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晏渝
「體力不堪負荷。」鳳琅琊如此解釋。
「華姐……」羅糸一副泫然欲泣。師姐受了那麼重的傷,當然氣虛。
可憐的華姐……一定是因為傷口關係讓她痛得體力不支……
「藥老為她診斷過,受重傷,損耗精氣神,需靜心調養一個月。」鳳琅琊依然杵在門前,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
「已過兩個時辰,我再幫她上一回傷藥,讓她的傷口快點結痂。」減少她受皮肉之苦的時間。
藥老說過,她的外傷恢復甚速,是百草畹獨門傷藥之功效吧,鳳琅琊只得讓路。
「華姑娘傷得不輕。」殷無跡對好友異於尋常的舉動若有所思,「嗯。」一個單音回應後,沒再為華敷傷勢多作回應。鳳琅琊轉談公事。「幽玄樓動作頻頻,你與旃遙先回青鸞閣和朱雀閣,稍作安排再回鳳闕殿。」以幽玄樓的陰狠作風,不可能只攻擊鳳闕殿。其它隸屬鳳闕殿的據點應該也受到侵襲吧?
青鸞閣與朱雀閣亦是鳳闕殿據點之一,分別位於鳳闕殿的東邊與南邊。
「我和糸兒商量過,華姑娘在鳳闕殿一事,除了我們幾位知情的人外,一律宣稱是我的遠房表妹,杜絕下人與外人的揣測與聯想。」
他們本無意將華敷扯入江湖恩怨,鳳闕殿的意外,造成藥菩薩身受重傷,讓他的新婚嬌妻傷心難過生氣,外加大有欲砍殺維護鳳闕殿安全的鷹將,為屬下性命,他還是「少言」,避免禍事上身。
第五章
蕭氏端進一盅藥膳粥和湯藥。「華姑娘醒了。」熱絡地跟剛起身的華敷打招呼。
「什麼時辰了?」天色大亮,是卯時還是辰時?又睡一整晚,身上依然疼痛,還多了一份酸疼,是睡太久了。連續睡了四天,昨夜醒來後,又莫名睡著,絕不是因為受傷未癒而體力不支……
是被點了睡穴,陷入無知覺的狀態。鳳大殿主的好意,讓華敷的心裡微微懊惱……
「卯時剛過,辰時了。」見華敷臉色不郁,蕭氏關心問道:「你的臉色不好,是夢到前幾天受傷的噩夢嗎?」參加個喜筵,卻莫名遭受攻擊,嗯嗯,等下跟藥老提提。需要再加重鎮靜凝神藥材,好讓她無夢一覺到天明……
「沒作惡夢。」總不能回答是因為貴殿大殿主的行為不悅。想要讓她好好休息,可以跟她說呀,何必擅作主張點她的睡穴,「還是傷口又犯疼?胸悶?」醫者父母心,跟在藥老身邊大半輩子的蕭氏,幫忙照顧患者,簡單的醫理也知,早習慣將患者當作孩子般悉心照料。
「不是。」她的傷口恢復力奇佳,熟悉的藥味……對藥物敏銳度高的華敷嗅出自己製成的傷藥。是她提煉的紫玉活血膏、玉香白露生肌膏,糸兒幫她上的藥吧?
蕭氏一臉擔憂。
華敷心一動,直覺地不想讓照顧她的長者作無謂的揣測,於是找個安撫的理由。「不太習慣新環境。」
以為華敷終日與藥草為伍,習慣了簡約的環境,鳳闕殿的朝鳳閣雖華麗,但主人們全是男子,是以在建築上、擺設上頗為陽剛,就連琉璃瓦上欲振翅而飛的鳳鳥形體雖精緻但眼神銳利,宛如雄據一方的王者。
「華姑娘你有何需要、缺什麼,請吩咐,我托人去辦。」華姑娘目前所能居住較安全的地方就是鳳闕殿中的鳳宇殿內其中一座閣樓。眼下再怎麼換屋子還是會換上陽剛性重的屋子,只好在擺設上補足。
華敷連忙拒絕。「不用麻煩了……我只是不太習慣新環境……」勞師動眾只會更增加她的不自在。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華敷用完早膳和湯藥,蕭氏離開沒多久,羅糸就進屋。
她心心唸唸的好師姐終於醒來了。失血過多,臉色蒼白,狠狠揪捏她的心,羅糸難過地哽咽著。「華姐,你總算醒了。」羅糸一如往常,立刻撲到她懷裡,漂亮的眸子沾染水光,一副泫然欲泣。
「別掉淚,已嫁作人婦,還當淚眼娃兒麼。」阻止羅糸欲傾巢而出的淚水。
「來不及了啦。」習慣向華敷撒嬌的糸兒,才不管嫁人與否,直率性格依舊。「新婚隔天,知你身受重傷,昏迷不醒,早已流了一大缸淚水,誰叫你存心讓我難過……受了那麼重的傷,刀傷又掌傷的,整身紅紅紫紫傷痕纍纍皮開肉綻還昏迷不醒人家會傷心難過流那麼多淚水全是為你呀……」心疼又難過地一連串沒有任何停頓的數落。當她幫華姐擦藥時,那一身青紫和被刀劃過的血肉模糊傷口,心疼地淚水狂瀉。她自幼練功,為求武藝精湛,總是不要命的狂練,受傷是家常便飯。善於自我防衛的華姐,行事向來小心謹慎,身上不太容易有傷痕,這回卻受了如此重的傷,怎不教她詫異、難以接受!
