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連亞麗

    「你知道我為什麼來。」

    看了她許久，梁漢頤轉身從包包裡拿出一雙新的毛襪，容不得她掙扎的從被窩裡找到了她冰涼的小腳。

    「你幹什麼啦！」她怎麼也沒想到梁漢頤竟然會抓住她的腳，她冰涼的腳碰上了他熱呼呼的手掌，一時之間她急得差點往他身上踢去。

    「你怎麼冷成這樣？要到山上怎麼不多帶一些保暖的衣物呢？」

    「不要你管啦！」

    她努力的想抽回腳，可是梁漢頤卻緊緊的握著，一點也不把她的掙扎放在眼裡，伸手輕搓著她的腳，試著把她的腳給弄暖，然後為她穿上毛襪。

    祝梅恩不得不承認她的腳確實少了寒意，可是看著梁漢頤這麼做，她還是覺得無法承受，因為像這樣的事不該由他來為她做……

    「暖多了對不對？」他竟然還對著她笑。

    「你已經見到我了，你要跟我說什麼？我們快點把事情解決吧，這樣你可以早點回去。」

    反正她現在已經走不掉了，還不如就面對面的跟梁漢頤說清楚，把事情給解決了。她對自己很有信心，當初那個沒有勇氣談的人是他，她一直都是勇敢的那一個，而她相信就算隔了這麼久，梁漢頤也不見得有膽子再跟她談。

    「你什麼時候走，我就什麼時候走。」

    「你好不容易回台灣一趟，把時間耗在這兒不好吧？我想梁爸、梁媽應該想見到你才對。」

    「我已經跟他們見過面了。」

    「那至勳跟開強呢？」

    「他們在等你回電話。」

    「你總還有其他的事可以做吧？」

    「我沒別的事要做，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你找我做什麼？反正你永遠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你這樣跑來找我又有什麼意義呢？」

    「或許我就是說不出口吧，但是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祝梅恩閉上眼，她早預料到了。

    「這種話我聽多了，你也只會說這些，不過我得告訴你，這真的不是我想聽的。」

    「那你想聽什麼？」

    「老實說……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不想聽。」她直視著他，一點情面也不留的回答。

    「我知道。」梁漢頤也很坦然的面對她這樣的回應。

    「那你還找我做什麼？我不會在至勳和開強面前提起你的事，甚至可以答應你，如果我們四個出去聚餐，我一樣可以正常的跟你說話，你不用擔心在他們面前減了你的威風。」

    「你為什麼從來沒跟他們提過？」

    「也許我早就知道這種沒有結果的事，提了也沒有用，只會讓大家都不快樂。」

    「你覺得他們會不高興？」

    「如果我們有在一起，或許他們會開心點，但像我們現在這樣，你說他們要站在誰那邊？」

    「也許他們不會想選邊站。」

    「不，你想得太容易了，許是因為你認為這一切沒什麼，所以才一點都不在乎吧。」

    「我在乎你！」

    「你在乎我？那你會隔了六年多才回來嗎？你家沒有窮到讓你買不起機票，更別提……」她的話卡在喉間，沒辦法把最不堪的說出來，當時她打了電話，那女的自稱是他的女友。

    「還有什麼？」

    「如果你不是真的喜歡我，就應該早點跟我說清楚，而不是拖了我三年，給我那麼多的希望，然後又讓我失望透頂。你知道我失望的不是我們不能在一起，讓我失望的是你竟然能對我連續說上三年的謊，每一次你跟我通電話的時候，你是不是都在電話那頭偷笑，笑我怎這麼好騙？笑我連這種蠢話都會相信？」

    「我從來沒那樣想……」

    「或許你真的從沒那樣想過，一切都是因那一晚我們做錯了事，所以你必須想辦法收尾，也很辛苦吧。」

    「顯然那個尾收得並不好……不是嗎？」

    「不管好或不好，現在事情都已經變成這樣了。」

    她可以感覺得出來，梁漢頤和以前一樣，他或許是想道歉，但他絕不是想挽回她。

    「難道就這樣嗎？」

    「不然呢？你真以為你回台灣，跟我說上幾句話，我就會撲向你懷裡假裝一切雨過天青嗎？」

    「我承認我是有那麼想過，我聽開強說你……失戀了，所以我才想回台灣，我想也許我可以再有一次機會。」

    「他的資訊是錯誤的，他沒跟你解釋嗎？」一提到莊開強搞出來的烏龍她就有氣。

    「但你沒跟別人交往這也是事實，不是嗎？」

    「那不關你的事！我不想向你說明我的感情生活。」

    「現在我回台灣，那就關我的事了。」

    「你憑什麼說這種話？」

    「就憑我現在就在你眼前，我不再只是隔著電話跟你畫大餅，我這次是真的在這裡。」

    「那我總可以離開吧？」

    祝梅恩推開被子下床，拿起放在一旁的大衣往身上套，還拿下了他圍在她脖子上的圍巾，少了那層溫暖的保護，她忍住寒顫，套上了靴子，想起腳上襪子是他剛幫她套上的，但也沒空脫下了，她直接拎了行李打開房門往樓下走。

