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洛彤
一聲極低的嗤聲,從一旁始終保持沉默的美女鼻中哼出。
「你說謊都不用打草稿。」艾薇冷冷的睞了赫辛一眼。
赫辛不以為意,他的惡形惡狀,艾薇自然清楚,她是他最「貼身」的秘書。
「言炎,你怎麼說?我還在等呢!」赫辛笑得像盯上老鼠的蛇,一直盯著水淨瞧,似乎想找個合適的機會,把水淨給吞了。
言炎黝黑的額上,青筋正在抽動,連拳頭也握得死緊,骨骼嘎嘎作響,自始王終緊抿著唇,一語不發的瞪著她。
水淨閉上眼,長歎口氣,心中渺小的希望,在他的沉默中漸漸枯萎,酸楚又襲上心頭。
終究,他對她的感情,並不像她對他的一樣……
「水淨,跟我走吧!」赫辛還在敲邊鼓。
「可是我想留下……」水淨仍舊沒有改變她的答案。
簡單的一句話,觸動言炎的心弦,熱燙的溫柔流過心間,軟化他心底的冷酷,卻沒柔軟他頰上的線條。
赫辛聞言,瞥了言炎一眼,冷笑兩聲。
「他一句話都不說的原因,是因為他不需要你,既然不需要你,你硬要留下,不覺得奇怪嗎?」赫辛的語氣轉為冷淡。
「我……」水淨一時語塞。
「你沒必要一心向著他,瞧他吭都不吭一聲,說不定根本就不要你。」赫辛睨著言炎,雙手環抱胸前,眸中精光四射,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再潑上一桶冷水。
除了言炎濃濁的呼吸聲之外,客廳裡一片岑寂。
「炎……」水淨怯怯地開口,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除了知道他討厭她、恨她之外,她一直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是不是當真覺得她煩?
要不然,為何總是不搭理她?不回應她的真心?
心痛來勢洶洶,水淨望著言炎,眼中淚花亂轉,卻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言炎肩膀的線條好僵硬,似乎正強忍些什麼,回視著水淨淚盈盈的模樣,他眼中有憤怒的火焰竄動。
那種眼神算什麼?
是某種控訴嗎?
明明背叛的人是她,她沒有資格有那種受害者的姿態……
被眾人逼到了極限,言炎再也不願繼續忍受下去。
「你走!跟這些莫名其妙的人,通通離開我的視線,全部都離開!」言炎陰狠的說道,咬牙切齒,臉色好猙獰。
聽到主人下了逐客令,赫辛不怒反笑,嘴角的那抹若有所思,加深了些許。
「就說了他不要你。」赫辛撇撇嘴,一副他早料想到的表情。
針刺般的疼,從胸口襲來,水淨的鼻頭一酸,眼淚像斷線珍珠,一顆顆的滾下眼眶。
他不要她!
他不要她了!
水淨全身發冷,像跌進冰窖裡,說不出半句話來,傷心欲絕地看著言炎。
再也受不了她的眼淚,言炎用力抓耙黑髮,惡狠狠的丟下一句。「滾!」言炎簡單的命令完之後,眉頭打結,索性背過身,拒絕再受她淚眼的影響。
水淨咬著紅唇,握緊小拳頭,心亂成一團。
真的要離開?
然後讓心一直缺一塊嗎?
只是,不離開,她又能怎麼樣?他都開口趕她了……
她不想一直表現出軟弱,卻無法停止哭泣,她的心酸酸的、澀澀的,好難受、好難受。
「還不走?難不成要留下來吃晚餐嗎?」言炎火大趕人,再也不願與任何人共處一室。
他需要安靜,需要極度的安靜。
好讓他能整理雜亂的思緒,讓自己習慣今後的日子,就只有孤單的一個人。
再也不會有人能影響他的情緒,再也不會有人能讓他在開會的時候,想的、念的都是她……
水淨的身子顫著,嬌小的身軀搖搖欲墜,幾乎要昏厥倒地,垂著頭,再也沒有臉繼續待著。
她的眼淚落在地上,一滴又一滴,她似乎聽見自己的心也碎裂了,在他的冷漠中破成碎片。
「好,我走……」水淨專注地看著他的背影,像是想把他的身影,牢牢地記在她的腦海中。
留我!開口留我!只要你一句話,就算你恨我,我都會留下來……
只是,言炎沒有聽到她的獨白,仍無情的背過身,完全沒有挽留她的意願,她心底最後一點希望之火,終於完全熄滅。
一步一步,水淨就要走出他的生命。
她走得格外緩慢,格外謹慎,怕是太大的動作,就會拉扯到她心裡的傷口,怕是一個不小心,她的心就要碎成一片片了。
