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季潔
「你既已不是陶府的奴才,又何必大費周章來還我這個解釋?」她澀澀揚唇,唇邊的笑顯得好諷刺。
他深幽的雙瞳直直注視著她,語氣裡充滿了無奈。「因為我在乎你,對你,我若能夠少一點兒喜愛、少一點兒在意,我也不必如此折磨自己。」
「那也不關我的事。」她緊咬著唇,面無表情,神色漠然地開口。
她的答案讓他眸底閃過一絲陰霾。「若真是如此,你就起來賞我耳刮子,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愛我、不想聽我的解釋,好讓我別再纏著你!」
倏地,他眸底痛苦的模樣,讓陶傾嵐的臉色漸漸刷白。
這惡人,明知道這不是她的性子會做出來的潑辣舉止,他還如此為難她!
「你明知道我不會這麼做,為什麼非得要逼我呢!你明明……明明就已經決定要……」陶傾嵐怔了怔,只覺喉間那一股猝然湧上的酸澀讓她咽然。
深深凝睇著她極力壓抑的模樣,他稍稍寬了心,在言談之間,他至少還可以感覺到陶傾嵐對他的心意。
抑著心中激動的喜悅,他握住她的手,眸底的強烈情感已非他的理智能控制。「嵐兒,我要娶你為妻。」
她倒抽了口氣,這峰迴路轉的結果震得她的腦子轟然作響。呵你、你……你說什麼?」
他雙目炯然地瞅著她,堅定而認真地重複了一次。「我要娶你為妻!」
聽到這話,陶傾嵐沒有喜悅,只覺心底漫著股莫名的羞怒。
他把她當成什麼了?
她無法置信地咽聲嚷道:「你怎麼可以如此惡劣?你喜歡的是另一個姑娘……為什麼還要我……還要我……我才不當你的妾!」
喬梓韌知道,她聽到傳言了。
這也是他當初與寧慧羽刻意製造的假象。
他啼笑皆非地端詳著她因為憤怒而漲紅的小臉,無奈地笑道:「我娶你當然是明媒正娶的妻,我可沒那體力再納個妾折騰自己。」
他雖年輕力壯,但「集雅齋」的掌眼活兒並不輕鬆,再加上近日欲至鄰省開設分鋪,他根本忙得分身乏術。
她吸吸鼻子穩定心緒,嗓音微顫地問:「你、你這話是什……什麼意思?」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歎了口氣,很高興姑娘在乎他的感受。「我是要成親,但有人知道新娘是誰嗎?」
她渾身一僵,緊抿著唇,明知道答案卻偏不說。
瞧著她賭氣的模樣,喬梓韌深吸了口氣,不疾不徐地坦誠一切。「我和慧羽打小一塊兒,親事雖然很小就訂下了,但我們對彼此都沒感覺。後來,因為我在街上巧遇你,被你當成『苦力』帶回家,既而失控地被你迷得團團轉後,我陷入了不知該如何同你表明身份的囹圄裡。沒多久,慧羽找到了我,因為她愛上一個外族男子,所以希望我可以幫她。」
無心理會他誇張的語氣,她瞪大眸子,紅唇微啟地詫異道:「所以親事是障眼法?」
不知不覺中,心裡糾結的千頭萬緒因為他的話稍稍鬆了個結。
「算是,但倒也不是。」他微勾唇,語帶神秘的回應。
沒想到他還在這節骨眼上賣關子,陶傾嵐揚起粉拳捶了他一下。「喬梓韌!」
他只得斂去臉上的笑意,一本正經地開口。「我們的計畫是『換新娘』,慧羽趁大喜之日與她的愛人會合離開省城,而我的新娘就是你,嵐兒,我只想娶你。」
此刻的心情難以言喻,陶傾嵐努力保持平穩的語調,嚅聲喃著。「你……你為何沒同我說?」
他嗓音略澀,語氣略帶哀怨地開口。「當時你還在氣頭上,什麼也不肯聽,再加上這陣子接承家業後我忙得分身乏術,所以耽擱到現在才來。」
「那種情況下,任誰都會生氣……」聽懂他語氣裡博取同情的意味,她可憐號兮地開口。
他憐惜地撫著她清瘦的臉頰,心中感歎萬分。「傻姑娘,我沒怪你,只是不忍心讓你為我傷心、難過這麼久。」
聽著他滿心憐惜的語氣,陶傾嵐彷彿被他觸動了傷心事,竟一發不可收拾地哭了起來。
「我以為……」
「傻姑娘別哭啊!」他心慌意亂地替她擦乾眼淚,再也難以克制地將她攬入懷裡。「對不住,是我不好,讓你受了這麼久的委屈,往後的日子我定會好好彌補你的。」
當他低沉醇厚的嗓音落入耳底,她推開他。「不!我……不能嫁你!」
她的答案讓喬梓韌心頭的狂喜在剎那間瓦解。「你不嫁?」
她困擾地歎了口氣。「若我爹知道我就這麼偷偷嫁了,他不氣死才怪。」
陶家就她一個寶貝,若真這麼無聲無息嫁了,可以想像,陶老爺絕對會氣到跳腳。
他暗鬆了口氣,神情仍處在方纔的驚愕當中。「為了慧羽,我們只能保守這個秘密,到時我定會再辦一次可以安撫你爹的風光婚禮,還是……你不想幫慧羽?」
