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良人不得寵

第8頁 文 / 佟月

    游鈁之沉默了一會,又問道:「秦世良叔叔,你怕女人啊?」

    他好像有聽過個詞兒叫「懼內」,好像就是在說怕女人呢。

    「開玩笑!我怕女人?哈!」他瞪著牛眼,大笑了聲。「我告訴你,老子我不劈柴了!不幹這窩囊活兒!」

    「你會被罵吧。」游鈁之依然托著腮幫子,好心提醒道。

    「嘿!老子不劈就是不劈!有種她們囉嗦個半句,告訴你,我只消吼一聲,她們就會乖乖站好不敢造次。」秦世良為自己「威震四方」的能力感到得意。

    「我爹只稍看她們一眼就能達成相同效果。」游鈁之並不認為這有多了不起,而那斜睨的眼神更代表了他對秦世良能鎮住那些伯母嬸嬸們的質疑。

    「這倒是。」秦世良馬上氣短。再怎麼說,老大就是不一樣。他跟游少觀那張冷臉相較之下可差遠了,他說不定連大嫂都比不上呢!唉,好憂鬱。

    「真不劈柴了?」游鈁之站起身,問道。

    秦世良將斧頭往地上一摔以表自己的決心。「就不劈了!」

    才說完,有個凶悍的大嗓門就這麼傳了過來。「喂!姓秦的!你摔什麼啊你?摔斷了我叫你用手劈!」

    發話者正是秦世良那同他差不多高大的悍妻。遠遠地就見她一手插著腰,單手抓了一個大壇,大聲吆喝著。

    而方纔那「英勇」的世良兄,馬上噤若寒蟬,垂著首、很快地蹲下身將斧頭撿起,拍了拍上頭的灰塵。

    「你已經劈幾個時辰了,才劈這些啊?!」悍妻走了過來,怒吼道。

    「唉呀,我、我身上有傷嘛。」

    「騙鬼啊!你那哪叫傷?不過是破點皮罷了!」

    「是是是……」不敢再嘀咕,秦世良馬上舉起斧頭繼續幹活兒。

    「鈁之啊,你要回去是吧?」悍妻又瞪了秦世良一眼,轉頭笑咪咪地望向游鈁之問道。

    「是啊,就等叔叔劈好柴呢。」

    「那好,待會順道把這帶回去吧。」說著就將那蓋子打開,讓他瞧瞧那壇裡的東西。「很香吧?這可補了,好肥的一隻母雞同藥材下去熬的呢。」

    「一定很好吃。」游鈁之光聞那味兒就流口水了。

    「這帶回去給你爹娘。跟你娘說啊,自己也得顧著點,別累著了。」楊氏笑呵呵地說著。

    大嫂前陣子為了照顧大哥,不眠不休的事大伙都知道。山上的女人可不行三從四德那一套,男女結了婚,就看誰嗓門大,誰大就聽誰的,若要論大哥大嫂誰地位高,大夥兒應都會認為他倆是「勢均力敵」。

    但大嫂竟然願意如此「居於劣勢」地照顧大哥。

    因此,各家媳婦兒都在說,大嫂雖然平日看起來那般冷冰冰的,但事實上一定是個心軟之人。說不定呀,還會跟大哥燃起愛的火苗呢!

    「謝謝嬸嬸。」游鈁之張開雙手要接過,但楊氏卻搖搖頭──

    「這挺重的,待會叫你秦叔叔幫忙拿上去,你在旁邊幫嬸嬸顧著,要是他敢給我打翻,今晚叫他回家跪搓板。這裡頭的補藥可貴了。」

    「知道啦。」秦世良在一旁哀號,語鋒一轉。「哪來那麼多藥材?」

    張老頭的屋裡雖有不少藥材,但他那時候去取藥材時,已經所剩無幾。之前每半年大伙就得幫著他下山「補貨」。

    況且,一些較珍貴的藥材張老頭那兒是絕對沒有的。他們雖是賊、是盜匪,可也頗有良心,那些鹿茸、人參什麼的,也用不著,因此是絕對不會拿的。

    「這我昨晚不就跟你提過了嗎?」楊氏用鄙夷的眼光瞄了他一眼,不打算同他多說。「你待會問賈鄉啦,我要去灶房了!」

    秦世良碎聲嘀咕著,待悍妻走遠了,才小聲地同游鈁之說道:「孩子,以後找妻子可要找個溫柔的。」

    游鈁之揚眉。「不是找個屁股大的,兒子才會生得多嗎?」他記得賈鄉伯伯是這麼告訴他的呀。

    「兒子生那麼多幹嘛,賈鄉那一打兒子一個比一個笨。重質不重量,你瞧,你爹娘不就只生你一個。」

    「所以我爹娘是怕越生孩子越笨嗎?」

    「這……」秦世良發現自個兒在掘墳。怎麼扯到人家生孩子的事兒了呢?

