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齊晏

    晝夕怔然呆了半晌，眼淚突然不受控制地直落下來。

    「怎麼了？你是太開心了嗎？」楊戩揚著笑，竊竊低問。

    晝夕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她不是太開心，而是太害怕。

    楊戩答應當她的駙馬，是在她吃了瑤草果以後，萬一瑤草果的神力消失，他忽然不再愛她時，他豈不是會後悔？

    她不想讓他有受騙上當的感覺，更不要看到他後悔。

    「我們先回灌江口好了，求親的事過陣子再說吧！」

    她現在只想把握住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個時刻，當幸福的滋味太過美好時，她更加害怕這種幸福會很快地消失。

    有沒有人可以告訴她，瑤車果的神力可以維持多久？能不能到一百年、一千年，或是一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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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戩和晝夕回到灌江口，再府邸大門前看見了各色鮮果的小販。

    「那些水果看起來很新鮮，買一些來吃好嗎？」晝夕指著問。

    楊戩知道晝夕只吃素，平日能吃的食物不多，就帶著她繞過去買。

    晝夕一邊挑著水果，卻見那中年小販突然像著了魔似地衝向她，渾身顫抖地抓住她的手。

    「姑娘，我求你嫁我為妻好嗎？我沒見過比你更美的姑娘，我好愛你！」

    晝夕倒抽一口氣，震愕地忘了呼息。

    「你有病嗎？」楊戩臉色陰沉地彈開中年小販的手。

    「死老頭，你發什麼神經？你老婆在這裡，你還敢勾引人家小姑娘？！」那中年小販的妻子氣急敗壞地衝上來踹了他幾腳。

    晝夕突然意識到，這有可能是瑤草果的神力造成的。世間的女子只要吃了瑤草的果子，就能使天下的男人都愛上她。

    「糟了，不好了！快走！」她拉著楊戩，急忙轉身逃跑，卻看見街上的男人，不管老小，只要是男人全都像著了魔似地朝她奔湧過來。

    「姑娘，你實在太美了！求你嫁給我——」

    「相公！你失心瘋啦？！」

    「姑娘，你是九天仙女下凡塵，月裡嫦娥出廣寒，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娶到你！」

    「我的老天爺，人家姑娘當你孫女兒都綽綽有餘了，你行不行啊？！」

    「姑娘，我還未娶妻，我這輩子非姑娘不娶了，求姑娘嫁給我吧——」

    「你未娶妻？那我是什麼？！我怎麼這麼苦命啊∼∼」

    「姑娘，別走啊——請你看我一眼，這世上沒有比你更美的女子了！」

    「人家才只是個小女娃，你眼睛瞎啦？」

    男人們拚命湧向晝夕，男人的女人們則哭鬧不休。一時間，大街上充斥著求愛聲、哭叫聲、哀號聲、勸阻聲、咆哮聲，鬧烘烘、亂糟糟。

    楊戩把晝夕圈抱在懷裡，面對凡人，他無法明目張膽地施法，怕引起更大的騷動，只好盡可能躲開男人們朝她張牙舞爪伸來的手。

    看著那些瘟了似地想侵犯晝夕的男人，他恨不得一個一個砍了，偏偏這些都是他碰不得的凡人，他只能護著晝夕往府邸擠回去，什麼也做不了。

    晝夕害怕地躲在楊戩懷裡，被眼前這些因她而起的可怕景象嚇得臉色發白、惶然失措。她沒有想到瑤草果的神力竟然如此之大，會引起這樣的軒然大波。

    好不容易從混亂的人群中擠回府邸，楊戩一進大門後就立刻施法嚴密封死所有的門窗，防止人群暴衝進來。

    但是排山倒海的拍門聲、呼喊聲、叫罵聲，仍是如浪潮般一波波地襲來，晝夕嚇得搗唇呆站，不知如何是好。

    「每個男人見了你就發狂，瘋了似地要娶你，你最好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楊戩怒眼瞪向她。

