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寄秋
突地,銅鏡中的人兒變得模糊,甚至扭曲、變形,她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所以拿到月光下想看個仔細。
沒想到月的光華照射到鏡面上,鏡子內竟然射出一道奇怪光芒,有點冷、有點陰沉沉、有點……寒風陣陣,歐陽春色有種從腳底發涼的感覺,直透腦殼。
她聽見師兄叫喚的聲音,很急,也很遠,可張口欲應,卻發現地在動,整個房間在旋轉,一陣強烈的暈眩之後,她便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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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的病究竟有什麼法子可醫,你最好用心點,別讓她出一點差錯。」
一聲冷冷的低吼在耳邊響起,打盹中的歐陽春色忽然驚醒,托著腮的手打滑,差點撞倒熬著藥的爐火。
她睜開眼,看看四周的景象,歎息一聲,十分失望自己只是作了個夢,並未回到有馬桶、有電視、手機訊號能接通的年代。
多便利的未來呀!想要什麼有什麼,不用一張開眼就面對面色兇惡的男人,還被他來喝去,毫無人權可言。
「我說的話你有沒有聽到?不要想打馬虎眼蒙騙我,要是你沒治好她……」看他饒不饒得了他。
「喂!我認識一個姓司徒的,他脾氣好,個性好,俊容也比你好上十倍有餘,為人溫遜有禮,虛懷若谷,為什麼你沒有一個地方比得上人家?」
實在太叫人傷心了。
「臭小子,你嫌腦袋放在脖子上太重嗎?」敢當面嘲笑他。
歐陽春色懶懶地抬起頭,朝他打了個哈欠。「我再臭也沒你嘴巴臭,臭小子、臭小子叫個沒完,你都不累呀!」哈∼困死了。
「臭、小、子──」居然拿他的大腿當柱子,坐在矮凳上也能睡。
「別吵,我一夜沒睡在研究令妹的病情,又起了個一大早熬藥,想要令妹早日康復就別吼我。」偶爾也換她擺擺譜,給他臉色瞧。
「你……」神色冷峻的司徒太極放下欲擊向歐陽春色後頸的手刀,冷目怒視。「藥都快被你熬干了,青衣喝什麼?」
「誰說這碗藥是要給司徒小姐的?」他未免想得太多了,只要是藥就可以往肚裡灌。
「不然是誰要喝?」膽敢用上等的藥材燉熬鷓鴣,其行徑太過張狂,簡直不把他放在眼裡。
「我。」
「你」眥目怒視。
「對呀!最近老覺得精神不濟,目眩頭暈,氣血也不是很順,我想喝點熱湯會好一點。」老是手腳冰涼也不是辦法,睡不暖會影響發育。
「用雪蛤和長白山人參入藥,你不認為太過滋補了嗎?」平常他捨不得拿出來用,還特地鎖在櫃子裡。
即使聽出他話中的火氣,歐陽春色也僅是撥撥炭火,讓木炭燒紅些。「我身體虛嘛!不補一補怎麼有體力替令妹治病?」
說是治病,其實是有些心虛的,她的確是醫科學生,大二下,快升大三了,不過她念的是獸醫科系,專門替畜生治疑難雜症。
那天被吸入鏡中時,她剛好帶了一本李時珍的《本草綱目》,全書附有彩色藥圖,她可以經由圖表對照找出符合症狀的藥草。
雖然她是蹩腳的大夫,醫術糟到自己都歎息,可是沒想到司徒青衣幾帖藥服下後竟小有起色,連她都不禁佩服自己的神醫妙術,誤打誤撞也能救人。
不過她也有小使偷吃步啦!因為她有貧血毛病,所以口袋裡總是裝了一罐補血的維他命,她一天給病人吃上一顆,臉色要是不紅潤才有鬼。
「你確定用你的方法能醫好舍妹,而不是先養肥自己?」司徒太極懷疑地瞧瞧過於纖細的身形,以「男人」而言似乎過於單薄。
縱使他很想將這個貪食的傢伙給丟出山莊,但是為了妹妹的病也只能隱忍而吞下暗虧。
「我可以認為自己受到羞辱嗎?」家大業大還怕人吃,真是小氣。
「不行。」他冷哼。
可屈可伸的歐陽春色將肩一聳。「好吧!我是豬,反正寄人籬下,主人要說我是妖魔化身,我也只有認了的份,還能說什麼呢!」
「你是說我虧待你?」他要敢點頭,不管他是不是妹妹的救命恩人,他定先鞭他十鞭再說。
她的頭就要往下點,乍見他陰鷙的神色,她連忙揚笑。「莊主待小春極好,不愁吃,不愁睡,還有陰天不漏雨的小屋子,小的銘感五內,真想為你的仁慈設長生牌位,早晚三炷香膜拜。」
「不准笑。」黑眸半瞇,審視那張過分漂亮的臉。
「咦?」不解。
「笑起來像妖孽。」魅惑眾生。
「妖孽」歐陽春色一聽,不服地舉起撥火的火鉗朝他一指。「你不要自己生得一副鬼見愁模樣就嫉妒我長得好看,我哪裡妖……你……你幹什麼?」
「我是鬼見愁?」他一步步趨近,森冷的面容多了肅殺之色。
「沒……小弟說錯了,是面如冠玉,氣宇軒昂,是出將入相的大人物。」師兄,你要快點找到可愛的師妹我,不然你眼睛沒瞎也看不到我了。
在二十一世紀的台灣,滿臉憂色的司徒離人只輕輕撫過鏡面,幽然地歎了一口氣,對著窗外明月說著,「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呀!」
早叫她不要碰鏡子,偏是要碰,鞭長莫及,叫他怎麼隔著時空幫她?
