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決明
「姓范的你——」孟虎拳頭舉高高的。
「虎哥!」
一聲嬌斥喝住即將揮下的虎爪,孟虎沒空再理范克謙及朱恩宥,三步並一步,衝到叉腰的孕婦身邊攙扶住她,方才和哈比人對嗆的兇惡哪裡還在。
「你怎麼自己下來了,這裡全是煙臭味,你不可以抽二手煙,對寶寶不好——那個死傢伙你叼根雪茄給我站這麼近幹什麼想討打嗎?!」他先是用大掌在孕婦面前揮揮,想將瀰漫在空調中的二手煙給消滅乾淨,爾後馬上變臉吼著場裡的客人,管他是貴客還是哪黨的立委大人。
「胎教,胎教。」快當爸爸的人了,還口無遮攔。
「我錯了,你不要學。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趕快蹲下來貼在老婆肚子上對未出世的女兒認錯,並且補上「三字經」當模範範本。
「大表哥,抱歉,虎哥對你不禮貌。」韓三月代替不成材的老公向范克謙道歉。
一聲「大表哥」讓朱恩宥明白這幾個人的關係:孕婦是范克謙的表妹,半獸人是范克謙的表妹夫,明明是親戚,關係怎會如此惡劣,像是仇人一樣?
「他的不禮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范克謙瞄了韓三月渾圓的肚子一眼。「方便陪我賭幾局嗎?」
韓三月想了想,點頭。「好呀,好久沒賭,不過不能賭太大。」
「不能賭博!胎教、胎教!」孟虎在吠。
開賭場的人沒有資格說這種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到VIP室吧,比較安靜。」韓三月提議。
「好。」范克謙跟上。
「呃……那我可不可以自己回去?」朱恩宥問,但范克謙沒聽她說話,他的注意力只在孕婦身上,甚至忘了她還跟在他後面。
他對他表妹,似乎……很好?
她第一次看到范克謙對人會和顏悅色,第一次看到他那張冰塊臉有了人性溫度。他們真的是表兄妹而已嗎?
心情……怎麼有些消沉?
光是看著他和他表妹並肩而行的畫面,為什麼她就沮喪起來?
呀,一定是因為他從來沒給過她好臉色,所以她有點羨慕他表妹吧!一定是這樣沒錯。
當她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直達VIP室的專屬電梯門已經關上。
「呀……」她還沒……
范克謙完全沒有發現她沒跟上。
他的眼中,看不到她。
第四章
很久沒有盡興地賭了,尤其是和韓三月一塊。
從小,他就發覺在眾多兄弟姊妹中,就屬韓三月的賭技有本事和他戰到平手;他知道她會是一個很有趣的對手,不會讓他感到無趣和厭煩,而她與他最大的差別就在於求勝心——他非勝不可,她卻是輸贏不計。若她擁有他的自豪及驕傲,兩人今天的賭局勝負不會這麼懸殊。
「好了好了好了,不可以再賭,孕婦要睡覺!你還沒賭爽的話到樓下去!」孟虎跳出來打斷戰局,展開手臂將韓三月熊抱住,努著下顎要范克謙快滾。
知道這傢伙覬覦自己的老婆,孟虎渾身神經都繃得很緊,絕對不讓兩人獨處,他很信任老婆最愛他,但他不信任范克謙,怕范克謙趁他不注意又帶走親親宅婆。
「虎哥……」對大表哥友善一點嘛,否則怎麼當親戚呀?!
「今天到此為止。」范克謙站起,桌上所有贏來的籌碼他都不拿,因為那不是他來的重點。他下意識地回頭,開口叫朱恩宥跟上,「回家去了。」
「誰要跟你回家去?!」孟虎警戒地將韓三月藏到背後。他就知道,范克謙還在肖想他老婆!
范克謙皺眉,推開孟虎,身後的小沙發空無一人。
「跟我一起來的那個女人呢?」
「女人?」韓三月揉揉微困的眼,她有點想睡了,趴在孟虎肩上,沒聽懂范克謙在說誰。「你不是自己來的嗎?」從坐下來賭開始,她就只看到范克謙一個人。
「我帶了一個人過來。」
「你是說跟我吵架的哈比人?」孟虎比了比一個矮冬瓜的手勢。
「除了她還有誰;:」他竟然完全忘掉朱恩宥的存在!
「那位和虎哥吵嘴的女孩子?我一直以為她是見義勇為的賭場客人而已……」
該死,他賭了多久?朱恩宥從他視線裡離開多久?那傢伙怎麼不跟牢一點?他一直以為她就安安靜靜的待在他背後!
