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大啖芳心曲

第2頁 文 / 夏霓

    只見司空睿眉一斂,還想開口,卻被馮懷音率先搶去了。「糟,耽擱了!」

    「你……」

    「下回倘若再如此寡廉鮮恥,調戲良家婦女,我就拽你上官衙,找官老爺子評評理!聽到沒?無恥之徒!」指著他鼻頭罵,馮懷音毫不嘴軟,罵歸罵,一雙腳卻是越退越遠,說完就拎著裙擺一溜煙跑掉了,徒留下一群突然看傻眼的人們和司空睿。

    司空睿瞠眼,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罵完轉身就跑,一點也不像是要急著趕去哪兒的人,反倒比較像是因礙於自己勢弱,而像個鼠輩般倉皇逃跑。

    「嘖!下回別讓我逮著。」他撇撇嘴,今日這一遭,也算是他安逸的日子裡,平添的一筆荒唐怪事了。

    俊魅的眼眸淡淡地掃了身旁人一圈,只見眾人紛紛掩面走避不及,活像將他當成惡鬼羅剎,一刻也不敢耽擱。

    司空睿輕笑,那笑容看起來仍舊是如此賞心悅目,卻帶著一絲輕佻之意。他雙手負背而走,步子愜意徐緩,好似天塌下來也有旁人頂著。

    是的,這片天還有人頂著,無須他來強出頭。

    他只要從從容容地享受這快哉人生,不時尋歡享樂,有酒便飲,有肉就吃。高興時,痛飲個三大罈美酒;惱人時,睡他個三日三夜酣甜好眠,人生還有什麼不痛快的事兒?

    趁還有一口氣時盡意歡暢,旁人眼光完全無須搭理。日後百年,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司空睿放縱的性子,在在顯露著出身富裕之家的驕貴氣息。在他身上見不到半點為他人設想的憐憫之心,更探不到幾分男人應當有的事業野心。

    他縱情慣、享樂慣、聲色慣……舉凡紈褲子弟該貪、該縱、該歡的,他司空睿一樣都沒少過,甚至挾著御用樂師的身份,比起來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老天總是有祂不公平的地方,像這樣渾身上下只有墮落邪惡性子的人,偏生在富裕之家,相貌貴氣俊逸,出入儘是官宦之所,還做了皇帝老子身旁的紅人,吃好用好,左擁美人右抱財富,一生可說是風光至極!

    是啊,風光吶!司空睿嘴裡始終噙著淡淡的笑意,從未有人在他臉上看見另外的表情神態。

    像他這樣的人,能有什麼大煩大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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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懷音拎著裙擺急急忙忙地拾階而上,瞧見站在門前的男人正聲若洪鐘地吆喝著。

    「馮姑娘來了啊!」男人一見到她,便笑著招呼。

    「是的!還請武爺通報鴇嬤嬤一聲。」馮懷音一臉笑顏,帶點羞澀之意。頭一回講授卻因故晚到,這可是開了首例。

    本司院,專司娼妓歸類管教,舉凡是琴棋書畫、樂舞歌唱,坊內無一不嚴格調教。裡頭的姑娘們掏男人銀兩的工夫,可是個個手腕做足,甚至讓有些男人為她們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沉醉在溫柔鄉里,便是醉死也甘心。

    馮懷音心裡尚且還惱著方才遇見的惡徒,若無他的話,眼下鐵定不會因錯過授課時辰而感到懊惱。

    「馮姑娘請!裡頭姑娘們都還等候您授業呢。」武爺領著她邊走邊說著。

    一進坊裡,馮懷音便聞見撲鼻而來的胭脂水粉氣息,濃郁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身為馮府唯一制琴傳人,馮懷音琴藝的造詣也是城內的翹楚,許多人爭相邀她傳授琴藝,尤其是像教坊這類,為了延攬更多文人富賈,自然也需要如此附庸風雅一番。

    起初馮府老爺和夫人見馮懷音連這樣不正經的地方都要涉足教授,莫不反對到底,更被馮懷音氣到七竅生煙。若非她嚷著學琴還有分貴賤貧富不成?這才說服了馮家兩老,要不,她想要答應本司院的請托,也還真是件難事呢。

    「馮姑娘要來這兒講授,院裡許多姑娘們可是高興極了。」武爺當初舉薦馮懷音來本司院授琴藝,也是耳聞她的指上功夫。

    「講授二字是萬萬不敢當,就當作是相互切磋罷了。」馮懷音不好意思地說。

    「馮姑娘真是謙虛,您的造詣這城裡有誰不知?」這被喚作「武爺」的大漢爽朗地說著。

    「武爺抬舉了。」被人誇讚,馮懷音也相當高興,便忘記方才來時路上的不開心。

    她這人,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爹娘都說她性子過驕,所幸忘性更大,喜怒都由著自己作主,一點兒也沒有女孩子家應有的乖順溫柔,好在這張臉皮子柔柔弱弱,看來可親,要不然準被當成母夜叉了!