    她才走到樓下，就看到六張陌生臉孔，看得出來這六個人是一家人，全圍在火爐前暖著冰冷的手。

    「古大哥，我要先走了。」

    「什麼？」古大哥嚇了一跳。「你不是說要住到後天嗎？」

    「我想起來有急事得回台北。」

    「小姐，外頭的路沒辦法走了，我們的車子還停在進來的車道上，一家人是走進來的，而且你穿這樣是沒辦法受得住外頭的寒冷。」那一家六口的媽媽好心的對她說。

    「對啊！阿姨，外面雪好多喔，車子都不能動了說。」其中一個小女孩對著她說道。

    「還是這裡比較暖和，還好這裡還有空房。」那個一路抱著孩子走來的爸爸也開口道。

    「對啊，山下一堆人聽到山上下雪了全跑上山來，附近所有的民宿都大客滿，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間有空房的。」

    古大哥的民宿不像其他業者的民宿那麼大又豪華，這間他一個人一磚一瓦蓋起來的民宿才不過三間客房，她佔了一間，梁漢頤佔去一間，難不成眼前這一家六口要擠一間嗎？祝梅恩心想著。

    就在這時，那個媽媽在安排房間了。

    「哥哥跟姊姊帶妮妮睡一間，我跟爸爸帶小寶睡一間。」

    祝梅恩聞言，眼睛睜得大大的，正要轉身向古大哥詢問，沒想到古大哥竟然笑呵呵的先開口。

    「還好你可以跟男友同一間房，這樣所有房間就都能租出去了，這可是半年來的第一次呢！真要感謝這一次的大雪了……」

    這問民宿的營運狀況並不好，古大哥自己打造的環境沒辦法跟那些請來專業設計師所設計的那麼精緻，加上地點偏僻，房子又小，只能靠夫妻倆的熱情款待來加分，這回能住滿實在很不容易，祝梅恩不好在這時候提出無理的要求，要他們一家人擠一間房，只因為她不想跟梁漢頤同房。

    在這種天氣下做這種無理要求也不是她的個性，所以她只得忍氣吞聲。

    「是他跟你說是我男朋友的嗎？」

    「是啊，我想他大老遠跑來找你，應該是你們之間鬧了小彆扭，所以我就直接讓他上樓去找你了，而且他還帶了一大堆食物來，所以這兩天就算交通中斷，我們也不用怕糧食短缺了。」

    在古大哥眼裡，梁漢頤簡直就是個英雄，在下雪的天氣裡獨自駕車上山，只為求見女友一面，這種浪漫行徑可不是天天都有人這麼做的。

    晚上，所有人聚在樓下大廳裡吃飯時，秀清姊就不停的提起當初古大哥追她時也是這樣，一天到晚傻傻的跟在她屁股後面，她就是受不了了才嫁給他。

    面對所有人欣羨的目光，祝梅恩選擇不開口。所有人都認定他們是男女朋友，要是她否認的話，古大哥鐵定會傷透腦筋，他們總不能在這種下雪的天氣裡把梁漢頤給扔出去吧？

    如果她只是單純的住客也就算了，她採訪過古大哥夫妻，也瞭解他們在山上生活的艱苦，能讓三個房間都住滿一直是他們的願望，她也不好在這時候還造成他們的麻煩。

    只是她也沒必要讓梁漢頤佔便宜吧？看到秀清姊從櫥櫃裡拿出被子，她立刻心生一計。

    秀清姊看到她就笑著道：「這還是第一次被子可以全部用完呢！剛才又來了一組客人，我本來不想收了，但他們說沒關係，就算是睡客廳的沙發都好，所以我才上來搬被子。」

    祝梅恩往櫥櫃裡看，裡頭確實都空了：本來她想跟秀清姊多要條被子，現在櫃子裡一件被子都不剩，她只好硬著頭皮回房去。

    房裡暖暖的，原來是房間裡的小壁爐生起火來了。

    「我以為壁爐純粹是裝飾用的。」她走近壁爐，仔細看著上頭的構造。

    「我問過古大哥，他得意的拍著胸口說這屋子裡所有的東西都是可以使用的，所以我跟他要了些柴火，這樣你就不會冷到發抖了。」梁漢頤一邊說著，一邊望著桌上的筆記型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