「我當然想幫慧羽!」
雖然她曾經嫉妒、討厭過她,但那只是一場誤會。
而「李代桃僵」也算是個兩全其美的主意,依陶傾嵐善良的性子,她當然不可能拒絕。
聽到她的回答,喬梓韌志忑不安的心終是踏實。
他憐惜地摸摸她的頰,無限溫柔地凝視著她。「所以為了我們、為了慧羽的幸福,你要趕快養好病,知道嗎?」
她紅著臉,倔強的不願承認。「我才沒生病。」
「那麼,是想我想到茶飯不思嗎?」喬梓韌勾起一抹壞壞的邪笑,打趣地問。
「哼!你想得美!」她瞠了他一眼,笑容終於重回她的唇畔。
「嵐兒,謝謝你願意原諒我……」
迎向心愛女子久違的笑顏,喬梓韌一顆心鼓噪得緊,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綻笑的唇,醺然欲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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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喬梓韌派了張紅帖給陶家老爺。
「誰送來的?」陶老爺咂了口茶,漫不經心地問。
「喬家。」
「喬家?」陶老爺駭然揚高了語調,緊張號兮地間:「那臭小子沒來吧!」
女兒好不容易忘了喬梓韌,養好了病,若再知道那負心漢要成親,豈不又要再折磨一回。
「沒有。」僕人呈上紅帖後,如實回答。
陶老爺接過紅帖,直接把帖子甩到一旁冷呿了一聲。「本爺可沒空參加那該死的喜宴。」
「可聽說那喬家大少爺娶妻的排場十分盛大隆重。」僕人聞言,露出十足惋惜的神情。
「哼!不希罕。」瞥向僕人臉上的表情,陶老爺沒好氣地開口。「怎麼,很可惜是嗎?」
僕人搖了搖頭,好半刻才道:「不過送帖子的喬家總管說,喬少爺為老爺備了上席,老爺若不出席,一定會後侮。」
心疼閨女慘遭拋棄的悲痛,陶老爺氣急敗壞地大嚷。「氣啊!這死楞柱,同我擺什麼喬家大少爺的排場,哼!我偏不出席,看他能奈我何!」
瞧見陶老爺暴怒的神情,僕人識趣地噤了聲,心裡悄悄惋惜著。
聽說這回喬少爺的婚禮不但要殺豬、宰羊,大祭祖先、天神,喬家老爺還要辦大席,好好地宴請省城的親朋好友。
主子不去,實在可惜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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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這一日喬府張燈結綵,屋內屋外燈火通明,沉浸在一股喜氣洋洋的歡樂當中。
當一對新人依古禮行禮,並在儐相高唱「送入洞房」的那一瞬間,陶家老爺忿忿不平地出現在喬家大廳。
「不准送入洞房!」
突然冒出阻撓婚禮的陶家老爺身影,讓大廳原本莊重而神聖的氣氛消失殆盡,嘩然聲瞬間四起。
乍見這阻撓婚禮的老頭,喬玉郎有禮地問:「這位仁兄,請問您是哪位?」
「喬梓韌擄走我家閨女,騙她成親!」
喬玉郎忍不住皺起眉問:「你說我兒子擄走你家閨女,騙她成親?」
「是!」拚命克制著想殺人的衝動,陶家老爺咬牙切齒地擠出了一個字。
坐在四周的賓客聞言,個個交頭接耳了起來,有些甚至把陶老爺當成犯了糊塗的老人。
「這不可能嘛!老伯您是不是走錯地方了呢?」
「是呀!是呀!」
懷疑的耳語當中夾雜著訕笑聲。
見眾人把他當成笑話,陶老爺拿出攢在懷裡的紅帖。「這是我收到的紅帖,你們瞧瞧。」
要不是今兒個他仔仔細細地把當日喬府派到家裡的紅帖看了一回,他恐怕也不會發現喬梓韌這挑釁的可惡行徑。
而他家閨女天真無邪不懂事,才會再一次被騙!
喬玉郎接過紅帖,仔細看著紅帖上的名字,心頭猛地一顫,紅帖上頭,新娘子閨名竟是——陶傾嵐!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見眾人徹底傻住的模樣,陶老爺繼而又道:「所以不用送入洞房,先讓大伙瞧瞧,新娘到底是寧慧羽還是我家閨女再說!」
陶老爺話一落下,眾人的視線往新郎倌和新娘子的位置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