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喜釀多情酒

第11頁 文 / 季潔

    宋鴻珞無力地翻了翻眸,天知道,她真正臉紅的原因有多麼難以啟口。

    「呵呵,不打緊,總是會習慣的。」杜鐵生包容地笑著。「不過話說回來,小姐真的收了他一百兩?」

    她頷了頷首微笑道:「這一百兩夠咱們買麥糧釀酒了。」

    杜鐵生憂心忡忡地喃喃道:「一罈酒一百兩實在誇張了些,萬一那位爺反悔了怎麼辦?」

    恍然間,她打了個冷顫,心頭浮上一股不祥的感覺。

    是啊!依那老浪無賴的程度,他絕對會再回來,只是目的不一定是要回那一百兩……

    ***

    原以為袁浪行很快便會上門討回一百兩,沒想到宋鴻珞這一等,竟等了大半個月。

    即便她不願承認,但為他牽掛、擔憂的心緒卻益發嚴重。

    宋鴻珞知道自個兒一定病了,患的正是相思病。

    雖然每回見到他時,她總忍不住損他、與他鬥嘴……但隱在心下的情懷卻是悸動得讓她無法漠視。

    她不得不慶幸,在這大半個月內,她沒多餘的時間去思索袁浪行莫名反常的行為、更沒空去想他,因為腦子裡充塞的,儘是釀酒的一切。

    白天,她在杜鐵生的輔佐下,開始參與釀酒的製造過程,晚上她則熟讀杜家的「釀酒記本」。

    她好不容易從紊亂的釀酒技術中理出了點頭緒,杜鐵生卻在多年獨力撐起醉花塢、累積的疲憊下,不堪操勞地病倒了。

    這一日,近黃昏時,宋鴻珞先到酒房察看杜鐵生前天方封好蓋子、以棉被包裹保溫的紹興酒,才準備到前堂收酒旗、關好門。

    她的腳步才至門邊,眉便擰了起來。「你怎麼就睡在門口?」

    瞧他豪放不羈的醉態,宋鴻珞胸口不自覺地漫著股無形的痛。

    袁浪行抬了抬眉,醉眸懶懶地拂過眼前她可人的面容。「我要買下醉花塢裡所有的『春三釀』。」

    春三釀沒讓他醉三年,卻讓他足足睡了三日,若依照他過去的性子,他定會上醉花塢好好理論一番。

    偏偏春三釀的滋味太好,酒滑甘美,令人口齒留香,回味無窮。特別的是,即使喝醉酒,仍讓他感到神清氣爽。

    「好味道!」他閉眸沉吟。

    她低下身,偷偷踢了他一腳。「你醉了,別躺在這裡礙路。」

    他濃眉稍稍一蹙,吃痛地叫了聲,卻仍笑呵呵地胡亂揮著手嚷道:「你的酒沒讓我醉三年,所以我要把買酒的一百兩,拿回來買下這醉花塢。」

    宋鴻珞蹙起眉,翻翻杏眸為之氣結。「笑話,沒人會把這話當真,真醉三年的酒誰要喝?」

    瞧他說什麼醉話?她怎麼可能讓他買下整個醉花塢。

    「商人貴誠信。」

    「對一個無賴而言,不須誠信。」她接得可順溜。

    「往後每批釀成的春三釀,三十壇歸我,其餘的我不管。」

    擺明了他只想當大爺!宋鴻珞神情微愕地瞥了他一眼。「說什麼醉話,像你這樣放蕩痛飲、不知節制,遲早有一天會醉死。」

    「萬族各有托,孤雲獨無依。」袁浪行狀似未聞地低吟著,讓宋鴻珞有些反應不過來地怔了怔。

    他吟的是詩人陶潛將自己比喻成天上孤雲的詩,孤雲隨風不知不覺散滅,了無痕跡。

    宋鴻珞心一凜,被他身上濃郁的孤獨感,那彷彿無依無靠、空虛無托的心情給震住。

    莫名的,她對他的好奇再一次禁不住脫口而出。

    「老浪,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神情一凝,清雅可人的臉龐滿是不解。

    「沒酒喝……所以愁悶。」他勉強扯出一抹抑鬱的笑,給了她答案。

    氣氛透出些微凝肅,宋鴻珞知道,他沒說實話。「你若不好好回答我,休想買下醉花塢。」

    「珞兒姑娘不也沒同我說實話?」他眉頭一挑,靜靜的問。

    依他幾次巧遇她的狀況推斷,她應是好人家的閨女,會出現在此處,著實讓人想不透。

    驀地,她驚愕的看著他,可人的臉上表情複雜,稍微僵了一下。「那不同。」

    「有什麼不同,我也很想知道,珞兒姑娘怎麼甘心窩在這窮鄉僻壤,當我的釀酒小奴呢!」

    宋鴻珞原本澈亮的杏眸因為怒意,幾乎要噴出火來。「你別轉移話題!再說我才不當你的釀酒小奴。」

    懶得聽她說這些,袁浪行困惑不解地發出疑問。「其實……這破酒坊哪值一百兩。」

    「它就值這麼多銀子!你要的春三釀產自於此。」宋鴻珞瞪著他,氣得有些暈頭轉向,這人總有激惱她的本事。

    他神態輕鬆地揚了揚唇。「總之,瞧醉花塢這狀況,該撐不了多久了吧!各取所需,不也挺好。」

    她若夠聰明,若想保住醉花塢,就得允了他的要求。

    這一瞬,她有些領悟。

