光是聲音就讓我好像看到了畫面，多浪漫。他也跟著歌聲輕哼。
段知舞微笑。黑人歌手的聲音的確動人，但韓允呈的嗓音充滿了感情，更讓她覺得浪漫。
一曲播畢，她在歌與歌的空檔問了個問題。
我想問你，你的家人呢？
韓允呈稍微愣了一下。當旋律又響起，他將頭靠在她肩上，淡淡的說：我沒跟他們住。
是喔，因為你家好大，卻只有你一個人住，所以我才好奇。
他們住的房子更大。
真的嗎？她有些驚訝。
嗯，大得不像話。
這麼說來，你家很有錢羅？
不，不是很有錢，他頓了會兒。是非常有錢。
段知舞咯咯輕笑。那你就是少爺了，韓大少。
別這麼叫我。他雙臂一收，將她抱得更緊。
那麼，你有兄弟姊妹嗎？
兩個哥哥，一個姊姊。
哇，那你也是老么，跟我一樣，你一定備受寵愛，哥哥、姊姊很疼你吧？
在她的觀念裡，兄姊疼愛弟妹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
我跟他們並不熟。
不熟？為什麼？她皺起眉，聽他這淡淡的口氣，像是將家人間的關係看得很淺。
他們看不起我。
看不起你？我不明白。
良久，韓允呈才緩緩吐出一句。因為我是私生子。
段知舞呆住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扯唇自嘲的一笑。嚇到了吧？我哥跟我姊幾乎把我當成透明人，因為他們怕多一個人分享財產。
她覆上他置於她腰間的大手，柔聲問：那你爸媽呢？
我爸爸對我也一樣啊，一年說不到幾句話，我跟傭人阿姨還比較熟哩。至於我媽，我根本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她生下我，拿了封口費就走了，現在搞不好連曾經生過我這件事都忘了吧？啊，還有我大媽，她鄙夷我的嘴臉才是經典。
段知舞不禁為他鼻酸。
這樣意氣風發，男人羨慕女人愛慕的韓允呈，竟然過著不受人理睬的日子，沒有愛的他，是怎麼成長的？
我才不想一輩子待在那種鬼地方，後來我搬出來時，全家都開心得下得了，還主動送我這間房子，我本來很驚訝，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們是想以這問房子作為斷絕關係的條件，等於跟我媽的封口費一樣，拿了好處就得乖乖閉嘴走人。我想，反正我也不會再回去，房子不拿白下拿，當然就接受了。
他像訴說著別人的事，事不關己的口吻絲毫不帶感情。
所以，我可以說是沒有家人的，明白嗎？小舞。
段知舞卻哭了，背對著他的纖細雙肩抽動著。聽見她的哭聲，他將她反轉過來，與她面對面。
怎麼哭了？我並不覺得自己可憐啊，你不用浪費眼淚。他淺笑著道。
沒關係，我給你愛。
什麼？
你的家人不給你愛，我給你。
她話說得抽抽噎噎，但他卻將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
他細細咀嚼著她的話，心裡暖暖的。
你真是個特別的女人，總是能融化我的心，別哭了、別哭了。他伸手輕揉她的發，碰觸她的臉頰，歎息著喃喃安撫著她，唉，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但段知舞卻哭得更大聲，欲罷不能，一邊哭一邊哽咽著說：你還有我……你還有我……
他寵溺的笑了。是啊，我還有你，這就夠了。
他們在英文老歌的樂聲中更加靠近。
韓允呈此刻想，有這樣一個小女人為伴，他真是幸福，或許他一輩子都離不開她了。
他知道她已完全收服了他。
