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熟男不結婚

第14頁 文 / 季可薔

    「你們姊妹倆常常不開心嗎?」他沉聲問。

    她愣了下,半晌,嫣然一笑。「爸媽過世以後,我們寄住在親戚家,有時候難免會聽到一些閒言閒語,學校的同學也會欺負我們。」

    他瞥她一眼,眉葦揪攏。「為什麼你回想起這樣的過去時,眼睛還能笑?你不覺得難過嗎?」

    「已經過去的事了,為什麼要難過?而且我很幸福啊!我有個很棒的好姊姊,她很疼我的,不論誰想欺負我,她都會擋在我身前。」提起最疼愛她的姊姊,她神情變得好溫柔,唇畔似噙著蜂蜜,流淌著濃濃的甜。

    他看著,心跳一陣失速。「你姊姊很保護你。」

    「沒錯!」她用力點頭,再同意也不過了。「所以我有什麼好哭的呢?比起許許多多孤單的人,我已經很幸福了。」

    他怔忡,半晌,方唇一扯,蘊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況味。「你很樂觀,怪不得你的生活會是這樣的。」

    「怎樣?你又要嘮叨我不好好規劃自己的人生了嗎?」她裝生氣,嘟起粉唇。

    他沒心情陪她耍幽默,悠悠歎息。「我說得很清楚了,晚虹,別再靠近我,我會傷害你。」

    「我也說得很清楚了,你別這麼快下定論,至少給我努力的機會。」她反駁。

    他橫她一眼,她閃亮晶燦的眸卻瞬間奪去他的呼吸,好片刻,才找回說話的聲音。「你怎麼都說不聽呢?」

    「說不聽的人是你吧?」她手抆腰,擺出一副小辣椒的架式,卻是笑吟吟的。「頑、固、老、頭!」

    魏元朗一嗆。

    說他頑固老頭?他不是滋味地磨牙。「向、晚、虹!」

    「怎樣?」她眉眼彎彎。

    他閉了閉眸,不去看她討好的表情。「我送你回家。」

    她一愣。「你不跟我去溜直排輪嗎?你剛才明明笑了耶!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

    「我沒答應過你任何事,也不會跟你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他語氣冰冷,話說得絕情。「你給我乖乖回去!」

    她氣息一凝,默然。

    他不知自己是否傷了她了,但她遲早得學會認清,傷口並非受難的勳章,只是磨人的痛楚。

    他狠下心不理她,漠然開車,將她送到她家樓下,一扇油漆斑駁的大門前,她沒反抗,靜靜下車。

    他深沉地目送她離去,他以為她會放棄了,或至少失落幾天,但她卻忽然旋過身,很驕傲、很開朗地朝他揚起下頷。

    「魏元朗,今天我聽你的話,乖乖回家,可是我不會放棄,我一定會努力讓你喜歡上我的,拜!」她笑著對他道別,笑著離開他的視線領域。

    那不可思議的笑,在好久好久以後,仍宛如一縷輕煙,淡淡地繚繞在他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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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藍的天空,曳著一抹流雲,長長的、淡淡的,很像是那天他見到的笑,在他記憶裡纏綿。

    魏元朗仰首,看雲,一時失神。

    「怎麼了?元朗。」一道清雅的女聲輕輕地拖回他迷路的思緒。「你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

    他驀地定神,望向一張寫著擔憂的秀顏。「抱歉,亞菲,我只是在想一些事。」

    「什麼事?」葉亞菲問。

    「煩人的事。」他不著痕跡地勾起嘴角,苦笑。「算了,那不重要,你不是要我教你溜直排輪嗎?鞋子換好了嗎?」

    「還沒呢!」葉亞菲坐在公園花壇邊,苦惱地瞪著腳上鞋帶纏成一團的輪鞋。「沒想到這鞋子穿起來還挺複雜的。」

    「你第一次穿,怪不得會這樣,我那時候也是奮鬥半天呢!」他笑,很自然地蹲下來,替前女友繫鞋帶。

    他舉動流暢,似是漫不經心,葉亞菲卻怔住了,愣愣地瞧著他。

    有多久,他不曾為自己穿鞋了?記得在兩人戀愛談得最熱烈癡狂的時候,他偶爾會玩笑似地伺候她穿鞋,說自己是在服侍女王。

    很久,沒當他的女王了,她原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再有機會……

    「哪,你站起來試試。」繫好鞋帶,他抬頭問:「會不會太緊?太鬆的話也不行,腳踝容易扭傷。」

    她扶著他肩膀,緩緩站起來。「不會,大小剛好。」

    「好,那你等我。」他也坐上長椅,為自己換上直排輪鞋。

    她看著他俐落的動作。「你常常溜直排輪嗎?」

    「最近溜過幾次。」他微笑。「我也還是個初學者,技術不太好,你別期望太高。」

    「是誰教你溜的啊?」一個大男人,會忽然熱衷起直排輪,她實在難以想像,也才會好奇地央求他也教教自己。

    她想知道,究竟這玩意兒有什麼魔法,能讓她這位前男友著了迷?