    唉,大伙都知道,要不是那天大哥他娘嚷著要上吊、要不是大哥神勇,命中率極高、要不是送子娘娘保佑……恐怕他眼前這孩子是不會出現了。

    「你回答我呀。」游鈁之緊皺著眉嚷道。

    「我我我,我要劈柴了我,別再問問題。」

    逃避現實的秦世良接著劈柴,又多歎了好幾口氣。唉……好憂鬱。

    第五章

    今兒個是游少觀這兩個月來頭一回下床吃飯。

    餐桌上,三人圍坐,氣氛有些寧靜卻又有些許的詭譎。

    游鈁之心底是高興的,畢竟這樣的機會不多。但他也只敢靜靜地扒著飯,偷偷瞄了眼有些嚴肅的爹和正在給他們盛雞湯、也是一張冷臉的娘。

    爹吃飯時一向不怎麼說話,但今兒個的沉默卻有別於往常……他不知該怎麼描

    爹像是……正在氣著什麼、或是疑惑著什麼。

    鳳語箋給自己盛了半碗湯,坐了下來。正要動筷挾肉,一雙筷子一晃眼便將她碗裡的那支雞爪給挾走。

    鳳語箋錯愕地頓住,接著緩緩地抬頭,看向逕自把雞爪放進自個兒碗裡的游少觀。

    怎麼?這人當賊當慣了,連人家碗裡的也敢搶?

    才疑惑著,游少觀隨即又將自個兒碗裡的雞腿送到她面前,以物易物得十分理直氣壯。

    鳳語箋默默地看著碗裡那支油亮的雞腿,說不出心頭那股湧起的暖熱和複雜的感覺是什麼。

    接下來他就要說些什麼「太瘦了,多吃點」之類的話了吧?

    誰要他多事!

    「大男人啃什麼雞爪?」她沉默了半晌,細聲開口,沒看他,只是將碗往旁邊一遞,語氣冷硬得連她自己都微微一驚。「還我。」

    她、她這是在耍性子!她何必這樣跟他過不去,讓他在兒子面前難堪?但她就是不要他的「好意」,他少自作主張!他以為她會領情嗎?

    她感到十分不快,不論是心頭那難以訴說的感受,抑或是他這幾日來莫名其妙的行徑!他不應該這樣對她,而她也不應該隨他的舞弄而擺動……

    游少觀瞄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張口,咬下那已煮得熟爛的雞爪皮,再放回鳳語箋的碗裡。

    這難纏的女人就是這麼不可愛,不懂得接受人家的好意!

    鳳語箋眉毛微蹙地盯著那只被「玷污」的雞爪。多日來這樣的戲弄,讓她自覺耐性已告罄。

    她不確定她此刻到底在想著什麼,只覺有股怒火自丹田燒了起來。

    「游少觀,你別逼我在兒子面前開罵。」她放下碗,這麼說著。

    「我怎麼了?我疼妻子天經地義。」游少觀帶著淺笑,但有別於這幾日的嬉皮笑臉,那笑容微微帶著令人不解的不悅,語氣間甚至有些咬牙切齒。

    他轉頭看向兒子,問道:「鈁兒,我挾雞腿給你娘吃,這有錯嗎?」

    游鈁之本低著頭、靜靜地扒著飯,極度希望爹娘無視於他的存在,還在心裡默念著:我是門板、我是門板……誰知道一下子便被點名。

    「呃……」他看看爹,再看看娘,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緩緩地將碗遞向娘。「如、如果您倆都不要雞腿,可不可以給我?」

    若一切是因雞腿而起,那麼,他想吃那隻雞腿已經想很久了,可娘說過那是給爹吃的……

    鳳語箋臉上浮起一陣似笑似慍的表情,很恰巧地跟游少觀的神情一樣。

    「鈁兒,沒瞧見你娘瘦得不像話了嗎?怎麼還敢跟娘討肉吃啊?」游少觀輕聲地道,不是警告,但威嚇性十足。

    游鈁之忙縮回碗。本來嘛,就是開開玩笑,他繼續當他的門板吧。

    「什麼叫『不像話』?我的胖瘦還得由你來決定?」鳳語箋白了他一眼,語氣依然輕緩,卻十分不以為然。

    她也弄不清自己是怎麼回事?她一向平穩的心情今兒個怎會特別浮躁不安?為什麼不放過自己、也放過他,硬是要同他爭辯、同他吵。

    游少觀扒了口飯,不跟她抬槓,也不跟她拐彎抹角,只是瞄了她一眼,誠實地道:「你那般瘦,教人看了心疼。」

    「別了。」她冷笑。「我可承受不起。」

    心疼她?他游大爺會心疼她?這話自欺也就算了,怎還敢說出來讓人笑話?他只是良心不安吧?自個兒心虛還要拖她下水?

    她拒絕他的「憐憫」!拒絕他像是「示好」的舉止!

    類似的情況不是沒有發生過,當年她生完孩子,著實在床上躺了三個月,虛弱蒼白得難看。

    「喝點雞湯,剛熬好的。」他端著碗走進房裡,在床畔坐了下來,輕聲說著。一手扶向她的背,想要扶地起來。

    那語氣雖仍帶著點冷硬,但可算是溫柔的了。同他相處一年多的她很是明瞭,可看見他走進來已是惱火,又加上他刻意「示好」的舉止,更是讓她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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