不過，他認為她值得，值得他認真的與她談戀愛，刻骨銘心的戀愛。
＊＊＊
段知舞的企畫總算通過了。
之前她已經提報三次，但也被陳尚芷退了三次，現在這份企畫的走向總算讓陳尚芷滿意。她忍不住歡呼，但陳尚芷又告訴她廠商對於此份企畫的截止日期，讓她又緊張起來，她咬著筆桿，絞盡腦汁，專心的思考著企畫的細節。
韓允呈出差到美國兩周，預定後天回來。這一個多禮拜，她十分寂寞，但幸好工作上有重大的挑戰，所以她一直忙碌著，思念的感覺也沒有那麼難熬了。
下班之後，由於之前有位客戶對於智新所做的廣告十分滿意，並與智新簽訂長期合約，所以陳尚芷決定今晚要請整個部門的人吃飯，算是辦個小型的慶功宴。
慶功宴在東區一問頗負盛名的日本料理店舉辦，這問餐廳特別的地方在於除了顧客們都有獨自的包廂外，整間店的日式建築十分獨特且完美，當然在這裡用餐價格也不便宜，一頓飯吃下來萬把塊跑不掉。
眾人看陳尚芷笑咪咪的樣子，一定是拿到不少獎金，才會這麼大方的請大家吃高級料理。
一群人在包廂裡吃吃喝喝，好不熱鬧，平時大家工作壓力大，除了負責企畫，還得肩負銷售重任，所以一旦放鬆就像瘋了一樣。
在公司裡，段知舞因為工作忙碌，所以不會時時想起韓允呈，但現在這麼熱鬧的場合，倒令她分外思念起他來。
她離開包廂，試著打越洋電話給他，但是電話直接轉入語音信箱。
或許他正在忙吧。
包廂外頭是穿廊，穿廊外便是庭院，她站在穿廊上，聽著包廂內傳出陣陣笑鬧聲，想待會兒再進去。
庭園裡有道佈滿小石子的幽徑，孤冷的松，拱橋下的池塘水聲潺潺，優雅的和式造景讓人覺得好似身在日本。
她忽然瞥見前方的松樹下有對情侶在接吻，她羞得不敢直視，避開目光，準備回包廂，豈知，那對男女卻向她這兒走來，當他們越走越近，她的臉色益發難看。
因為，她看見了她的男人。
韓允呈也很訝異，這麼多天沒見面，他不知有多想她，想她暖暖的笑，軟軟的語調，柔柔的身體，讓他幾乎發狂。
然而他提早結束行程回到台灣，準備等吃完飯就火速到她家一解相思之苦，競先在這遇到她。
他微笑，向前想拉段知舞的小手，卻被她避開。
此時，他注意到她的表情。她滿臉驚愕，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泫然欲泣。
該死！她八成看到林彥茜吻他了。
此次出差，公司安排由韓允呈及另外兩位電腦工程師一起去，因為行程提早結束，所以一到台灣他們就先回公司作報告，之後到了下班時間，林彥茜與其他幾位同事提議一起吃個飯，算是為他們接風，但韓允呈並不想去，除了因為時差的緣故他累得只想合上眼睛外，他也想快點見到段知舞。
然而另外兩位工程師一看是公司的大美女林彥茜邀約，馬上一口答應，根本下顧疲累，還硬拖著韓允呈一起去。
而這頓飯本來吃得好好的，林彥茜突然對韓允呈說有事情要告訴他，教他跟她去庭園走走，韓允呈只好聽聽她打算說些什麼。
聽說你已經有要好的女朋友了？林彥茜問道。
韓允呈只是點頭，不語。
我知道她是誰，是智新的人，對吧？她下爽的說：我不懂，她看起來蠢蠢呆呆的，很無趣啊，怎麼能滿足你？
她好氣，從韓允呈一進公司，他迷人的模樣早就讓她非得得到他不可，後來他們上了床，她自認表現頗佳，但現在他卻拋開她這樣風情萬種的大美女，而要那個段知舞？
關你什麼事？他覺得這個話題很無聊，想轉身離開。
林彥茜身上的香水味讓他覺得想吐，她臉上的完美彩妝也讓他覺得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