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熟男不結婚

第11頁 文 / 季可薔

    魏元朗蹙眉,眼色倏地陰沈,向晚虹見情況不妙,連忙揚嗓。「這樣吧,恩田桑,我陪你喝一杯,就當是答謝你對我的賞識,好嗎?」

    「這才像話!」恩田有台階下,樂呵呵地拍手。

    「向晚虹!」魏元朗厲聲喚她,朝她砍來一記「你敢喝就試試看」的眼神。

    可她不喝行嗎?

    她悄悄抿唇,假裝沒看到,在寬口杯裡擱了一塊鑿成岩石狀的冰塊,斟了少許的酒,舉杯朝恩田一敬,然後一飲而盡。

    哇!好嗆!

    辛辣的滋味竄入喉,她一時防備不及,低頭猛咳,眼淚都嗆出來了,恩田哈哈大笑,其他公開小姐更賣力哄他開心。

    向晚虹伸手掩唇,匆匆離去,一路奔到化妝室外,依然咳個不停。

    「你明明不會喝酒,為什麼非要逞強不可?」嚴厲的質問劈過她耳畔。

    他又要罵她了嗎?

    她心一沉,旋過身,撐起笑靨,面對神色不善的男人。「怎麼這麼巧?又碰見你了。」

    「是啊,還真巧。」魏元朗冷哼,千算萬算,都算不到會在酒店遇上這個鬼靈精。「你瘋了嗎?怎麼會到這種地方打工?!」

    唉,她就知道他一定會罵她。

    向晚虹無奈地歎息。「我需要一些體驗……」

    「體驗什麼?體驗被男人吃豆腐的滋味嗎?還是被人硬逼著灌酒的滋味?」熊熊怒焰,在他胸口放肆地焚燒。「這些很好玩嗎?一個女孩子在這種地方工作,你知道有多危險嗎?」

    「我知道啊!」所以她才會拜託姊夫,透過姊夫的弟弟楊品深介紹自己到這間俱樂部來,因為這裡的女主人趙鈴鈴,是他的朋友,會特別關照她。「你放心,我不會在這裡待很久的,只要得到我需要的經驗……」

    「什麼經驗?你到底想要什麼經驗?」他低吼,脾氣已瀕臨失控邊緣。「走!跟我回去!」不由分說地拽住她臂膀。

    她駭一跳,連忙掙扎。「不行啊!還不到下班時間……」

    「還上什麼班?我要你馬上辭職!」他霸道地下令。

    她倒抽口氣。「你憑什麼要我辭職?」

    「憑——」魏元朗一窒。是啊,他憑什麼?「憑我是你總經理!」

    「就算你是總經理,也只能管我在公司上班的時間。」她聲明。「下班後我要到哪裡兼差,不關你的事。」

    「誰說不關?」他瞪她。「你晚上在這種地方兼差,會影響白天工作的精神,萬一出了什麼差錯,不是平白造成公司損失嗎?」

    「我一個小小派遣員工,能造成什麼天大的損失?」她反唇相稽。

    「就算只是一顆小螺絲釘,也是公司重要的一份子,我不能容許有人以散漫的態度面對工作!」

    她散漫?她什麼時候散漫了?為何他總是誤解她?

    「那你Fire我啊!」她拉高聲調,惱了。

    他比她更惱。「你跟公司簽的合約還沒到期!」

    「我願意隨時解約。」

    「但我不願意!」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小學生似地互嗆,誰也說服不了誰,目光灼灼地對峙。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好半晌,他硬生生從齒縫擠落嗓音。

    她倔強地甩甩頭。「我說了我不能。」

    「很好!」他憤然握拳,一寸寸逼近她,怒火映紅他的眼,迸射野獸般的精光,極具威脅性。

    她驚駭地屏住呼吸,想躲,卻不知能逃到哪兒去,只好一步步往後退,全身汗毛戒備地豎立。

    一道清淡的聲嗓驀地在兩人身後揚起,及時解除她的危機——

    「元朗,你對我們新來的公主,有什麼意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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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虧鈴鈴姊救了她。

    數日後,當向晚虹憶起那夜兩人的爭論,仍是心下忐忑。

    若不是趙鈴鈴及時介入,恐怕她會一時控制不住情緒,與他吵得天翻地覆,驚動店內酒客就罷了,萬一壞了魏元朗在客戶面前的良好形象,他一定會恨她的。

    他已經夠討厭她了,她不希望再多添一樁惱恨。

    為了不惹他發火,她千方百計躲著他,在公司時避而不見,但他偏偏不肯配合,自從那夜後,每晚都上店裡報到。

    當然,他並不是單獨來,而是帶著客戶來應酬,只是連續幾天下來,她不免有些狐疑。

    科技公司的總經理真如此辛苦嗎?竟然每天都得上酒店應酬?

