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子紋
他的眼神很冷,突地拉過她纖細的手腕,用力將她拉近。
尹牧慈驚呼了一聲,心頭滑過錯愕,整個人直接撞進了他的胸前。
「為什麼?」他眼底閃著憤怒的神色,不為她臉上的傷,而是為傷她的人!「誰傷了你?」
他自小習醫,舞刀弄槍從來不屬於他的生命之中,但此刻他卻迫切的想要殺了傷害她的人!
他的臉是那麼近,近得尹牧慈的心就要衝出心口,她慌亂的逃避他的視線,就怕看到他眼底的厭惡。
「看著我!」他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仰起頭。
一時之間,她沒有辦法適應從他手指所傳來的奇異感覺,她真的不想看他,因為她真的怕看到他的鄙棄之色,但是現在,他的雙眸清明,有憤怒,但是鄙夷……她沒見著。
「回答我!」他沉聲一喝。
雖然英俊,但是他盯著人看時還是很嚇人,他是個矛盾的綜合體,總是有著內斂的溫和,但也有嚴厲、不怒而威的一面。
「我……」她氣弱的回答。
「什麼?」陰沉的語調有著壓抑的怒氣。
尹牧慈慢慢的抬起眼,望進他盛怒的雙眸,然後老實回答,「是我自己劃傷我的臉。」
他怒目瞪著她,久久才吐出一句,「你瘋了!」
有的時候,她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不過她也許真的瘋了!
不然,她現在怎麼會異想天開的冒著自己妹妹的名站在他的面前?她的嘴角忍不住揚起一個自嘲的弧度。
「為什麼?」他嚴厲的問。
「為什麼」她輕柔的重複了一次,「這個答案重要嗎?如果你真要我,我的臉花了又如何?抑或……我容貌已毀,所以你就不要我了?」
「該死!」他暴吼了一聲,聲音之大,引來不遠處的侍從。
「王上!」無顯的手握著腰際的劍,目光炯然的盯著來訪的女子。若主子一聲令下,他便會毫不遲疑的殺了她。
因為鳳舞並非習武之材,所以自小他便被特別栽培,跟在鳳舞的身旁,保護他的安危。
「下去!」鳳舞咬著牙,喝退侍從。
無顯遲疑的看了主子一眼,但還是依言退了下去。
「你的目的是什麼?」一等無顯退下,鳳舞便用力握著心上人的手,粗魯的掐緊她的手腕,咬著牙,一字一句的問。「以為你劃花了自己的臉,我就不會要你,如此一來,你便可以順理成章的回到龍飛的懷抱嗎?」苦澀在他的心頭翻湧,在她的眼中,到底把他看成是什麼樣的一個男人
聽到他的話,尹牧慈有些錯愕。
她並沒有這個想法,之所以毀了自己的臉,全是因為父親死前的一席話──她與恩兒美得不似俗胎,而自古紅顏只會是禍水,於是一時衝動之下,她拿刀劃花了自己的臉,這跟鳳舞或龍飛兩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儘管他暴戾的舉動弄疼了她,但是她連眉頭都不准自己皺一下。
「是又如何?」事到如今,她沒有選擇,只能順著他的話說。「你會如我所願救龍飛,然後放我離開嗎?」
雖然想跟他在一起,但是她心裡明白,若是現在他可以放手讓她離開,將會使情況單純許多,她不用再背負瞞騙他的壓力過一輩子,這對彼此都好。
鳳舞冷硬的臉孔痛苦的扭曲,字字淒楚的問:「你真如此厭惡我?為了使我放棄而毀了你自己的臉?」他的口氣不再激動,卻多了一絲讓尹牧慈心悸的傷痛。
多年之後,這是她頭一回在這麼近的距離看他,他英俊得近乎完美,可眼底的難堪卻顯而易見,她傷害他了。
忍不住心疼,最後還是幽幽的開口解釋,「不管你信或不信,我的傷跟你或龍飛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專注的回視她,似乎想要藉此看清她的真心,最後他鬆了手,放開她。「無顯,」他面無表情的喚,「找幾個下人服侍尹姑娘,明日起程回鳳絮國。」
「是!」無顯在外頭回話。
「回鳳絮國」尹牧慈的心一驚,「那龍飛──」
「我自會救他。」他看著她的眼神很冷,「但你得離開,並且一生一世不得再踏上龍韶國!」
此刻,他臉上的神情明白的告訴她,就算她容貌已毀,但他依然不會鬆開自己的手。
「可是毓珠──」尹牧慈一臉遲疑。要解毒一定得要鳳絮國的聖物,而這個聖物並不在這裡。
「你放心吧。」他面無表情的打斷了她的話,「我早就派人快馬加鞭回鳳絮國取來了。」
聞言,她更是驚訝。