她回去了嗎?她回去了吧……
范克謙立刻撥手機回范家,因為是凌晨三點,電話響了相當久,終於有人接起,口氣很不好:「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
「克駿,去那個姓朱的女人房裡看她睡了沒。」對,她一定回去了,不可能蠢到把自己弄丟吧?!范克謙到目前為止口氣還能平穩。
「大、大哥?」兇惡的口氣馬上軟下來,精神瞬間清醒。
「快去!」
「哦……哦!」噠噠噠,跑下樓,叩叩叩,猛敲門。「咦?」咿呀打開門探頭看。「大哥,房裡沒有人,她沒有回來。」
她還沒回去!
打她手機,問她現在在哪裡……好極了,他沒有她的手機號碼,但有個人一定有!
范克謙打給老管家。
「大少爺?」老管家的聲音永遠都很有元氣,讓人聽不出來他在前一秒是清醒還是熟睡。
「把她的手機號碼給我!」剛剛的平穩口氣已經逐漸破碎。
「誰的?」沒頭沒尾撂下那樣的話,誰懂呀?
「那個叫嗯唷的!」
「嗯唷?」
「你們不是都這樣叫她嗎?!」他哪知道她的名字怎麼寫,他根本沒注意過這種小事,聽過她的名字,懶得去管怎麼念怎麼寫,她對他來講就是路人一隻,記得她姓朱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好不好!
「大少爺是指恩宥小姐?恩宥小姐從跟大少爺去吃晚餐之後到現在都還沒有回家,老爺在想是不是你和她後來看對眼,所以直接外宿賓館——」
「廢話少說!她不見了!」
「不見了?是大少爺把她帶去放生的嗎?」這個可能性很大。
「手、機、號、碼!」除了那十個數字之外,其他字眼都可以省略掉!
老管家記憶力極好地迅速念出一組號碼:「大少爺記得住嗎?請一定要把恩宥小姐帶回來,否則老爺會哭的——」
切斷。輸入十個數字,鈴聲響了。
范克謙想好第一句話就要吼她:「你搞什麼鬼跑哪裡去鬼混?!」
聽見另一端傳來女人聲音,他只吠了兩個字就閉上嘴,對方還在說話:「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嘟聲後開始計費——」
是語音系統的機械聲音,不是她。
「那傢伙——」范克謙握緊手機,好像只要再加一點點力量就能捏碎它。
「大表哥,你別這麼急,冷靜一下。」
「我哪裡急了?!」
你哪裡不急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額頭上冒出幾顆冷汗。韓三月很想這麼說,但她沒機會,因為范克謙已經跑出VIP室!
可惡的蠢女人,只會替他找麻煩,既然跑掉了為什麼不滾回范家去睡覺,凌晨三點是能跑到哪裡去?!
他以為她乖乖跟著,所以懶得回頭去確認,反正在必要的時候,她還是會跳出來擋在他面前和任何一個像孟虎這類的半獸人對吠,他以為是這樣!
她是哪一分哪一秒跑掉的?
還是她有跟他說她要先走,而他沒有聽進去?
如果她先走,為什麼現在還沒到家?
她離開的時候還有公車可以搭嗎?
那個蠢蛋不會在深夜裡獨自一個人搭計程車回去吧?!
如果去報失蹤人口,那蠢蛋今天穿什麼顏色的衣服?梳什麼樣的髮型?長髮短髮?她幾歲了?她的眼角旁邊好像有顆黑痣,在右眼還是左眼?——他竟然完全沒留意過半項。
范克謙跑回停車場,她也沒在那裡。
直到手上的手機響起,他才看見自己滿手的汗。
是藍冬青,他的妹婿,也是孟虎這家賭場的合夥人之一。
「喂?」
「大哥呀,剛才在賭場裡看你跑來跑去,什麼事著急成這樣?怎麼不來找悠悠?她今天也到場子裡來打工,你們兄妹倆可以好好坐下來聊聊。」
「我現在沒空。」
「你要走了嗎?但是你有東西放在場子裡忘了帶走耶。」藍冬青一副「這樣東西不帶走的話,我們會很困擾」的口吻。「有一個女孩坐在場子裡,說是你帶她過來的。她等了很久,喝了幾杯場子裡提供的紅酒,就趴在沙發上睡著——喂?大哥?你有在聽嗎?喂?」
藍冬青餵了老半天,確定自己被掛電話了,不過沒多久,范克謙又跑回場子裡來,藍冬青見到他時很有禮貌地頷首——他是個好妹婿,對於老婆大人的親大哥給予絕對特權和尊敬——再指指角落的長沙發,示意她人在裡頭。
真是奇觀,他竟然看見范克謙這副慌張匆忙的模樣,那頭老是被孟虎恥笑的油亮西裝頭似乎被他焦躁地爬梳過好幾回,都亂了,黑色領帶也扯開來,讓他看起來總算稍微符合他年紀該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