喝!行雲流水沒斷句的指控,糸兒的擔憂她明白,她也不想被人追著砍,但還是遇著了。「是是是,是我不好。」
連忙安撫,又逗著一臉難過的糸兒。「不該匆匆忙忙趕著參加你的婚筵,忘了帶防身迷藥自衛。」她哪知參加個喜筵,會禍從天上來。
「你的輕功不是很好嗎?打不贏,就逃嘛,」鳳闕殿高手雲集,要宰個賊人易如反掌,有必要拿著嬌賣身軀去抵擋惡煞嗎!想到這,羅親又是不依的朝華敷-瞪。
「有啊。」不敢承認那時的逞強與衝動。「一山還有一山高,那人功夫好,輕功佳,又有武器;我拿銀針和他一較長短,短兵相接,勝負分明,馬上被打個落花流水。」
「的確,武藝不是你的強項。」難怪輸得慘不忍睹,全身是傷。
「以你身上的傷痕觀之,幽玄樓那個下毒者是痛下殺手,存心致你於死。以幽玄樓的行事作風,現在一定將你列為剷除對像之一,你必須在朝鳳閣隱匿一陣子,避開耳目,」除了鳳闕殿三位主事,藥老夫妻二人及她與母親這幾個人知曉,朝鳳閣內安置一個名聞天下的藥菩薩。
又說道:「為了你的安危,咱們譽名天下的藥菩薩,有段時間委屈你當我夫君的遠房表妹。」
她明白,安排這身份是為杜絕所有人的揣測忖度。如此一來,她參與解「百步絕命」沒人會猜到她也有份,幽玄樓如要找尋洩憤對像將是其他人……日後,她依然是無憂行走城鄉間的醫者;江湖歸江湖,江湖事與她無涉,但願事情能如預設般順利。
「是是,我的「好表嫂」。」師姐變小姑,師妹變嫂子,虧殷二殿主想得出來。
羅糸笑得可得意了,簡直可以說是——心花怒放。笑意燦燦,遞上微溫的藥碗。「乖,這碗湯藥先喝了。」表嫂,多虧她那英敏巧智的新婚夫婿,弄了個「遠房表妹」名義,讓她叫十二年的師姐喚她為嫂子。長嫂如母,她會好好的照顧「小姑」。
「糸兒。」放下藥碗,見羅糸一臉詭譎笑意,不禁頭皮發麻。「你笑得太詭異。」就像每次要逼她穿牽牽絆絆服飾時的神情。
「我高興嘛!長嫂如母,我會好好照顧『小姑』你。」細心地用手絹拭去華敷唇邊的藥漬,心底愉快盤算著,入秋了,等娘回綢緞莊後,不了娘有參與解「百步絕命」沒那麼快回莊,她還是先修封信給爹,請他送來兩箱秋冬衣裳,給她的「小姑」穿。
照顧?心底的警鐘敲呀敲,華敷連忙謝絕:「不用了,我自個兒是醫者,身體有恙,會自行調養,」羅糸一身桃紅緞面新衣裳,讓她找到一個轉移目標的藉口,「你剛成親,該照顧的是你的新婚夫婿。」
「還有呀!你還沒告訴我,你的鴛鴦散有沒有讓那殷殿主放浪形骸?」
說到新婚之夜,饒是平日爽朗不拘小節的羅糸也嬌羞,羞紅的嬌顏更是明媚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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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至,涼風吹送。糸兒和她夫婿暫時離開鳳闕殿;除了送來三餐的藥老之妻蕭氏外,整座朝鳳閣就只有她一人。想想,她自幼習醫,終日不是與藥草為伍就是勤練針灸、識百穴,十四歲便與師父四海行醫,研究病理。習醫行醫,數年如一日,一直以為,這生活方式到她老死都不會改變;然人算不如天算,她親如姐妹的師妹糸兒遇到人生伴侶後,她的生活也跟著起了大變化。眼前最好的佐證,那一桌的閒書……
她從來沒這麼悠閒過,終日不是用膳就是睡眠,一連十數日無所事事華敷一派傭懶閒散,半是斜躺地側坐美人靠,眼眸微張,百無聊賴地瞧著手裡閒書的內容。
糸兒和她夫婿殷無跡大概是怕她閒慌,請人搬來一堆書和一堆布呀線呀之類的女紅。糸兒本家是絲綢絹坊生意,裁減春羅是她的拿手絕活,不,該說是時下女子必學的婦功之一……她華敷,醫者一名;掐針,她下陌生,銀針金針為病患扎針治病,針到病除。繡花針,同樣是針,同樣可扎人,每下一針,她的指頭就多了個針孔。穿針引線不難,將線密密疏疏靈巧有致的落在錦布上,可難了;縫了幾針,一塊光滑細緻的錦緞被她縫成一團糾結成一塊兒的布球……噯,浪費了一塊好布,還是將布裁成布條(包紮傷患用的)較實用。認清自己沒有女紅的天分,注意力轉到那數十本的書籍,還是看她的強項——醫書,來得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