鳳舞堅定的眸光仔細的看著她,然後露出了自嘲的笑。「這並沒有什麼好驚訝的,因為我賭你……賭你為了救龍飛,會不惜一切把自己賣給我。」
他是賭贏了,但是心頭卻沒有半點喜悅,有的只是幾乎難以承受的苦澀。
尹牧慈無言。
鳳舞不顧她的反對,硬是將手滑過她臉上的疤,「我會把你治好!」
以醫術見聞天下的鳳舞王,她一點都不懷疑他有這個能力,只是她情願留著這個傷痕一輩子,只有這樣她才能夠提醒自己,她不過是個冒名才得以跟在他身邊的尹牧慈。
還來不及將心中的話說明白,他突然用力將她摟入懷中,他的舉動有著一股男人的獨特霸氣。
她先是一僵,接著嘴角微微上揚,靜靜留在他的懷中,這樣的溫暖令她心頭一暖。
只是這個懷抱真能一輩子屬於她嗎?她真能一輩子自欺欺人她的心頭沒有答案。
可這世上既然會有奇跡──畢竟原本以為活不了多久的她,現在卻健康的站在他的面前,所以老天爺也有可能會再給她一個奇跡。
她遲疑的伸出手,輕輕的環在他的腰上。
或許有一天,她的真心會等到相同的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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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欠你一次。」龍飛低沉的嗓音讓人十分容易連想到他那一張俊秀的容貌。
雖然大病初癒,半臥在床榻之上,但英俊的他,依然還是有身為龍韶國太子的威儀。
鳳舞面無表情的將散發萬丈光芒的鎮國之寶收回沉重的木盒裡,霎時原本亮如白晝的寢殿立刻回復平常。他冷淡的沒對龍飛的話有任何回應,他依約前來救命,而今任務已了,他片刻也不想多留。
「你救我一命是不爭的事實。」龍飛在隨從必沐的扶持之下起身,對他的冷淡視若無睹,「我自知不該再有任何要求,但是在你離開之前,還是有個不情之請。」
鳳舞深沉的望他一眼。這人是個標準的笑面虎,總是一派輕鬆的模樣下卻有令人摸不透的心思,只不過現在他只需一眼便能看透他的心。
「若要見恩兒,只有一句,」他冷冷的回道,「此生絕無可能。」
同樣兩個昂藏的男子或許換個時空,該是可以把酒言歡的生死至交,但現在,他們卻因上一代的恩怨,加上愛上同一個女人而選擇老死不相往來。
「一生」龍飛玩味著這兩個字,「很漫長。」
從那日夜裡,尹牧慈代替恩兒去見鳳舞之後,他便沒再見過她,鳳舞似乎打定了主意,不願讓她有機會回到宮裡,只是對在他最危急的時刻伸手相助的尹牧慈,他一直掛念在心頭。
「她好嗎?」他輕聲一問。
「好。」知道他問的是誰,鳳舞簡短的回答。
「或許在你大婚之後,會願意讓我與她見上一面?」他一向高傲,從不為任何人低聲下氣,就連垂死之際,依然倔強的不願向鳳舞求上一句,但今日,為了最愛的女人,他不得不開口要求,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恩兒對代替她將與鳳舞大婚的孿生姊姊有多掛心。
現在想來,他根本不該因為尹牧慈眼底深處的要求,便心軟的答應讓她冒著恩兒的名下嫁給鳳舞,這實在荒唐。
「若真想見恩兒,」他淡淡回應,「在我大婚之日,歡迎你到鳳絮國作客。」
數十年前,他們兩人的父王也為了一個女人──投神龍湖自盡的尹千雪,而使得龍韶國與鳳絮國兩個最有權威的君王差點大動干戈,最後雖然因為尹千雪的兄長尹焱出面化解,但至此兩國也不再往來,這麼多年過去,恩怨還在,所以龍韶國的太子到鳳絮國去……這絕對不會是個好主意。
龍飛專注的看著他,語帶深意,「娶她……鳳舞,這真是你所想要的?」
「我再確定不過!」他坦然的目光對上他。
「就連她容貌已毀,」龍飛的眼神一斂,「你依然要她?」
「就算她手腳盡失,我也一樣要她!」冷淡的聲音撂下誓言。
久久,龍飛點了點頭,「鳳舞啊鳳舞,別忘了今日你所說過的話。」
鳳舞沒對他的話有任何回應,他從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什麼。
「你大婚之日,」龍飛堅定的表示,「我一定到。」
他的答案並不讓鳳舞驚訝,他只是平板的說:「你身上的毒已解,只要休養數日便能回復,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