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月光石
對此,她可明著比任何一個女人都還要刻骨銘心的痛。
看著手中這件純白的絲綢禮服,撫摸柔滑的布料,顏詠青走進一間空的更衣室。她快速脫去身上的襯衫和牛仔褲。為了試穿禮服,她特地穿了一件無肩帶的粉肉色胸罩。她拉禮服不規則且成飄逸狀的裙擺,上身則是非常貼身的馬甲,馬甲上綴滿耀眼瑩亮的水晶。
假如是真的婚禮,她一定會親自做一件全新的禮服。她要類似像哥德時代獻祭給吸血鬼的新娘,那樣純白的蓬紗禮服,有許多緞帶和……
不會吧?她不會真的開始幻想自己是新娘吧?
顏詠青拉開更衣室的門,留了一道小縫對外面說:「你們誰試穿好了,可不可以進來幫我一下?」她需要有人幫她把馬甲背後的繫帶拉緊,否則根本不知道這件禮服到底合不合身。
顏詠青一手扶著胸前的禮服,一手調整裙擺的不規則的皺褶,正專注的凝視鏡中的自己。關楠星悄悄推開門走進更衣室,她在鏡中看見他,倒抽一口氣,眼神警戒地回頭瞪著他。
「我還沒穿好。」馬甲的繫帶是鬆開的,她背部幾乎全裸,明亮的穿衣鏡完全映照出她衣衫不整的模樣,她不管站在哪裡都不對,覺得更衣室窄的嚇人。
「她們還在忙著試穿,我幫你。」關楠星順手把更衣室的門關上,態度自然地把她推向鏡前,直勾勾盯著她鏡中慌亂的眸,一抹笑意浮現在他嘴角。「你在害怕嗎?我看過你穿得比現在還少。」
眸中的慌亂立刻消失,取而代之是濃濃的惱怒。她一手撩起披在背後的長髮,冷冷地說:「好吧,動作快,幫我把繫帶綁緊。」
他站在她身後,垂眼注視著她白晰凝脂的祼背,以修長的手指調整拉緊繫帶,然後在她曼妙的腰間打上蝴蝶結。過程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手不時碰觸到她光滑的肌膚。
穿好之後,他抬眼凝瞅著鏡中的女人。純白禮服的深V領口完美地強調出她的胸型,貼身馬甲突顯出她纖細的腰身以及凹凸有致的身軀,而波浪狀的裙擺下是一雙白晰修長的美腿。
但最重要的不是她的美,而是她的存在。她就是他的新娘!他感到自己心跳加速,呼吸也急促起來。
一瞬間,空氣熱了起來,彷彿空凋失靈。他們的視線在光亮的鏡中親密交纏,她原來是微怒的想喝斥他離開,可聲音卻不聽話地出不來,她懊惱地輕咬著下唇。
他忽然抬手碰觸前冰冷的鏡面,手指溫柔地輕觸她鏡中的嘴唇,她竟無法順暢呼吸,淡淡的情潮在雙眸中泛開來,彷彿他的手指是在撫觸著她的雙唇,懊惱和微怒早已消失,她的眼眸變得深邃發亮。
他無法掩飾心中那份強列的情感,他熾熱深情的目光緊鎖著她,衝動下,他忽然把她整個人轉過來貼靠在鏡面上,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圍住她。她微啟雙唇,脈搏不斷加快,怔然凝瞅著他。
他低頭想深深地吻住她,她卻在他即將碰觸到她的那一剎撇開臉,他的唇只落在她的臉頰上,他抬眼不解地凝視著她,發現她眼眸中的柔弱悲傷。
他感到說不出的痛苦,抬起手想安慰她,最後還是輕輕拉開門走了出去。
***
對不知情的人來說,這場婚禮完美而且順利。
笑聲不斷,祝福聲也不斷。新郎和新娘穿著最新一季DEAR尚未正式發表的高級訂製禮服,在該敬酒的時候向賓客敬酒,擁吻的時候也親密地擁吻。
只有關楠星和顏詠青知道,他們的關係即將劃下句點。
蛋糕已經切了,香檳和佳餚也已享用大半。婚禮是在飯店開放式的露天花園廣場舉行。晚秋微寒的天氣,顏詠青背對著一群喧鬧的女人們,丟出手中粉紅色的不玫瑰花,而關楠星則在一顆翠綠的槐樹下和舊識好友聊天。
顏詠青事先看準了伴娘藍婕希站的位子,原本打算往她的方向拋的,卻丟偏了,丟進她旁邊七歲花童手中。
所有未婚的女人立刻發出驚聲慘叫,無法相信她們之中下一個結婚的竟是七歲女孩。那還得了,等她到了適婚年齡,她們都幾歲了?
