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淺草茉莉
他強忍著衝動,沒有立即剝開她的衣物查看傷勢,硬是又說:「你啊,就是不願相信我,人家隨口說個什麼,你就能將我推走,我對於你的價值不過如此,不過爾爾!」眼眸儘是惱色。
「少爺!」數兒急得滿身大汗,雙腿發顫,臉色更加死白了。
「哼!」他見了只得暫時哼聲不語,不再出言刺激。
「好……好嘛……我知道錯了,我不該丟您的臉去向競珊小姐求饒的,請您先將打算告訴我,好讓我安心。」在痛昏前,她一定要問清楚才行。
可他還沒想這麼簡單了事。「既然你打著離開我的主意,又何必對你多言,多說有何意義?」
「少爺——」她又扯上了他的袖子。
這回他沒甩開,就讓她這麼扯著,順道讓她將重量靠在他身上。
「除非你答應我幾件事。」
「好好好,只要您說清楚,能讓我安心,我什麼事都答應您。」只要他能平安無事,她什麼都願意做的。
他沒好氣的白她一眼。「可別答應得太快,做不到我會翻臉走人,因為不想再丟臉!」
「丟臉?」
「沒錯,丟臉,我要你答應我,除了奶奶以外,永遠不再對任何人下跪!」
「少爺……」原來他這麼在乎這件事。「好,我答應您。」少爺不要她向人低頭,那她不向人低頭就是。
「還有,既然站在我身邊,不管我是貧賤的窮小子還是高高同在上的太少爺,我都要你抬頭挺胸的面對所有人,不卑不亢的當我的宋夫人!」
「宋、宋夫人?!」「我一再重複咱們要成親的不是嗎?等這事一了結,你我就成親。」
「可是……」
「你敢再畏畏縮縮試試!我現在就離去,是死是活你也不用管了,反正將來如何也不關你的事!」他發狠,作勢轉身。
「別走,我不會畏縮的,以後我會如您所說的,抬頭挺胸做您的女人,不會教別人瞧不起的。」數兒連忙一手拉住他,一手扶著發疼的臀部。
他餘光心疼的瞧著她痛苦的動作,要自己不要心軟。「這是你說的,如果做不到,任人欺侮也逆來順受,就休怪我翻臉走人!」
「不會的,不管您是貧是富,我都會努力挺直腰桿,不讓您丟臉。」她急急的保證。少爺即將一文不名,她不能棄他於不顧。
「那好,我還有最後一點。」他臉色突然更臭了。
「您說。」她緊張的緊扯他的衣袖,就怕他一言不合意就拂袖而去。
他聲音緊繃,繃到差點就會爆裂開。「永遠、永遠都不要再輕言說出要離開我的話,永遠,你聽明白了嗎?」
數兒聽得很明白,再明白不過。少爺想留她一輩子的,她怎會不明白,但若非不得已,她又怎會捨得將他推離?鼻子不住發酸,心卻是暖熱的。少爺的真心,她早知道的……早知道的……
「如何?」沒得到她的允諾前,他不會罷休。
她強忍住哽咽,點點頭。「好,我答應您,只要您一日不叫我離開,就一日不會走,我跟您在一起一輩子!」
宋連祈瞇眼注視她,「這些你當真都做得到?」他要肯定的答案。
「做得到,做得到!現下您只有我,而我也只有少爺,既然您不嫌棄,喜愛與我在一塊,咱們就在一塊吧,我不會再低著身子走路了,我也有自尊,也不想瞧別人的臉色過日子,這之後的日子是苦是樂,我都聽少爺的,都依您。」她想通了,也想開了。
「這話可是你親口說的,若做不到,你可知我會如何?」他笑得白牙森森然。
她立即蹙眉。「少爺?」
「做不到我就做和尚去,咱們一輩子別再相見了!」
「做和尚?!」這讓她極為震驚。
「沒錯,所以你要謹記在心,別讓我失望,一旦你食言,我說到做到,一定去剃頭!」這丫頭「積習難改」的性子他還不瞭解嗎?老是忍辱負重、逆來順受的,怕將來性子還是改不了,又妄自菲薄的對人低了頭,為防她軟心軟性,他只好下狠招。
這果然嚇壞數兒了,馬上驚惶失措的拚命搖首。「不要,不要做和尚,我會謹記的,一定會謹記的!」頭搖得太厲害的結果是——終於不支倒在他懷裡。
宋連祈歎了一聲,總算搞定了。
感受到抱住她身子的手有著奇異的溫熱感流下,他手一抖,竟是由衣料裡滲出的溫血!汗珠頃刻滑落,他鐵青著臉龐,橫抱著她直奔大夫那兒去。
他發誓,這絕對是最後一次讓這丫頭為他受皮肉之苦,再有下一次,他就該等著切腹自殺謝罪!
