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於晴
「還有呢?」
「我不該瞧不起你,我真的沒有瞧不起你,我只是、只是……一下子氣炸了。我知道他在外面玩,連我的朋友都玩,我一直當不知道,這次我真的受不了,所以……對不起……」
柯嬌嬌看著她垂得低低的頭,說道:
「以前我爸爸啊,大概在我十二歲那年吧,發現我一整天都沒跟他說話,他就跟我說,嬌嬌啊,我們做個約定,如果誰先做錯事說錯話,十分鐘內一定要先道歉。」她見孫嫻疑惑地抬起臉,她道:「如果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不馬上道歉,心結一積久了,那一定會留下疙瘩,當然另一個人也得馬上接受和好如初。」說到最後,都覺得好笑了。
她還記得那一年,她因為發現養女身份悶得很,哪知爸爸自己跳進來先道歉再哄她。害她心裡老想,她家的養爸怎麼比真爸還真?這樣子要怎麼讓她把爸爸當養爸?
孫嫻聞言,又痛哭失聲,衝到嬌嬌的身邊,用力抱住她。
「嬌嬌,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個晚上都沒睡好,打電話又沒人接,你不要不理我,以後我要傷你我就是頭豬……」
「好好,我原諒你,乖乖。」她輕輕拍著孫嫻的頭,順便把這傢伙的大波浪壓扁,免得一直弄到她的右眼。
孫嫻離去前,躊躇良久,才不捨地交出鑽石戒指。她低聲說:
「嬌嬌,你幫我保存。我想冷靜冷靜,等我想清楚了,再跟你要。」
柯嬌嬌夠義氣,於是要接過——
中途被人攔截。「丫頭,你是撞腦了嗎?你拿人家的訂婚戒指做什麼?」薛重陶直接再塞回孫嫻手裡。「去銀行找個保險箱隨便你放。」
孫嫻嫌惡地看他一眼。
「大陶,你這個人……」
「等一下!」柯嬌嬌連忙道:「我右眼好痛好痛,孫嫻你先回去,我要讓大陶載我去看醫生。」她唱作俱佳,死命捂著眼。
等孫嫻不甘情願地留下一堆飽滿的水餃離去後,薛重陶平靜地遞給她垃圾桶。
什麼叫共生?就是除了過命的交情外,生活各管各的,雖然她在這裡吃住都仗有錢的大陶,但在環境管理上,對不起,弄髒了自己清……
不是說,男女交往後,真的很疼女方的男朋友,一定會一手全包嗎?來試試看好了。
她張著單只汪汪大眼,含情脈脈地與他對望。薛重陶先是
一怔,細長的眼眸漫溢璨璨光輝,湊近她。
她屏住呼吸。
「嬌嬌……」溫熱的嘴擦過她的,竟淺淺吻著她。
她全身虛弱,跟熱呼呼的軟屎沒兩樣了。等到她回神時,發現自己正拿著垃圾桶,頭頂被人輕輕拍著。
「丫頭,等你清完後,我載你去吃早飯再去看醫生。」
「……」她默默看著那堆水餃,有點噁心。
「原來,丫頭是個重肉慾的人啊。」他微微彎身,俯在她肩窩說著。
「哪有!」她是非常重視心靈成長的。
「昨天晚上,我真的非常驚訝你怎麼這麼……」
她吞了吞口水,乖巧而迅速地收拾乾淨後,說道:
「我好餓,快走吧!」
她只是書跟影片看太多了,努力學習驗證而已,尤其大陶的膚感太好,簡直一摸就停不下來了……但這種話她實在說不出口。
這幾年相處,她也看出大陶跟她想像中的「古人」完全不同,他比她還像個現代人,每天至少看三份報紙,擁有自己的有機事業,拜託,連去遊學,他學語言的速度也不比她慢。
除了男女健康課程外,她想他的學習非常廣泛。
是不是如果不找事情讓自己樂在其中,長年的等待會使他麻木?
