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陳毓華
「這麼年輕就當了妻奴,不可取!」爺爺倚在門邊說風涼話,其實對申無敵的表現還頗為讚賞。
「爺,您要是還不想睡呢,就來下盤棋吧。」這老人家分明是嫉妒姊妹倆把房門關起來,害他沒有參與感,他很榮幸成了犧牲品了。
「現在的年輕人只會打麻將,哪會下什麼棋?」嘴上不服輸,卻開始指揮申無敵去準備棋盤跟棋子了。
「我小時候跟姑婆學過一點,爺,您要手下留情。」年輕人先低頭絕對沒錯。
「那個老太婆居然也懂棋?我先跟你說,舉手無回大丈夫,別以為你年輕我就要讓子,沒這回事的!」
「是,爺爺要泡茶嗎?」
「台灣的茶好喝,我要你那天泡的那種一心二葉的烏龍。」還挑嘴得很呢。
「您等我一下,我去泡。」
「別說你這泡茶技術也是跟那老太婆學的。」
申無敵莞爾。「這倒不是,」他瞄了眼洩出微微燈色的房門。「是靚靚教的。」
至於申老夫人,她除了補品流水般的遣人送到公寓外,對汪靚靚流產的事情絕口不提,為所欲為的個性收斂了許多。
她可是想過了。
申家一門陽盛陰衰,她用盡手段逼迫了多少年,才有這麼個侄孫媳婦出現,也怪她手段激烈了些,差點釀成不可收拾的後果,侄孫子們一個個明的、暗的都來警告過她這老太婆了,款,兒孫自有兒孫福,先暫且打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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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剛啟,雖然看不到野花浪漫,聞不到沁人脾肺的芬芳氣息,汪靚靚還是在啁啾的鳥鳴還有嫩綠的草皮上看到了春神的影子。
這天申無敵回來得早,腋下挾著一樣事物。
替他把脫下來的衣物帽子掛好,他反身就是一個熱吻。
汪親靚氣息不穩的嬌喘,「你這人今天怎麼了……」
「對你熱情不好嗎?」把她因為做家事掉到前面的髮絲挽到耳後,兩人攬著走向客廳。
「無事獻慇勤,必有詐。」慢慢地,她看似走出了陰霾,最近跟隔壁的太太去上起了社區免費教學的編織課程。
「你好壞,把我一片冰心餵在水溝的爛泥巴。」
汪靚靚噗哧笑。
「不錯喔,跟我爺爺在一起學到不少咬文嚼字的東西。」近朱則赤,近墨則黑,這下黑得很徹底了!
因為簽證問題老人家沒辦法在台灣待太久,不過,他臨走前派給了申大總裁作業,那就是要讓他在最短時間內住到這充滿人情味的小島來。
汪靚靚樂得差點哭倒在老人家懷裡。
「傻丫頭,我先說好,以後你要是不趕我,我這把老骨頭就賴著不走嘍。」
「嗯,不走、不走。」
「唉,果然是傻丫頭!」老人怕老淚縱橫,撐著臉,惡聲惡氣的叫孫婿送他去搭機。
爺爺回去了,汪媺媺也被趕來的未婚夫逮回去,不過這次都互相留下了聯絡的方式,不必在大海裡撈針了。
本來鬧烘烘的人都散了,汪靚靚又剩下孤單一個人,粗重的工作申無敵不許她碰,請來了管家,車好編織還能替她消磨一些時間,不至於太無聊。
「我帶回來一樣東西,你要不要看看?」申無敵展示了下長條的紙盒,上面還很下功夫的用精緻的繡帶系結。
「像是幅畫。」
最近申無敵的興趣轉移,聽說,真的是聽說他開了家古玩店,很有跟申亢一拼高下的味道。
「是幅古畫,據說非常值錢。」把盒子打開,攤在面前的是一幅筆觸優雅,氣勢如行雲流水的畫作。「你知道嗎?公司的骨董鑒定師輪流看過後,居然沒一個敢確定這幅畫的真偽。」
「咦?」這下她可好奇了。汪靚靚先是瞄了兩眼,後來以大拇指跟食指摸了幅條下的黏貼部份,又看過畫者署名,很乾脆的道:「不用鑒定了,這畫是仿的。」
「哦,怎麼說?」申無敵笑得溫柔,每個線條都浸了水似的。今天的靚靚穿著月白唐衫,中國風寬擺長褲,就像古畫裡走出來的仕女,看得他意蕩神馳,陶醉不已。
「這很容易辨識的,這畫者的名字是造假者將真古畫上不出名的作者印章剜去,補上偽造名人刻章魚目混珠的,還有,這幅畫作雖然印刷到看不出油墨的痕跡,極為逼真,可是用手一抹,你看,這是什麼?」汪靚靚的纖指上居然有抹很淡很淡的油漬。
