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連亞麗

    「我現在在你家樓下。」他一開口就這麼說。

    「爾威？」反倒是聽到他的聲音的何黎春有些不確定的反問。

    「要不然你以為會是誰？」

    難道她認不出他的聲音？佟爾威突然覺得何黎春的態度有些疏遠，而在他的認知裡，這是很不應該的，她可以忘記所有的人，但是怎麼能忘了他？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驚訝的問：「你怎麼會在樓下？」

    「你要現在先下來，還是要繼續閒聊？」

    「你等我一下，我剛才在洗澡，把頭髮吹乾再下去好嗎？」

    「我的車子現在就停在路邊，你先下來吧！」

    聽出他語氣裡的不耐煩，何黎春只好乖乖的下樓，果然看到他的車子就停在樓下，而他滿臉的不爽。

    「你先上車，我不想一直停在這裡。」

    這巷弄本來就小，而他的車子停在這兒也擋到了其他人的進出，何黎春只得順著他的話上車，他隨即將車子開離了原處。

    「我不知道你會來找我。」

    「因為打電話給你，你都沒接。」

    「是嗎？」她的眼神沒有跟他接觸，只是轉頭抽了幾張面紙，擤了擤鼻子。「我們這幾天不是也有通過電話嗎？」

    她的動作讓佟爾威多看了她兩眼，他想問她是不是感冒了，卻怎麼也說不出那充滿關懷的問題。

    「這幾天有嗎？已經很多天了吧！而且我沒見到你的人，你的手機怎麼了？我今晚打了好幾通，你都沒接。」

    「我不知道，大概是電池沒電了，我忘了充電。」

    「充電這種事你怎麼可能會忘？」他從來沒有找不到何黎春的時候，這還是他頭一次打她手機發現是關機狀態。

    「大概是我這陣子比較忙，而且……你最後還是找到我了啊！」她對他擠出笑容。

    看到她那熟悉的笑顏，佟爾威原本緊繃的心情也跟著稍稍鬆懈，並發現她的頭髮還有點濕濕的。

    「我帶你回去把頭髮吹乾。」

    「你在這裡放我下車就好。」她解開了安全帶。

    「我是說回我那裡去。」

    「去你家？」何黎春的表情有點怪。「我剛才出門只拿著鑰匙，什麼都沒有帶。」

    「你可以住我家啊！你之前不是住過了嗎？」

    「可是……」

    「我都已經來接你了，你不會還要我一個人回去吧？而且我去拿了湯要給你喝。」

    「什麼湯？」

    「雞湯之類的吧！我媽說要幫你補一補身子。」

    「喔，你媽真好，我改天再謝謝她。」她一邊說，一邊又拿面紙擤鼻子。

    接下來車子裡沒有人再開口說話，佟爾威猜想也許是因為她真的病了，所以才不像平常那樣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所以他也沒開口逼她說話。

    回到他的住處，何黎春先進浴室裡吹頭髮。

    佟爾威將雞湯再弄熱，準備好讓她出來吃，他發現自己一點都不習慣這樣的動作，從來沒為她做過什麼，張羅吃喝這些事一向都是她主動，換成他來做，總覺得有點奇怪。

    聽到她走出來的聲音，他大聲喊道：「我把湯熱好了，你快過來吃。」

    她走向他，鼻子還是紅紅的，手裡還拿著衛生紙，一副病美人的模樣。

    不說話的她看起來真有種讓人屏息的驚艷感，即使他已經見過她無數次了，有時看著她還是難免會受到震動，八成是這幾天沒看到她，所以才會又被她的美嚇著。

    「你不吃嗎？」她說話時多了濃濃的鼻音。

    經她一提醒，他跟著坐下，拿起桌上的碗，才喝了一口湯，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他接通電話，是辛辛打來的，她邀他一起去吃消夜。

    「我在喝雞湯。」

    「為什麼你有得喝？」辛辛嬌嗔的抗議道。

    「我媽煮的。」

    一旁的何黎春頭壓得低低的，想假裝沒聽到他們的對話，可是那聲音卻不由自主的飄進她紛亂的腦海裡，她閉上眼睛，希望現在是在自己的小窩裡，而不是在佟爾威的家中，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踏進這裡，可是他一出現，她竟然又忍不住的隨他起舞，她應該要多學一些拒絕佟爾威的方式，而不是在明明已經感冒，頭髮又還沒吹乾的時候，還傻傻的跟著他回家。

