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子紋
每月約有兩次,父親都得離開日月島,每次回來總會帶回許多藥材與食物,至於這些東西從何而來,她倒是從未想過,只知道爹每次回來時,心情總是起伏特別大。
「難道是娘娘的幫助嗎?」她大膽假設。只有如此,才能解釋太后為何知道爹有一對雙胞胎女兒。
織蘭冷著一張臉,沒有回答,只是冷冷的說:「沒想到,你竟然離開島上了。你爹知道嗎?」
提到自己的父親,尹牧慈的臉色微黯,但還是打起精神回話,「我爹已經過世了。」
聞言,她一愕,「死了?!怎麼可能?」上次見他,他雖然染了風寒,但應該還不至於致命。
「因為冬天的一場風寒。」不想提及爹起先是染了風寒,最後卻因為恩兒私自離島,氣急攻心,最後一病不起才一命嗚呼,她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
織蘭瞪著她,似乎想要看清她所說是否屬實,尹牧慈也坦然的回視著她。
「你有事情瞞著我!」半晌,織蘭瞇著眼看她,「好大的膽子!」
她垂眼站著,沉默不答,就在這時──
「鳳舞王,沒娘娘的命令,您不能進去啊!」
鳳舞眼色陰鷙,如入無人之境的大步走進殿內,一點也不理會蘇拉塔在他身後的聲聲呼喊。
一看到他的身影,尹牧慈的心頭一暖。只要有他在,她相信任何事情都無法傷害她。
「母后!」鳳舞的目光看到她的時候一柔,不過隨即不露痕跡的冷眼定在母親身上。
「鳳舞,怎麼不通報一聲?」織蘭看著兒子,臉上已沒有之前面對尹牧慈的激動。
「母后將我的人從別館帶走,也沒派人知會過我,不是嗎?」他冷冷的回應。
織蘭聞言,眉頭緊蹙。一個女人不單得要獨力撫養稚子成長,還要一肩扛起一個國家的興亡,她不能脆弱,也不許鳳舞軟弱,但這樣的態度卻使他們之間的關係少了尋常母子的那份親匿。
不過倔強的她並不在乎,對她來說,只要鳳舞能夠如她所願,成為獨當一面的君王,其他的都無所謂。
「罷了,你來了也好,哀家反對你娶這個平民女子。」織蘭直接將話說白,毫不隱瞞自己的不認同。
「婚姻大事,兒臣自會處理。」鳳舞面無表情,直直的看著她,「不勞母后費心!」
「這是什麼態度?」織蘭不禁發怒,「你可是一國之君,婚姻大事豈能容你胡來?!」
「是否胡來,兒臣自有定見。」他雙眼低斂。
她瞪著自己的兒子,不懂他的心思,她可以肯定這女娃在未毀容之前,絕對有張如尹千雪般絕世的紅顏,但是現在她臉上有了傷疤,一個容貌已毀的女子,她不懂為何鳳舞還要如此堅持?
「你以為你有能力可以將她臉上的疤痕除去嗎?」她懷疑的問。
「若恩兒想要除去臉上的疤,我會助她,但若她不想,就由著她。」
聽到他雲淡風輕的回答,尹牧慈的嘴不禁輕輕一揚。
「這是什麼意思?」織蘭的雙眼一瞇,心中的憤怒開始高漲,「你該不會人還未娶過門,思緒便讓她給左右了吧?」
「母后,你多慮了。」鳳舞淡淡回應,對心上人伸出手,「若沒什麼事,兒臣告退了。」
「你──」織蘭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頭也不回的帶人離開。
「我還未跪安……」尹牧慈被迫移動腳步,卻還掛念著未完成的禮節。
鳳舞的腳步因為她的緣故而貼心放慢,但是卻一點也不遲疑的說:「都是一家人,」他的聲音輕柔卻堅定,說給她也同樣說給自己的母親聽,「那些繁文縟節,能省則省。」
「可是……」一路被拉出殿門的尹牧慈還是有些不放心。
這樣高傲的男子未必聽得進她的勸告,看來這對母子的關係超乎她所想像的淡薄。
「再怎麼說,太后是你的母親。」抬起頭,看著鳳舞專注然後因看著前方的側面,「難道你真要不顧她的反對娶我嗎?」
「這事已毋需再討論。」從他多年前自作主張隻身離開鳳絮國,意外在日月島遇上她的那一刻時,這件事就已經注定。「就算天塌陷,我也要娶你為妻。」
鳳絮國歷代的君主都以醫術見長,在他還不懂事時,就被送出天城,到城外數百里的祔山習醫,在那裡,只有一名老太監陪在他身旁,並不因為是太子而有特別待遇,每日皆必須親自上山下海採藥,親身試藥,沒有任何的選擇。
曾經有一次,遇到上山看他的母親,年幼的他哭著尋求母親的溫暖,但是她卻怒斥了他一頓,甚至還讓他在寒夜中餓著肚子跪在柴房裡,當時他也因為如此而大病一場,從此之後,性子大變。
即使年長後,他明白母親當時是恨鐵不成鋼,只是他與她之間的關係卻也在一次次的衝突之中漸行漸遠。
尹牧慈看著他,不喜歡他眼底流露出來的嚴厲目光,縱使他生氣的對象不是她,她依然不喜歡。