薛重陶拿過車鑰匙跟錢包,回頭看她。「丫頭?」
「大陶,你也不用擔心我會重蹈三隻眼的路。轉世這種東西,雖然我不怎麼相信?但我想如果真有它的話,一定是為了避開以前曾犯過的錯,所以,我也好,孫嫻也好,都不會有問題的。」她舉起手發誓,以免他老是在擔心。
他聞言神色複雜,嘴角卻是輕勾著:
「一開始,我就沒把你當她過。」
她面色露疑。
「我要是曾把你當她,我就不會讓你做得這麼徹底了,丫頭,下次親輕一點,你力道挺重的。」他摸摸頸側,長歎一聲,先出去準備開車了。
她雙手遮著臉。真丟臉啊……不過沒關係,第一次總是尷尬了些,她想熟了後應該事後就不會這麼害躁了……
咳,她的臉皮很厚了,所以自動把大陶剛才的意思演繹為:從今天開始,她要從二樓搬到一樓,而且還得接受另一人跟自己搶床睡的事實。那她就,勉為其難搬好了。
外頭一聲喇叭響起。
她推門而出。今天還下著雨,但難得日光暖暖,迎面而來的明亮光線讓她的左眼一時承受不了,不由得半合。
她誰也不是,就只叫柯嬌嬌而已。
她信、心滿滿,未來的日子會過得很好,當然,前提是,老天千萬不要再惡搞她,把她送進奇怪的世界裡。
她看見大陶又從小卡車下來,似乎輪胎出了什麼問題。當他彎身俯看輪胎時,那一頭攙雜銀絲的長髮在陽光下閃亮著。
雖然異常絢爛,卻是在倒數計時。
她打開傘,走進雨中,替他遮著。
「大陶,你不能學像超人一樣,單手就把車子頂起來嗎?」她蹲在那裡。
那雙清淨的眼瞳不屑地睨她一眼。
「你有病嗎?你能頂得起來我就能。」也對,能頂起來的大概就只有小陶吧。
「起來,走了。」他一把拉起她。
她本以為他要吞食她的氣,才張嘴要讓他吃,他卻把她塞進車裡後,就收了傘,坐上駕駛座。
「大陶,你不吃不會沒體力嗎?」
「等你能見人了再吃吧。」
她聞言,往車窗外看去,嘴角拚命懲著笑。小陶先生,你的另一半,其實真的滿在意我的,是不?
「那,到時,記得要吃得乾乾淨淨哦。」她假裝欣賞著外頭風呆,小聲地、充滿暖昧地說。
「好啊,」薛重陶開著車,也沒看向她,說道:「到時要真的吃不下了,剩下的就當廚餘丟了好了。」
「……」臭大陶!
「你們回來了啊——」朱菊笑著讓他們進屋。「今年過年你們早來了……先生。」她看見薛重陶,語氣顯得十分恭敬。
「阿姨,爸爸呢?」她東張西望,今年寒假爸爸應該早放了啊。
「他出去慢跑了。今年還是住飯店嗎?」
「是啊,住飯店方便嘛。」
她敢發誓她親眼看見阿姨鬆了口氣。
這幾年回來過年,阿姨總是戰戰兢兢,不敢太靠近她。她想她背後這尊大佛有相當的影響力。
「那我出去找爸爸好了,大陶,你跟阿姨慢聊。」她笑。果不其然,阿姨的臉色微變。
薛重陶將滿袋的食品都交給朱菊,頭也沒回的。「丫頭。」
她哦了一聲,自衣內拉出玉佛,讓它明目張膽地靠在自己的外套上。平常大陶有他自己的事業要做,而她必須一人出門時總得要拿出玉佛的。
朱菊明顯的退了一步。
她咳了一聲,說:
「那我去找爸爸了。」
不必明言,看見玉佛就知道她的背後有座大靠山,敢吃她者,準備投胎吧。
她必須承認,有這座靠山的感覺還不賴,至少不會再遇見那種跟網友見面,結果發現網友輕飄飄來吃她的慘況。
「嬌嬌!」朱菊追出來。
「阿姨。」
「那個……你在花蓮過得好嗎?」
「嗯,很好啊。」她瞟一眼老屋。屋裡沒動靜,表示阿姨是經過「先生」許可,才敢叫住她的。
朱菊遲疑了下,回頭看看那扇門,又看著柯嬌嬌。
「你身上……味道都是先生的了,你們……真的在一起了?」
「是啊。」她愉偷聞一聞,大陶那種獨特的清氣她真的沾上了嗎?
朱菊欲言又止。
「阿姨,我不知道該不該恨你,畢竟你救了爸爸,所以,維持這種淡淡的關係就好。」她坦白地說。
「……可是,你也算我女兒,對吧?」朱菊帶點不確定:「你爸爸總是這麼說著。他愛的孩子我也該愛她。」
爸爸說的?柯嬌嬌忽然覺得,如果大陶跟朱菊一樣單純,那該有多好。
「我很喜歡你爸爸……你放心,你爸爸我會好好保護著。先生已經警告過我,我要敢再動你,他就吃了你爸爸。」朱菊又皺起眉。「他身上的清氣跟以前也不大一樣,我不會形容。」
不好意思哪,因為每天都睡在同一張床上,大陶肯定被她這個正常人的濁氣弄髒了。
她在便利商店裡買了二罐啤酒,就在離家不遠的國父紀念館外圍長椅等著。
果然等個十分鐘,那頭轉彎的人影,就是爸爸。
她眨了眨眼爸爸?
頭照禿,個子一樣高大,但肚子縮水了,甚至……是不是年輕了點?
「嬌嬌!」柯爸爸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人了。他滿面都是驚喜的笑:「你怎麼提早上來了?」
「過二天有座談會,我就提早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