    在武爺的引領下,馮懷音見到了本司院的鴇嬤嬤,彼此寒暄一番之後,便由武爺領著路,進了琴房內。

    馮懷音踩進裡頭,數十雙媚眼骨碌碌地打量著她。她們個個輕紗薄衣,勾勒出曼妙的玲瓏身段,在軟榻上或坐或臥,媚眼生波、笑語低喃,就連她同為女人,見到此場景也不禁羞澀臉紅。

    「馮姑娘,在下先行告退了。」武爺沒見到她俏臉突地漲紅,反倒是從容地退下,留馮懷音獨自面對。

    「呃……」馮懷音僵直身子,從前她教過的對象不乏有婦孺,或是年輕姑娘,可眼前如此活色生香的場面,她還是頭一回遇見哪!

    「我以為馮先生是個成熟、嬌艷欲滴的女人呢!」一名女子率先調侃地說著。

    「可不是嗎?」另一個充滿輕視口吻的女聲像唱雙簧般地響起。

    「結果,卻來了個小丫頭哩!」此話一出,眾人更是笑成一團,差點沒讓馮懷音翻臉走人。

    「不知道小丫頭至今嘗過幾個男人的味道呢?」如此放蕩的話,夾著幾聲放浪笑聲,令馮懷音氣得轉身就想走。今日她到底是走了什麼楣運?怎會三番兩次遇到這樣討人厭的場面?

    在她即將推門離去時,一雙白嫩的玉手伸來,按住馮懷音的肩頭,阻止了她的舉動。

    「馮先生當真氣惱了?」一個嗲聲嗲氣的女聲響起。

    馮懷音聞言轉頭,看到一張任誰一見便傾心的花容月貌。可是此名女子身上的薄紗掩不住妖嬌的體態,讓馮懷音不敢直視。

    「不惱,只是想到外頭透氣,等姑娘們真的有心要學,再喚懷音進來便可。」

    她們裡頭,有幾個發自內心真要學琴?還不都是為了討口飯吃,才不情不願的跟著一道學著。

    「大家都是同馮先生鬧著玩,沒有惡意的。」此名女子笑道,趕忙再安撫馮懷音的怒火。「同樣也想向馮先生學琴,還盼您別因為咱們資質駑鈍而失望才好。」

    馮懷音插著腰說道:「瞧你們穿成什麼模樣!」既然如此,她也要把話給說明白不可,以後大家好來好往,循著規矩走,誰也別想占誰便宜。

    幾個本是橫躺在軟榻上的姑娘,見馮懷音嬌俏的臉蛋繃了起來,便正襟危坐,收去先前嬉鬧的模樣。

    「請容我自我介紹,我名喚向莞。馮先生,咱們可是本司院的姑娘。」那位女子婉轉解釋著,她們可非一般良家婦女吶!

    馮懷音被她這一提點,突地又紅起臉來。「穿這樣,不冷嗎。」說完,她還替向莞敞開的衣襟拉攏些。

    「謝馮先生的關心,我們也習慣了,好在裡頭有暖炕。」向莞不禁笑道,也為馮懷音的舉動而感到親切多了。「姊妹們,來和馮先生跪拜了。」

    只見幾位姑娘們聽著向莞的話,不約而同地走至她眼前,沒了方才胡鬧嘻笑的模樣,皆一本正經的向馮懷音行著跪禮。

    如此大禮,馮懷音從沒受過,因而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別……」

    向莞知道她的慌張,又安撫道:「馮先生,這是應有的禮數,我們雖為教坊姑娘,可今日承蒙您大方教授,既然入門就得拜師。」說完,她也同著其他人跪行拜禮,扎扎實實地給馮懷音磕了三個響頭。

    「今日起,要與先生拜師學藝了。」向莞溫婉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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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蒼蒼、雲茫茫,涼風拂面而來,只見樹杪搖曳,飄下一地的落葉。

    坐在本司院的後園裡休息,馮懷音講授已告個段落,幾個姑娘正準備著晚些招呼上門的客人;有的則是繼續練習,盼望她能夠再度指導。

    園子裡不大,僅有枝葉扶疏點綴,三三兩兩的奇石錯置,稱得上是小品的淡雅格局。

    她以前從沒到過這種風月窩,今日受本司院的邀請,也算是開足了眼界。裡頭美女如雲,也莫怪乎令城裡男人流連忘返了。

    馮懷音自知當今狎妓風氣極盛,連皇帝老子都縱情聲色,更遑論底下的小老百姓。甚至還有不少富賈、達官們只為個歌妓便大打出手,連臉面都不顧了。

    細想至此,她不禁搖頭失笑。對於金粉充斥於街巷,狎妓征歌之風行,人人莫不縱情享樂,對此歪風,馮懷音很是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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