於是她抬起手,撫上他英俊的臉。
這個舉動使鳳舞驚訝的停下腳步,忍不住側過頭,唇輕輕刷過她的手心。
鼓起勇氣,尹牧慈臉上漾出一個迷人的笑容,接著踮起腳尖,唇柔柔的碰了碰他的。
鳳舞為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喜萬分,感到胸口一熱,衝動的將她拉入懷中,收緊雙臂,用力摟住她,狂喜竄遍全身。
尹牧慈的臉頰因為他的舉動而染了紅暈,更加嬌羞地往他懷裡鑽。
這代表她是接受他的,對吧?代表他的多年癡情終於盼得了回報,對嗎眾目睽睽下,鳳舞激動萬分的摟抱著佳人,久久,久久,一輩子也不肯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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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兩人大婚前夕,鳳絮國南方離天城約六百里的李縣竟然地牛大翻身,一夕之間斷垣殘壁處處可見,百姓無家可歸,家破人亡。
「這是天意,這女子不祥!」織蘭讓玉傾陪著,連夜來到鳳舞的一心殿,劈頭就說。
殿內,就見太監收拾衣物,忙裡忙外。
鳳舞看到母親一臉平靜,似乎她的到來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坐在書案後,淡淡的瞄了一眼,「母后,容兒臣提醒一句,您母儀天下,不該像個鄉野村婦一般,學人穿鑿附會。」
織蘭冷著眼,「不然你怎麼解釋在你大婚前夕卻地牛翻身?」
「這不過只是巧合。」
「你……」她為之氣結,餘光瞥見一旁忙得不可開交的太監們,似乎不像是為了明天的婚事而忙,不禁疑惑的問:「這是要做什麼?」
「兒臣要親自送藥材去李縣,並開倉賑災,且在當地行醫。」
聞言,織蘭臉色大變,「這怎麼行?你可是一國之君。」他的身份何其尊貴,怎麼可以做這些事,屈降自己的萬金之軀?
「就因為是一國之君,」鳳舞的口氣沒得爭辯,「所以我才得親自跑一趟。」
「你到底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這是天譴!」對於兒子的獨斷獨行,她實在忍無可忍。
翻著案上的書卷,鳳舞漫不經心的揚了下眉。「母后,凡事三思,這話不是您該說的。」
她只得強壓下盛怒的火氣,瞪著他,「這全是因為你擅自將毓珠拿離鳳絮國的警告,若你真的娶了那個不祥的女人,哀家怕你連命都沒了!」
「怎麼?」他對她挑了挑眉,神色冷絕,「怕我步上父王的後塵嗎?正值青壯便死於非命?」
提到已故的夫君,織蘭的臉色大變。「你……是什麼意思?」
「父王是怎麼死的?」鳳舞冷笑,「母后似乎從未對我明說。」
她身軀一震,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你在暗示哀家什麼嗎?」
「兒臣不做任何已改變不了事實的揣測。」他平靜的回道。
「你──」
「王上,再怎麼說,太后也是您的母親啊!」玉傾幽幽的美目望著鳳舞。「而且太后的話也不無道理。」
她永遠記得第一次見他時,他英氣十足的外貌便深深迷住了她,再加上他的身份尊貴,更使她傾心,誓言有朝一日一定要得到他的心,只不過現在情況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或許這次地牛翻身是她最好也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只要除去尹容恩,一切就會如她所想的發展。
「玉傾,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他向來不喜歡這個看似溫柔,實則城府深沉的遠房表妹。
玉傾聞言,又是做出委屈狀。
「母后請回吧。」對著她們,只會令他心煩,而他該煩心的事已經夠多了,尤其一想到即將要與心上人分離,他就更覺不悅。
咬著牙,織蘭面無表情的在玉傾的扶持下離開。
「太后請息怒。」回程途中,玉傾輕柔的安撫。
「怎麼息怒?」織蘭的聲音有著難掩的怒氣,「你也看到鳳舞的態度了!」
「只要王上一離開天城,獨自留下那位尹姑娘,」她甜甜一笑,「太后還怕沒機會對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