    「一個朋友。」他並未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這令她更好奇了。是什麼樣的朋友?男的女的?會是那個最近突然出現在他生活裡的女孩嗎?

    葉亞菲很想問,但她問不出口,他們已不再是從前那對任何心事都彼此分享的戀人了,雖然仍是朋友,但她感覺得到,魏元朗在兩人之間隔下一道微妙的分際。

    他其實不是那麼容易親近的一個男人,表面溫煦和藹,但某部分的他,是很硬很冷的,而她已經失去了令他軟化的特權。

    「你發什麼呆?」他笑著調侃。「不是說要學直排輪嗎?剛開始就想偷懶了啊?」

    「我像是會偷懶的人嗎?」她收束黯然的思緒,睨他一眼。「來吧!隨時恭候教練指教。」

    「要教你可以,別怕摔喔,摔傷了我概不負責。」湛眸閃爍幽默的光。

    她嫣然一笑。「知道了,我保證不跟你申請賠償行了吧?」

    於是,一個教、一個學,一個本來技術就不怎麼樣,一個又怕跌倒了受傷,兩人相互扶持,溜得搖搖擺擺的,公園的行人經過看見了,都不禁好笑。

    「喂,他們好像在笑我們耶!」葉亞菲俏聲低語。

    「管他的!」魏元朗一點也不注意,為了學會直排輪,他丟臉的次數可多了,已經練就一張厚臉皮。「我們溜我們的。哪,我要放手了喔!」

    「不要、不要!」她慌得驚呼。「我連站都站不好耶,你不能放手啦!」

    「不放手的話,你永遠學不會。」

    「可是……」

    「加油!」

    沒等前女友應允,魏元朗便鬆開了手,她一時防備不及,雙手揮舞了幾下,果然失去重心,身子向前傾。

    幸虧他眼明手快,及時展臂攬住她纖腰,否則她怕是要摔得四腳朝天了。

    她嬌喘細細。「拜託,你、差點害我、跌倒!」

    「都三十幾歲的大人了,你還怕痛啊?」他含笑揶揄。

    就因為已經三十幾歲了,才怕痛啊!她沒好氣地在心裡辯駁,嗔睨他。

    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敢沖敢撞的年輕女孩,現在的她,很清楚跌倒了會有多痛,傷口會結成多醜陋的疤。

    她已經不年輕了……

    「元朗。」她忽地揚眸望他,眼神迷離。

    「怎麼?」

    難道他們……已經回不去了嗎?回到曾經純真浪漫的似水年華。

    「亞菲?」他察覺到她神情怪異,關懷地蹙眉。「你怎麼了?」

    她搖頭,正欲啟唇,一串熟悉的樂音忽然隨風飄來,富有節奏的鼓聲,一下下,撞擊她心房。

    「元朗,你聽見了嗎?」

    「嗯,我聽見了。」他也豎耳傾聽,嘴角淺勾。「是CaliforniaDreaming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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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向晚虹經過公園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她喜歡的男人,和他曾經愛過的前女友,兩個人穿著直排輪鞋,並肩坐在公園長椅上,唱著他們年輕時代曾經風靡的英文老歌。

    「Alltheleavesarebrown,andtheskyisgrey。I'vebeenforaWalk,onsuchawinter'sday……」(樹葉都染黃了,天空是灰色的,我漫步著,在這樣的冬日。)

    他們隨著音響送出的旋律唱和著,笑靨滿開,神采照人。

    他們大聲地唱著,你一句、我一句,像兩個孩子似的,絲毫不在意路人奇異的眼光,因為他們已深深地沉醉在美好的過去。

    「I'dbesafeandwarm,ifIwasinL.A.Californiadreaming,onsuchawinter'sday……」(如果我是在洛杉磯,現在一定感到很安全溫暖吧!在這樣的冬日,夢想加州。)

    向晚虹凝立原地,遠遠地望著他們。

    她今天是來找魏元朗的,原想給他一個也許驚大於喜的意外,不料反而是他在他家附近的公園,送給她這樣一個驚喜。

    她看到一個像大男孩的魏元朗,他笑得好爽朗,那笑容是純淨的,不帶雜質的,只有不曾經歷過風霜的人,才能那樣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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