    若忽略他眸底的不懷好意,以及羈狂不拘的神情裡那盤算的意味,讓他頂下醉花塢的提議其實不錯,用那一百兩買麥糧釀酒也綽綽有餘。

    「你那一百兩怎麼來的?」這是她必須釐清的一點。

    瞧他那模樣,應該不可能是用什麼正當手段賺來的吧……她內心想道。

    袁浪行哪會看不出她心裡的疑惑,薄唇噙著一抹淡笑地開口。「我有個怪癖,醉後信筆揮灑之作墨彩生輝,得到之人如獲至寶。」

    無奈他放浪不羈、自由不受拘束,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只有在山窮水盡之時,才藉此賺取買酒之銀兩。

    雖看得出他有一丁點文雅味,但她偏不願給他得意的機會。「看不出老浪是舞文弄墨之徒。」

    她杏眸慧黠地眨了眨,語氣似褒似貶。

    「若不是看在銀子的份上,老浪的確沒那閒情逸致。」他說得坦白,思索片刻後,眸光落在櫃檯的筆墨之上。

    「你打什麼歪主意?」嗅到空氣裡危險的氛圍,她斂住笑容,警戒地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他輕佻地微勾起嘴角,興起操筆舞弄的衝動。「珞兒姑娘面若芙蓉,肌膚光滑如脂,若在上頭題些字應該……」

    不待他說完,宋鴻珞躲他躲得老遠。「你……你不要亂來!」

    「我的字很值錢,珞兒姑娘確定不要嗎?」

    「沒有人把字題在臉上!」見他有恃無恐地朝她逼近,宋鴻珞晶瑩如玉般的肌膚因為憤怒,而染上醉人的微醺。

    「不題字,那畫圖,如何?」他從容不迫地問,

    「你若敢在我臉上畫一筆、寫一字,我就打斷你的手!」她哪忍得下這口氣?粉臉怒氣沖沖地對著他大叫。

    袁浪行欣賞地瞅著她粉頰上猶如醉酒般的紅暈,一把將她帶進懷裡,放浪不羈地笑道:「你若忍心,就打吧!」

    「我警告你,你不要以為我不!」

    他充耳不聞,居高臨下地凝著她酡紅的小臉。「這吻就當作是幫醉花塢度過難關的獎賞吧!」

    「唔……不……」她瞪大杏眸,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輕輕灑落在她頰上,唇被堵住,她氣得揚手要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罔顧她的掙扎,袁浪行俯下頭,輕輕吮吻著姑娘醉人的軟唇,心裡下了決定。

    他要她!

    第七章

    情況的發展有些出乎意料之外,臥病在床的杜鐵生點頭應允與袁浪行所提出的交易後,袁浪行光明正大地住進了醉花塢,徹底成為醉花塢的當家大爺。

    而他與宋鴻珞之間的狀況更是極度詭異。

    宋鴻珞還是不懂,她怎麼就如他以往的戲謔之語,成了他的釀酒小奴。

    唉!二更天,四周極靜,燈芯燃燒的滋滋聲響伴著她的心情隨風起伏,紊亂的思緒讓她沾枕無眠。

    今夜靜得讓宋鴻珞感到不安。

    這些天,老浪會不定時出現在她的寢房門口嚷著討酒喝。

    第一夜,她不理睬他,待天亮,卻見他蜷在她的寢房門口睡著了。

    第二夜,她還是不理睬他,待天亮,沒見著他的人影,也許是被屋外的蚊蚋給折騰怕了。

    第三夜,他又來敲門,她的回應是趁其不備,賞了他一拳。

    許是沒料到她會出手攻擊,袁浪行被她結結實實地打了一拳。

    而今晚,過了二更,他卻稀奇地連個影子也沒瞧見。

    「總是要這麼惱人嗎?」她和衣起身,隨手拿了瓶藥酒走出寢房。

    在他入主醉花塢當起大爺的那一天,他死性不改地又偷吻了她,她在暈茫茫之際故技重施,重重地咬了他一口,結果他的唇腫得似臘腸。

    前一晚,她打了他,在他看似迷濛的醉眼旁,留下一圈沭目驚心的鳥青。

    此刻,他臉上應當有兩處瘀傷以及蚊蚋留下的叮咬痕跡。

    她知道他喜歡在釀酒房前徘徊,除了無恥的想偷嘗幾壺酒外,位在酒房外的小亭成了他對月獨酌的好去處。

    思緒流轉間,宋鴻珞拿著藥酒緩步在月光灑落的寧靜夜晚,直到眼底落入老浪的身影。

    她定住腳步,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眼神有些迷惘,很難得瞧見這般文雅的老浪。

    他換上一襲乾淨的淡青布衫,簡單而樸素的衣衫融在夜色當中,頭微仰,望著夜空,似穿透了星空黑夜,緬懷著她所未能碰觸到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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