藍婕希不客氣地搶過來,看小女孩幾乎快哭了,她說:「聽阿姨的話,長大就有新的。」
「可是我的志願就是要當新娘,那是我的。」小女孩眼淚都快出來了。
「現在哪還有人把這個當志願,太落伍也太沒志氣了吧。」徐玲蓁不以為然地猛搖頭。
「不管,那是我的啦,新娘丟給我的。」小女孩急忙從藍婕希手中搶回來。
「不行給她,要是明天她和班上的男同學私奔就糟了。」徐玲蓁叫道。
女人們為了一束捧花鬧成一團,顏詠青事不關己地站在一旁燦爛笑著。男人們的目光都投向她們,有些人湊近想知道發生什麼好玩的事,關楠星站在樹下看著顏詠青,她隱約覺到他的目光,側過身回望他。
四周喧囂和歡樂似乎全然消失,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以及兩人互相凝視的目光。
關楠星那眼神隱含了許多含意,顏詠青永遠都會記得的。
第0章(2)
之後,送走大部分的賓客,時間也晚了,只剩下兩三個友人忘形地聊天,和幾個負責收拾的飯店服務生。他們倆站在玫瑰花編成的拱型花圈下,他看著她的側臉問:「還好吧?」
「很好呀,你呢?」她溫柔笑著看他,兩人比較累的應該是他。
婚宴上新郎被灌了很多杯酒,他還得向親友解釋車禍整形的過程。她聽到他整晚不厭其煩地說著當時發生的經過,大家仍然用很訝異很陌生的目光看著他這張新的臉。
顏詠青倒是愈來愈習慣他這張臉,其實,她也不覺得差很多。
毫無疑問地,她從不感到懷疑,她愛他,非常愛他,不管他叫關楠星還是侯歇,不管他是雙眼皮還是單眼皮,她似乎完全沒有動搖過愛他的事實。
她不再為這個簡單的事實感到震驚、訝異,甚至感到心臟被猛烈襲擊到無法正常跳動,她很平靜地接受這個事實,且不認為未來自己會有所改變。
顏詠青拉著他的手臂,往飯店裡面走去。「走吧,我們應該可以溜了。」
他們搭乘電梯要回飯店的房間休息,兩人在四方型空間裡獨處,關楠星的表情立刻沉了下來,他忽然變得陰鬱、很不快樂。反正他不需要再對人偽裝成幸福模樣,在感到完全結束的這一瞬間,那股忽然鬆懈下來的力道差點把他的心整個擊垮。
後來他們走到預訂的套房前,顏詠青瞥他一眼。「你真的訂了兩個房間?」
「我的在隔壁。」關楠星掏出兩張磁卡,看了號碼,把她的遞給她。她低頭正要開門,他站在她的背後,抑鬱下,終於忍不住說:「詠青……」
「嗯?」她抬眼微笑地瞄他一眼。「我猜房間裡會有香檳,你要不要進來喝一杯再走?」
「不了,我要說的是……」他的心情變得陰鬱凝重,發怔地瞪著她的背,抬起手想碰觸她,卻還是垂了下來。「我想告訴你一聲,我下周就回巴黎,以後不會再回來了。」
除非她能給他一個理由留下來。關楠星垂眼凝視她挽起長髮光滑白晰的勁背。她半裸的背忽然變得僵直,她緩緩抬頭瞪著門,並沒有回頭看他,似無法立刻消化這個訊息。
他的話再度揉碎了她的心。他這麼用心營造一個婚禮,使她要繼續恨他變得非常困難。充滿歡樂的婚禮,成功地遮掩住多年前那個倉促的私奔,讓他們的未來能增尚添這一夜美好的回憶。
這是早就說好的,給他們兩人一個完美的結束,但現在對她來說,竟變得如此困難。顏詠青感覺所有的聲音哽在喉嚨裡發不出來,眼眶瞬間濕熱,心似乎遭受重擊,那擊來的力量強到讓她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關楠星很想把顏詠青留在身邊,但願他能開口求她,但願他能再次緊緊追隨著她。但是這次他不能這麼做,這次必須換顏詠青做下決定,如果她依然選擇離婚,那麼離開她將是他唯一能做的。
他的表情看起來糟糕透了,他非常沮喪難過地低啞道:「以後若你想到我,還是感覺到恨,請你想一想今天的婚禮,能給你的我都給了,而我想不出還能怎麼做。今後我不再懇求你的原諒,要是有天你漸漸忘記我了,那麼我希望你能愛上一個值得你愛的男人。好嗎?」
遺忘是最高明的原諒,也是最無情的結束。
如果他們不能繼續相處,至少做到已經不再為這個人感到一絲一毫的痛楚,所有的往事就讓它變成不再重要的風花雪月。
她應該說些什麼的,可是腦中一片空白,連回頭這麼簡單的動作也做不了。下一秒,門突然從裡面打開,嚇了他們好大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