看著水淨走出門,赫辛也算完成今天的任務,他沒再找罵挨,率先走出門外,留著艾薇墊後。
艾薇走到門口,禮貌的就要帶上門,未了,又忍不住開口勸了一句。
「在愛情的遊戲裡,有人性喜折磨別人,自己活得輕鬆愉快……」就像剛出去的那個男人赫辛,在愛情遊戲裡游刀有餘,那是她的老闆,也是她的情人。「不過也有人以為折磨了別人,卻沒想到自己也深受其害,無法置身事外。」就像眼前這個笨蛋一樣。
「你說完了沒?!」言炎瞪著她,神色冷凝,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說完了就滾!」
艾薇看慣了冷臉,也沒把言炎的話當一回事,點了點頭,從容的離去。
像打完了一場戰,言炎整個人就要虛脫,他癱在沙發裡,閉上眼,用力的呼吸著。
他得到了想要的安靜,房子裡僅剩他一人,他的心自由了,不會再受另一個人的影響。
但,為何反倒覺得,胸口正逐漸收緊,緊得他就要喘不過氣了。
不行,他不能繼續沉溺在這種氛圍,他應該盡快讓自己的生活步入正軌……
對了,先去吃飯,他該吃飯了,以往這個時候,她已經替他添好了飯,笑盈盈的在餐桌旁等著他,不管他的臉色是否深沉不悅……
該死!他又想起她了。
他低聲的咒罵了幾句,惡狠狠的打開了飯鍋,憤怒的扒飯到碗裡,像是那香噴噴的白米飯跟他有仇似的。
然後,他在餐桌旁坐下,沉鬱的黑眼不由自主的,又往對面瞧了瞧,那曾經是水淨每晚會坐的位子……
空的!
她的位置是空的,他的心……好像也是。
天殺的!
他到底是中了什麼蠱?怎麼會像瘋了一樣,完全無法自拔。
吃著一口又一口冷掉的菜,仍嘗得到水淨不錯的廚藝,以前的他,總是不屑多給一點讚賞,僅僅捧場的吃了兩、三碗。
奇怪的是,今天他一碗吃不到一半,就覺得沒有胃口。
空氣裡少了些什麼……
沒有熟悉的味道,沒有令人感到溫暖的氣息,只是一室的寧靜。
那寂靜……像是在毫無人氣的地獄,每一次的喘息,都明顯得讓人心慌,像是偷來的生命。
望著一桌子的菜,望著空掉的椅子,望著還半滿的碗,言炎看不到的,是他渴望見她的心……
他突地想起了剛才那個女人的話。
他一直以為他折磨了水淨,讓她在他的身邊,過得既不快樂也不自由,他認為這是對她的懲罰。
但是,他的心情總因她皺眉而波動,因她輕歎而起伏,甚至為了她狀似情深的眼神而震盪。
此時的他,很認真的想著,他是折磨了她?還是折磨了自己?
第九章
她自由了。
水淨倚在窗欞邊,看著窗外的白雲藍天,她知道她自由了。
但是,她沒任何歡欣的心情,連白雲都看來可憎,一朵朵如棉花糖般的雲,都像是在嘲笑她的落寞。
還記得剛到家時,母親拍拍她的手背,跟她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她記得要點頭,努力想微笑,卻徒勞無功。
父親的臉色變得難看,不明白她為何要如此執著。
「回來就代表自由了,我不懂你怎麼這麼死心眼?」父親忍下了脾氣,沒有對著她咆哮。
但是,父親怎麼會懂?
有了自由又如何,她的心被囚禁在言炎的身上,她的來去像沒有神魂,她笑不出聲,哭不出音,整個人像空了一樣……
這樣的自由,真的值得慶賀嗎?
她閉上雙眼,卻閉不上已汩汩流著血的心房,淚都流乾了,心痛卻揮之不去。
水峰輕敲房門,卻沒人應聲,他試探性的打開門,發現水淨正在窗前發呆。
他想,他不能讓女兒繼續這樣下去。
至少,他必須試著將女兒從那個情緒裡拉出來,他考慮起赫卒的建議,就算用「嚇」的,也要將她從那個情緒裡嚇出來。
「我聽你媽說,其實你和言炎早在雪梨就認識了?」水峰出聲,水淨緩慢轉過身,看著父親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水淨點了點頭,這些天來支撐著她的力量,就是那些美麗的回憶。
只是每每當她意識到,那些只是「回憶」時,心會像是又死了一次。
「所以,你跟他之間有許多誤會?」水峰在心裡衡量著,什麼才是對女兒最好的決定。
水淨沉默了。
對她來說是誤會,但是言炎卻不這麼認為。
水峰輕歎了口氣,女兒長大了,終究是別人的,她心裡怎麼想,已經由不得父母了。
「晚上是你林伯伯的六十大壽,他邀咱們一起去熱鬧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