「叫你別笑你還笑,你想迷惑誰?」司徒太極抽出腰間軟劍,下揮清鏗了聲。
難不成要她哭?「我說司徒大爺,你一定要這麼難伺候嗎?」
「不准你再笑。」一笑竟如桃花開,嬌媚似女子。
「是,從現在起我學大爺你一樣板起臉,就算侍女阿香朝我淫笑我也不看一眼。」做人難,難如登天。
「阿香朝你……淫笑?」不知怎麼地,他忽然胸悶,氣血凝聚成團。
「我俊嘛!小姑娘見到我都想當我娘子,害我挺為難的,不曉得要挑誰才好。」她故做苦惱的搔著頭,好不煩心。
他握劍的手微微一緊。「你才幾歲就想娶親,不嫌太小嗎?」
一想到那張與女子一般美麗的容顏和侍女阿香在紅被褥裡翻滾,他心頭那團郁氣越漲越大,讓人十分煩躁。
很少有事讓司徒太極感到氣悶胸口,放眼關外一帶,只有別人看他臉色行事,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有個人會來考驗他的定力。
自從這不女不男的傢伙出現後,他吼人的次數無法估算,每回他都自認可以心平氣和的與之交談,可是不到三句,他就有殺人的衝動。
「喔!十九了。」一個擁有美好前程,不該好奇心太重的女大學生。
那面鏡子,只要讓她拿回古鏡,她就能回家了,繼續未完的課業。
來到古代已月餘,歐陽春色仍想著回到原來的世界,她承認這次真的受到教訓了,也深以為戒,以後再也不敢胡來。
「什麼,你十九?」司徒太極一臉錯愕地盯著歐陽春色瘦小身材,難以置信。
「你……你不要突然在我耳邊大吼大叫,嚇到我了。」拍拍胸、拉拉耳朵,不怕不怕,我有神靈護體。
看到她像被嚇到的姑娘家猛拍胸脯,司徒太極一股氣由腦門竄出。「你到底在幹什麼,你還是不是男人?」
「我……我當然……呃,是。」她氣自己孬,挺起胸與他直視。「天生膽子小不是我的錯,而是你嗓門大,你要是一不小心嚇死我,令妹的病就真的無藥可救了。」
她是拿雞毛當令箭,能混一時是一時,反正是蒙嘛!她拚了。
「你……好,敢威脅我的人沒幾人,你不是不怕死就是太笨。」而他容忍他,暫時。
「瞧,你又在嚇我了,小弟全身顫抖呀!你要不要先把我殺了,我好到閻王老爺那告狀,說我並非不救司徒小姐,而是她蠻橫無禮的兄長不讓我救。」她一臉生死無畏的表情,要他看著辦。
司徒太極冷厲的瞪視,眼中飽含銳利。
「對了,大爺,要不要嘗一口?滋味別有一番動人處,包你嘗了還想再嘗。」她主動地送上一小碗,免得他氣炸了,真拿她練劍。
人在高處時要記得往下瞧那些往上爬的人,切莫太驕傲,得意忘形。歐陽春色竊笑著,十分……愜意呀!
「為什麼叫我大爺?」莊內的人向來喊他莊主或是主子。
她側過頭抿唇一笑。「你就是個爺兒嘛,氣勢像,派頭像,連財大氣粗也像,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見了你豈有不怕之理。」
「你真是吃定我,才一再挑戰我的底線。」看她一臉饞相,他忍不住想搶。
不想讓這小子吃得太痛快,不顧體面的司徒太極搬了張小凳子,衣擺一撩面對面地搶起藥盅裡的鴿肉,而且還搶得凶,絲毫不見退讓,不讓礙他眼的小滑頭吃一口。
末了,兩人分享了一鍋鴿湯,清淡的藥香味一入口滿佈舌蕾,濃稠的湯汁甘甜順喉,雖是補湯,卻也不失一道美味佳餚,口齒生香。
當喝完最後一口湯時,不敢笑得太明顯的歐陽春色輕抿嘴角,慢條斯理地將火弄熄,她喝了一口清茶漱口,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