第三章
最近杭州城最讓人議論紛紛的就是,風光百年的宋家,崩塌了!
宋家的產業在一夕間全易了主,由宋家的姻親——王家老爺王利本接手。
聽說王利本拿了張二十年前的抵押條到官府,要求查封宋家的產業,宮府確認實為宋家已逝老爺的親筆簽名,遂憑著條子強制執行查封以及產業轉移,但教眾人疑惑的是,怎麼王利本會留個借條留二十年,時至今日才拿出?
更教人想不通的還有一筆,出了這麼大的事,這宋連祈該要哭天搶地,四處求爺爺告奶奶的想盡辦法挽救才是,但這宋家大少爺也不知是養尊處優久了,不知人間疾苦還是怎地,竟然連到官府那去哭鬧一聲也沒有。
不但如此,還聽說他破產後的日子過得挺悠閒快活的,住處家徒四壁,卻有錢帶著丫頭成天遊山玩水、吃喝玩樂,依舊高冠闊帶,錦衣玉食,吃遍杭州的大小館子,春風闊綽的一如從前。
就連小丫頭的貴氣也是不輸以往,絹綢絲帕依舊滿身,隨手還不離杭州名貴小點,教杭州城看熱鬧的百姓莫不嘖嘖稱奇。
奇了,這像是一個已經破產,得飢寒交迫度日的人嗎?
這「奇聞軼事」立即傳進王利本耳裡,懷疑宋連祈藏私的他,當下便要宋美華去向他要回來,務必搾乾宋家的一切。
於是這日,宋美華就帶著一雙兒女囂張的出現在小茅屋裡了。
「宋連祈,好你個小子竟敢藏私,你所屬的一分一錢都屬於王家了,還不吐出來!」王競曉一見面便開門見山的要錢。
宋連祈橫臥在長凳上,讓數兒幫他捏著膀子,只冷冷橫過一眼看他,就當是狗吠,不必答腔。
「還不交出私錢來,難道你要進官府吃牢飯?」宋美華也氣呼呼的討錢。
他這會拉下數兒忙碌按捏的小手,徐徐坐直身。「我沒藏私錢。」打開茶几上的茶碗蓋,茶香立即撲鼻。
眾人一聞,即知這可是上等千金的昂貴香片。往日在宋家常聞到,但出現在這窮酸屋子裡可就不對勁了!
「你騙誰?這屋子雖破,但是你們兩人吃的用的,哪樣不精緻?就連桌上這小餅,這、這也是翁記名產的鳳凰酥,這幾塊要價至少一兩,可抵尋常人家幾天的飯錢了,這麼嘴刁,還說沒錢?!」王競珊衝上前瞪著滿桌子的精緻糕餅。她都吃不起這麼多昂貴的小零嘴呢!
「沒辦法,咱們數兒就喜歡這家的小點,如今我再不濟也得『縮衣節食』的為她備著呀。」宋連祈極寵的朝小丫頭笑了笑,她側首也回他一個嫣然笑靨。
這一幕瞧在王競珊眼裡,哪還能忍受。「好一對狗男女,竟然公然調情!」
原本以為宋連祈一旦落魄,日子過得淒風苦雨,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兩人必定為了如何求溫飽而爭執不斷,而這過慣豐衣足食的大少爺,也就會發現自己犯了什麼錯,竟然捨棄她而選擇一個貧賤低下的丫頭,讓自己陷入困頓中,定會後悔不已,屆時她就可以上門大肆譏笑一番,一吐自己的怨氣。
可怎知今日一晃,竟是這般光景,兩人依舊飽食暖衣,相依甜蜜,哪來爭吵?哪來貧寒?不能如願出氣,她自然是氣得發抖。
宋連祈只是冷淡的掃了她一眼,還是聽做狼嗥狗吠,完全不當一回事的逕自品茗著上等香片。
見狀,王競珊自是恨得牙癢癢,卻無法對他奈何。
「宋連祈,你最好乖乖就範,掏出所有來,不然休怪咱們不念舊,對你翻臉無情!」王競曉出聲威脅。
他這才冷譏反問:「真怪了,你們何時曾對我念過舊情?」
「你!」
「告訴你們吧,我真的沒藏私,不信你們可以搜,如果在這屋子裡可搜出一毛錢或一份地契,那就帶走吧。」他大方的攤了攤手。
「真讓我們搜?」
「別浪費時間了,要快就快些,午膳的時候要到了,數兒答應做牛肉餡餅及蟹肉羹湯給我吃,我可不希望你們耽誤了我享用美食的時間。」
牛肉餡餅、蟹肉羹湯?還吃得起?
三人臉色一變,各自衝進睡房、廚廳,齊手翻箱倒櫃了半天,臉色有如黃土。
沒有,這破屋子裡除了幾袋麵粉雜糧,以及一些精緻吃食,其他什麼值錢的東西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