「所以,」他張口結舌,「這幅畫是偽造的?」
「我用人格保證,別忘記,我可是從小在古玩店長大,真的假的東西看太多,像這種程度的偽造,不過就是王老吉涼茶大鍋造出來的假貨!」
「我可以請問我慧眼獨具的老婆,什麼叫王老吉涼茶大鍋?」
近年來科技水準不斷提高,仿造水準讓專家們驚歎。
照排複印、幻燈投影、墨刻浮水印等現代印刷手段被造假者廣泛應用,有些印刷出來的書畫幾乎看不出油墨的痕跡,極為逼真,書畫交易活躍的城市只要一談到氾濫的假貨,真是一言難盡。
「所謂的王老吉涼茶大鍋就是在牆底放一口裝滿涼茶的大甕,燃火燻煮,用涼茶蒸發的氣體將字畫熏黃,令宣紙和顏料鬆脆變質,加速陳化。這還只是其中一項,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有得累了。」
「你這麼厲害,來幫我吧。」他開店,為的不是別人。
「我只是只沒什麼用處的三腳貓,你請我去幫忙,一年準備多少錢來虧啊?」
自從礦坑事件後,申無敵跟她約法三章,盡可能再也不要不到地底去。
她答應了。她不想讓他擔心。
「錢是小事,你有興趣嗎?」
「我想去學修補。」她不想照著老公鋪好的路走,她有自己的想法。
「修補?」他的腦細胞要死掉多少,又是一個很陌生的名詞。
「嗯,我想當一個修補文物的專家。」
「沒問題,我去想辦法!」即便一無所知也要先攬下來,明天再讓秘書把全部的資料給送上來。
只要他親愛的能從憂鬱邊緣走回來,不論要他做什麼他不會有第二句話。
「我想去故宮當一個基礎的文物解說員,然後一邊學修補。」老婆大人心中早有了一份藍圖。
「不用去故宮上班,你要什麼文物古玩我都可以弄到手。」
「然後開一間庫房讓我當山大王?」依照申無敵的財力,就算他重塑一間羅浮宮都沒問題。
「我只是希望你得到最好的。」
「我已經有了。」她目光如水的凝視著眼前這男人,一切盡在不言中。
「欸,不要這樣看我,我會開始自滿,然後尾巴就翹起來了。」他眸色加深,濃如窗外深夜。
「就算你的尾巴翹起來,我還是愛你如昔的。」她輕語低喃,催情的效果一等一。
「這是你自找的!」男人撲了上去,化身成情慾的獸。
月光,如柔軟的綢帶從屋外飄了進來。
愛了又愛的夜晚,亂了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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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在故宮當起解說員的汪靚靚,很快的適應了上班的生活。
時間是機動性的,有團就帶團解說,不需要帶團時,她就窩到故宮從不對外開放的專門修補維護室去,賴著那些資歷隨便都有十字頭以上的前輩們。
對她的舉一反三、一點就通,對中國文物的深入瞭解,這些年年月月都守在工作台上無處可交流的前輩們,根本是恨不得可以把一肚子的寶藏都交給如此聰慧又充滿天份的女孩。
別人要耗費許多時間跟力氣才能學到的技能,她幾乎不費吹灰力就得到了名師的指導。
申無敵在她本來蒼白的瞼上看到動力、元氣還有飽滿的笑容,也逐漸從婆雖然是婆,但是婆也有自己想法的打擊裡恢復了過來。
這天,申無敵出差,汪靚親必須自己去上班,於是她提早出門,不料,卻在大廈入口處看見了許久不見的公主。
她稍微猶豫了下,看似在等她的公主倒是很主動的過來了。
「好久不見。」她說。
「是啊,你最近好嗎?」簡直是老套到不行的招呼。
「我上次聽說你受傷一直想過來看你……可是……又提不起勇氣。」
也不知道是她的錯覺還是怎麼的,她覺得屬於公主的氣焰消除很多,整個人還有點憔悴。
「早就沒什麼事了,是我自己想不開。」汪靚靚只是淡淡的一語帶過,盡量不去碰流產的那個傷口。
「其實我是來道歉的,靚靚,我上次還打了你,是我不對。」她是公主耶,公主只有別人跟她說抱歉的份,哪需要她去彎腰,但是,靚靚是她很重要的朋友,而且……錯,真的在她。
「我早就忘了,你也別一直記著。」公主撲過去抱住她。「你真好,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