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湛清
第一章
北國京城大道上,一匹黑色的駿馬以驚人的速度掃過,人來人往的街道忽然出現不該有的靜默。過了好一會兒,眾人才醒過來似地盯著那遠去的一人一馬。
「哇,是紅獅子嗎?」一人低聲驚呼。
「好像是,你瞧他那異於常人的身長,還有那威武的氣勢,難怪屢戰屢勝,是我們北國的第一大將。」另一人也不自覺地壓低聲音說話。
「可是你看到他的眼睛了嗎?聽說他的眼珠子是紅的,如果被那地獄之火看一眼,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這人話裡帶著幾分詭異。
「我怎麼敢看?聽說紅獅子長相俊美無儔,但真正見過的沒幾個。畢竟是地獄之火嘛!」這話說得又敬又畏,而其實那馬兒飛快地奔過街道,就算想看他眼睛也沒機會。
街上的騷動未停,傳言更是多到不行,但飛馬上的男子一刻也沒停留,直接策馬奔入皇城。一到東門外,他將馬韁拋給旁邊守門的武士,算是交代人家照顧他的馬。
然後這個高大的男子一身黑衣勁裝,一頭黑似墨的長髮披散在身後,壯碩的身子處處有風霜的痕跡,即便是那張俊臉,此刻也罩在風霜之下。他有雙細長的眼,目光尖銳而冷冽,挺直的鼻樑則是閻家男子特有的特徵,薄唇緊抿,讓他看起來更嚇人。
才跨入偏殿,他就朝端坐在桌後的人行了禮,隨即皺起眉。
「何事將我召回京,王兄?」閻羅焰,也就是這一路飛馬入皇城的狂妄傢伙開口了。
坐在案首的男子臉色沉靜,深鑿的五官跟閻羅焰有幾分相似。此人正是北國的掌權者閻羅徹,亦是閻羅焰的親大哥。
「風塵僕僕從西北歸來,怎不先休息一宿再進宮?」閻羅徹神態沉穩,彷彿眼前並沒有一個無禮的傢伙正怒視著他。
「西北防禦工程即將完成,我很想知道為什麼這時間召我回京。」閻羅焰斂去不耐煩,其實很清楚皇兄不會沒事找他回來,只是花了這麼多時間在西北戰事,就在即將完成的最後一刻,他被拖離了工作崗位,當真是不大舒服。
北國這幾年最重要的戰事都發生在西北,西北的鄰國好戰,戰士也格外剽悍,在閻羅焰率軍去平定之前,確實帶給北國相當的困擾。閻羅焰將大部分時間花在駐守西北,這兩年更是積極籌建防禦工程,只要建好了,往後將不需要他親自駐守,也能保北國平安。
「南疆戰事起,我要你去接手。」閻羅徹說著眉頭微微皺起。
見到素日極少大驚小怪的皇兄出現這種神情,閻羅焰不禁好奇。「南國一向沒有太大戰力,多年來偶爾有些零星戰事也都能迅速平定,加上山勢的天然屏障,南疆的防禦向來不是難事,為何特地要我去?」
「那是以前。南國新帝上任不到半年,已經發動幾次戰爭,而且戰績都不錯。此番攻打我們,其野心昭然若揭。雖然由於祈霧山的山勢屏障,尚未真正入侵我們領土,但是兩軍交戰,我軍已經吃過幾次虧,所以我才想你去。」閻羅徹解釋著。
「當真?想不到南國真有掌兵人才?哈哈,這我倒是好奇。」閻羅焰笑出聲。
閻羅徹直盯著自己的弟弟瞧,目光若有所思。「你不知道你那「紅獅戰神」的名號已經快不保了嗎?南國真正厲害的不是這個將軍,而是他有一個聰明的軍師。據說這個軍師有一頭紅髮,只要他在營中,沒有打不贏的仗,邊界的人笑稱這是新任的紅獅戰神。」
紅獅戰神是閻羅焰的綽號之一。閻家的家徽是隻獅子,自從閻羅徹掌權後,分封了幾塊領地給他的皇弟,這些領地都插上各個兄弟的旗幟,而紅獅則是閻羅焰的旗幟,排行老二的他是個戰將,這麼多年來戰功彪炳,所以被稱為紅獅戰神。
「紅獅戰神?哈!」閻羅焰冷嗤。「沒關係,我比較喜歡我另外一個綽號——地獄之火。」這次附帶著一抹冷笑。
地獄之火的稱號來自閻羅焰那恐怖的脾氣,正如他的旗徽一樣,黑底紅獅,他有著可以讓地獄著火的脾氣。戰場上,人人傳言只要被他那雙眼眸看一眼,就小命不保。所以大家常說,他不是姓閻,是姓閻羅。
「怎麼,不敢去迎戰這個新傢伙嗎?怕萬一對方打敗你,這打敗紅獅的戰神,自然也就會是新的紅獅戰神了。」閻羅徹故意調侃自己的兄弟,他很清楚焰的脾氣,不可能不去迎戰這個新的對手。
「哼,你用不著諷刺我,我也會去的。我的軍隊要今晚才能抵達京城外,我需要糧草跟武器,後天應可啟程。」閻羅焰實事求是地說。