    「你吃到睡著了馮？」

    不知何時，佟爾威結束了電話，轉頭只見何黎春低著頭閉著眼的模樣，他知道她一定是很不舒服才會這樣，她從來沒在他面前露出這麼疲倦的神情。

    「沒有。」她睜開眼睛，輕歎口氣，把碗裡的湯全部喝完。

    「你看起來好像不太妙。」

    「是啊！」她點點頭，沒有逞強的否認。

    佟爾威愣住了，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才好，他不習慣虛弱的何黎春，在他眼裡，她永遠都是精力充沛、熱力四射，如今突然不再給他熱切的回應，讓他感到不知所措。

    還好何黎春先反應過來，給了他一個微笑，看著他的眼神透露出她對他的瞭解。

    「湯喝完了，我去拿毯子。」

    「為什麼要拿毯子？」

    「因為我想睡沙發啊！」

    「你不用睡沙發。」他很想馬上帶著她回到床上，像以往那樣緊緊的抱著她，把身上的熱力全都傳遞給她，驅走她身上所有的病痛。她應該知道，他帶她回來，並不是想讓她睡那張沙發。

    「你不習慣有人睡在你的床上，而我也不習慣有人跟我搶被子，所以我睡沙發會好一些。」

    也許是她臉上的笑意讓佟爾威失了神，他竟然看著她走進房間裡，拿著毯子出來，而沒制止她，直到她整個人躺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他才走近，低頭看著她。

    「我好累，先睡了。」她試著用輕快的語氣跟他說話，硬是忽略他的表情。她已經決定了，以後不要再為了不讓他為難而為難自己，反正愛慕他的女孩子多如過江之鯽，她沒有必要每次都受委屈。

    說完，她閉上眼睛，知道他一直站在她身邊，用那明明有著關心卻不知從何開口的表情看著自己，但她還是執意逼著自己進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被騰空抱起。

    「怎麼了？」她張開眼睛，一臉不解的看著佟爾威，因為他突然將她抱離沙發。

    「我帶你回房間睡。」

    「然後半夜再把我踢下床？」

    「我踢過你嗎？」她不肯跟他睡在同一張床上，這代表著上回一定出過什麼事。

    「你說呢？」何黎春不答反問。

    那就是有了！佟爾威並不知道自己曾經做過那種事，只是裝作沒事的說：「今晚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會讓你好好的睡一覺。」

    「可惜我病得不知感動為何物了。」

    「我沒有要你感動。」

    「那就好，也省得我假裝得太辛苦。」

    平常聽起來像是俏皮話的言語，今晚聽來，佟爾威覺得像是一種宣告。難不成何黎春病了，他也跟著生病？為什麼今晚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他都覺得充滿了某種暗示？

    將她放到床上，為她蓋上被子，他聽見自己的心跳比任何時候都還要大聲，面對著閉眼歇息的何黎春，他竟為她怦然心動，這不像自己的反應令他感到不耐煩，但他無法就此撇下她不管。

    躺到床的另一側，他甚至側著身子，伸出手，環抱住她。

    當他的手碰上了她的身子時，何黎春有些驚訝，因為這充滿了宣示意味的動作一點都不像是佟爾威的風格，不過他只肯在兩人獨處時才認清他們的關係，這樣又算什麼？

    腦海裡再度浮現他和辛辛的合照，她輕輕轉動身子，背對著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和佟爾威之間的一切，她已經決定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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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這樣？」

    一早醒來，佟爾威喊了她幾聲，卻發現她的回應微弱得令人心驚，伸手碰觸她的額頭，那燙人的高溫更令他覺得情況不妙。

    他可沒踢她下床，更沒有搶走她的被子，結果她還是發了高燒。

    「讓我再躺一躺，晚點我會自己回去。」她連聲音都顯得有氣無力。

    「你怎麼回去？」

    「我可以請人家來載我。」她才不指望佟爾威會願意為她做什麼，所以想也不想的就說道。

    佟爾威並不喜歡她這個答案。

    「你可以在這裡等我回來，我下班以後可以送你回去，如果你還是很不舒服，我可以請我的助理送藥來給你吃。」

    「不用了，這樣你很不方便，而且你也不希望讓人知道我在這裡過夜吧？」

    佟爾威向人宣告過他不喜歡讓女人在他的住處過夜，若說了，豈不是證明她確實擁有不同的地位？那不就害他破功了嗎？

    「我也許等一下就好了，可以自行回去休息，不過是著涼，不是太嚴重的事。」她貼心的說。

    「你怎麼可能等一下就好起來？」

    何黎春沒答話，只是抬頭看了眼床邊的時鐘。「你先出門吧！再不走，你上班會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