    「鈴鈴姊,」她忍不住向趙鈴鈴探問。「魏總是不是常來這兒?」

    「偶爾吧。」

    偶爾?她顰眉。「可我看他這幾天每天都來……」

    「你看不出來嗎?」趙鈴鈴好笑地睇她一眼。「元朗是為你來的。」

    「為我?」她驚愕。

    「他不是那種喜歡花天酒地的男人,上酒店應酬是非不得已。」趙鈴鈴悠悠解釋,點燃一根煙,優雅地吞雲吐霧。「以前他只是偶爾來,最近之所以每天報到,恐怕是為了別的理由吧。」

    「你的意思是——他擔心我?」

    「看來是這樣。」

    向晚虹心跳乍停。可能嗎?魏元朗為她擔憂?那個日日行程滿檔,腦袋裡塞爆各種知識策略的總經理,竟也能空出一個小小角落來掛念她?

    「這麼說,他真的當我是朋友?」心韻,慢慢地加速,奔騰跳躍,撞擊著她柔軟的胸房。

    「當他朋友很值得開心嗎?」趙鈴鈴看出她飛揚的情緒,朱唇幽默地淺牽。「元朗的女性朋友恐怕可以排滿整棟0大樓了。」

    「那不一樣。」她傻傻地微笑。「之前他只當我是個小麻煩,每次見到我都會被我氣到……」

    「他現在也還是被你氣到啊!」趙鈴鈴輕巧地接口,唇畔勾勒的笑痕頗有深意。「你沒見他這幾天在這兒的表情,多陰沈啊!」

    向晚虹聞言,一窒。

    是啊,她未免高興得太早了,就算他把她當朋友,關懷著她,也仍是氣惱她的,因為他認為她是個不知自愛的女孩。

    她心一沉。「我想他討厭我。」

    趙鈴鈴打量她黯然的神色,又笑了,笑聲是獨特的沙啞,嫵媚撩撥。「像魏元朗那種男人,是不會討厭任何人的,讓他起反感的人,他頂多敬而遠之。」不可能浪費任何時間在那人身上。

    但向晚虹卻沒聽懂她話中涵義,怔愣著。

    趙鈴鈴搖頭。「有時候我真覺得你是個奇怪的女孩,對別人的事情感受很敏銳,對自己的卻好像有點遲鈍。」

    她遲鈍?向晚虹粉頰微赧。「其實我姊也這麼說過。」記得很小的時候,與她相依為命的姊姊便曾感歎過,說她是個不夠體貼自己的女孩。

    她喜歡猜測別人的喜怒哀樂,卻吝於深刻地去體會自己的。

    「你過來。」趙鈴鈴忽然喚她,要她跟自己到玻璃窗前,看辦公室外形形色色的酒客。「看到頭髮幾乎禿光的那一個嗎?」

    向晚虹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看見角落裡坐著一個中年酒客,頭禿了,滿佈紋路的臉龐刻劃著滄桑,他落寞地坐著,即便左擁右抱,酒一杯杯地幹,仍看得出他猖狂的笑容下掩不住的一絲哀傷。

    「你猜他身上有什麼樣的故事?」趙鈴鈴問。

    向晚虹掩落羽睫,抽空腦海多餘的思緒,潛心去感受——他的發禿了,是因為遺傳,或強烈的壓力?他身上的西裝熨燙得很端挺,一絲不苟,看得出來對自己外表很重視,他開的酒一瓶要好幾萬,可他卻不是用來招待貴客,只是自己喝著,他是刻意來彰顯氣派的嗎?他笑得很囂張、很得意,但笑意卻不及眉眼,笑與笑之間,短暫卻強烈的沉默,教人心悸。

    「他是個大老闆。」她低語,淡淡的酸澀在胸臆漫開。「曾經是。可現在卻落魄了,也許公司還積欠了不少債務吧?他來這兒,只是想回味從前他曾有過的風光日子,從前的他一呼百諾,現在卻只有公關小姐會奉承他。」

    趙鈴鈴若有所思地瞅著她微染紅的眸,半晌,輕輕一笑。「你的確是個感受力很強的女孩,晚虹,也許你真的很適合演戲吧?因為你很容易融入角色。」

    「鈴鈴姊的意思是我猜對了嗎?」她啞聲問。

    趙鈴鈴頷首,將半殘的煙管擱在煙灰缸上。「我看你還是別在這兒待太久,雖然我答應過品深會照顧你,但我怕你會承受不住。」

    「我承受不住?」向晚虹茫然。

    趙鈴鈴並不解釋,只是淺淺笑著。「去工作吧!」

    向晚虹只得應聲離開,她端著托盤,在一桌桌酒客與陪酒女郎間穿梭來去,有人笑著喝酒,有人心事重重地喝,有人放肆急色,醜態畢露,也有人即便陷在脂粉鄉,仍不失身份。

    這裡,的確有許多故事,每個人身上都背負著不為人知的辛酸,她雖只是默默旁觀,也能感受到空氣中繚繞不去的一抹憂傷。

    她忽然有些透不過氣。

    「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看。」深沉的聲嗓重重地壓上她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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