「糧草跟武器修都幫你準備好了,這兩日你休息一下,你的兄弟們都在抱怨幾百年不曾見過你了,晚上一起用膳吧!」閻羅徹說,他提到的修是他們的三弟,人稱白獅子的閻羅修。
「隨便你們。」閻羅焰撇撇嘴,不置可否。
北國的統治者閻家,不曾發生過為奪皇位而兄弟鬩牆的事情,除了因為眾兄弟感情要好之外,這皇位被視為苦差事也是重點。既然大家都不想當,那麼身為長子的黑獅子閻羅徹就倒楣地承接了,其他兄弟毫不猶豫地陷害他去當王。
而每當總是在外征戰的閻羅焰回到京城,兄弟們就會逮到機會吃飯喝酒,聊到天亮,這幾乎是個不成文的慣例了。
只是閻羅焰的心思有部分已經溜到南疆戰事上了。什麼樣的軍師這麼神,他倒想親自會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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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軍隊中,將軍營帳裡,兩個男子對桌而坐,高的那個穿著一身軍服,身材魁梧,看就知道是個將軍。而他對面的男子則一點都不像軍人,瘦弱得令人髮指。一身的灰長袍,頭頂灰色寬帽,帽下是條粗辮子,五官平凡,身材瘦弱,唯一特別的是髮辮的顏色,在燭火下那紅色更明顯了。
「晚上我得出營。」這名瘦弱的男子邊吃飯邊宣佈。
「不行。」那將軍低聲沉喝。「我不希望你出這營帳一步,連解手最好都別出去。你知道風險的。」
「三哥!」這回這瘦弱男子的嗓音多了幾分女子的嬌氣。「你想要我髒死啊?我已經三天沒洗澡,受不了了啦!」
「別叫我三哥,萬一被聽到……」這位將軍正是南國的主將塵無痕。「我真不應該答應讓你來的,一個姑娘家混進軍中,說有多危險、就有多危險!」
「可是一切都很順利啊,上次我跟著你去西邊打仗,我們就打贏了。北國很難攻打,皇上硬要你來打這場仗,我豈能讓你自己來而不幫忙?我只剩下你一個兄長了。」塵無垢壓低嗓音說。
塵家歷代替南國打仗,無垢的父親、大哥、二哥都死於戰事,她只剩最後一個兄長了,她沒辦法看他冒險,所以死賴活賴就是要跟著去打仗。身為塵家唯一的女兒,她不會武功,身體瘦弱,但是卻因為從小身體不好,讀了一山的兵書,在用兵上比她的兄長都要精闢,這也是塵無痕無法堅定拒絕她的原因之一。
「總之,這實在不是個好主意。上次你不小心曝了光,人家看到你異於常人的髮色,現在都傳言你是新的紅獅戰神。我實在不願意你曝光,只等這戰事結束,你就得回家,以後再也不准你上戰場來了。」塵無痕擔憂地說。
許多人想在戰場出名,但他一點都不希望自己的妹子出名。即便他很清楚,若身為男子,他的妹子會是一名優秀的軍事人才,但是既然身為女兒身,太多的限制跟危險存在,讓他這個做兄長的無法置妹妹於險地。
「誰想要當紅獅戰神?我瞧那個閻羅焰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一切都是傳言太誇張了。這幾次交鋒,他也沒討到好處。」說到此,她的嘴角緩緩浮現一抹得意。
其實她並不喜歡戰爭,更覺得跟北國打仗是勞民傷財之舉。因為兩國間有著兩道山的天然屏障,再怎麼打就只是在爭奪兩山之間那塊無法耕種,沒有什麼作用的窄小地界,對國家並沒有什麼實質幫助。
她也不喜歡甫登基不久的新皇,太過好戰,專打沒必要的戰爭。從來不曾想過有多少家庭會在戰事中破碎。但他們塵家數代都是武將,對朝廷又是忠心耿耿,使得她不得不來蹚這趟渾水。如果連三哥都戰死沙場,她不知道娘怎麼活下去。
「他會被稱為地獄之火不是沒原因的,至今他都還沒親上戰場,你說這話為之過早。」塵無痕謹慎地說。
「地獄之火?你是說那個他眼睛會冒紅色的火焰,只要看到的人都會死,那種可笑的傳言?我跟你說,那是因為他的旗幟上有紅色的獅子,旗幟映在瞳眸底產生紅色的光芒,讓人錯以為是火焰了。這是心理戰,傳言讓敵人太害怕,所以才產生這種錯覺。搞不好這傳言是閻羅焰自己放出來的,這也是一種兵法。」塵無垢不以為然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