    晝夕畏畏縮縮地看著他，完全沒有解釋的勇氣。

    「你說話啊！」屋外的喧嚷聲愈來愈大，楊戩的臉色也愈來愈鐵青。

    「我吃了瑤草果。」她悲慘地嗚咽。

    「什麼瑤草果？」他瞪大眼睛。

    「就是……一種吃了以後能使天下的男人都愛上我的果子。」她終於哭出聲來，「我真的不知道會這麼嚴重，我真的不知道。」

    楊戩狠狠地倒抽一口氣。

    「就是你嘴裡那個一直消不散的味道是嗎？」

    「是……」她真的慌了，不知道該怎麼收拾。「楊戩，怎麼辦？怎麼辦啊？」

    「你在吃以前就知道那是什麼果子了是嗎？」晝夕緩緩點頭。

    「那你還吃它幹麼！」楊戩心頭一把無名火轟然爆裂。「你就巴不得全天下的男人都愛上你嗎？」

    「沒有，我不是！我只想要你愛上我而已！」她的淚水直衝出眼眶。

    「難道我愛你也是因為你吃了那瑤草果的緣故？我也是全天下男人當中的一個？」楊戩不可置信地蹙眉凝視她。

    晝夕淚眼迷濛地點點頭。完了，楊戩知道了以後會怎麼樣？情況的發展不應該是這樣的，她該怎麼辦？

    楊戩用荒謬至極的目光瞪著她。他不相信他喜歡她、愛上她全是因為瑤草果的緣故，他對自己的感覺還不至於失去判斷力，但是想到晝夕居然沒考慮到後果就把瑤草果吃下去，造成現在這種混亂局面，他就渾身怒火狂燒。

    「你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這可不是扮成妖魔鬼怪這麼簡單的事！」他投以殺人似的目光盯住她。「你已經把全天下的男人都玩在手裡了，你知道嗎？」

    看見楊戩的眼神彷彿又回復到從前那種孤傲冷漠的樣子，她既難過又害怕，心急地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

    「不要討厭我！不要討厭我！不要討厭我！這不是我的本意！」

    「你都吃了瑤草果了，我還有辦法討厭你嗎？」他流露無可奈何的苦笑。

    晝夕頓時啞口無言，他的無奈和苦笑帶給她強烈的難堪，讓她覺得自己好卑劣、好無恥，即使靠瑤草果的神力讓他愛上她，那也不是真正發自他的內心，不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的，難怪，那一句「我愛你」他始終說不出口，因為在他心中，他明明就是不愛她的。

    「我還以為我絕對不會後悔，可是，我現在後悔了，我後悔得要死……」所有幸福的美夢和幻想，全都崩坍塌陷了。「我才不要全天下的男人愛上我，我只要你一個人的愛！」

    楊戩閉眸深深吸氣，緩緩抬起手環住她纖瘦的雙肩。

    他無法想像自己對她的愛也是瑤草果的效果，愛上她的快樂和甜蜜那麼真切地感動了他自己，如果瑤草果的神力這般厲害，那永遠這麼快樂幸福下去也不算壞事。問題是，他並不想跟全天下的男人一起愛她。

    「如果連你也有影響，那會不會神界和妖界的人也都會有影響？」晝夕愈想愈驚恐害怕。

    「你忘了我有一半是人？別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他淡笑。

    「就算只影響人間的凡人男子，那也已經是很可怕的事了。我害慘了多少恩愛夫妻，萬一害得人間和樂家庭破碎，那該怎麼辦？」她自責得想死。

    「難道要把你藏起來嗎？」他深深思索著。「我想，既然有瑤草果這種東西，那應該也會有可以解瑤草果的藥草才對。」

    晝夕仰起淚痕斑斑的臉蛋，雙眸忽然一亮。

    「有救了、有救了！我們可以去找王母娘娘！王母娘娘懂得這些奇花異卉，她一定知道有什麼法子可以解救的！」

    楊戩聽到要上天界去，臉色驟然變了一變。

    「要不然我自己去好了，我自己去見王母娘娘也行，你可以不用跟我去。」她咬住唇，差點忘丁他與玉帝舅舅的恩怨。

    「走吧。這件事要趕快解決，不能讓事情愈來愈擴大。」楊戩歎口氣，握住她的手。

    現在的他絕對不能讓她離開他的視線，他完全無法容許有第二個男人用充滿愛意的眼神看她，更不容許有男人想伸手侵犯她，所以只能她去到哪裡，他也得跟到哪裡了。

    「你知道真相以後，會不會覺得自己很倒楣？」晝夕好捨不得放棄眼前這個既溫柔又深愛她的楊戩。

    「不會啊。」他只是生氣她的魯莽行事。

    「萬一王母娘娘真的有辦法解開瑤草果的神力，你就不會愛我了。」她戀戀不捨他溫暖的懷抱，要再趁他還愛著自己以前抱他抱個過癮。

    楊戩腦中忽地靈光一閃。

    「晝夕，我問你，你吃下瑤草果是在什麼時候？」他竟然忘了這個很重要的時間點。

    「就在你找到我的時候。」她眨了眨眼。

    「在我找到你的多久以前？」

    「瑤草果剛嚥下去，你就找到我了。」她永遠忘不了那時候的興奮和感動。

    「是嗎？」他神秘兮兮地一笑。這真是太好了。

    「你笑什麼？」她一頭霧水。

    「沒什麼。」他笑得愈來愈輕鬆自在。

    「你是不是也覺得瑤草果神力驚人？」她猜這是笑點。

    「不是。」

    「那你到底笑什麼？」

    「以後再告訴你。」他的笑聲逐漸擴大。

    他笑是因為，他發現了自己愛上晝夕的時間，比她吃下瑤草果還早了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