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湛露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凝眉質問。
輕輕推了他一把,將他推到距離人群更遠的角落,司空政才在弟弟的耳邊輕聲問:「你與落夕之間,是不是有著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司空曜的肩膀一抖,聲音有些小了,「我不懂你的意思。」
「或許你並不真正懂得自己的心,但是肯定懂我的意思。六年前,你為什麼一口咬定是你推她入湖的?以我對你的瞭解,知道你根本做不出這種事。你對落夕本來也沒有恨到那個地步,但是父皇趕你出城你都毫無怨言,那時候的你,在逃避什麼?」他的目光炯炯有神,「老三,永遠記住一句話,旁觀者清。」
司空曜狂躁的表情如暴雨驟然變晴,慢慢收斂。
司空政卻又忽然轉移了話題,「我已經向父皇再三做了保證,保你無罪,父皇也同意放你離開。」
「好!」他喜形於色,幾乎要立刻衝出去,但太子又攔了他一下。
「有句話我還要告訴你,你我都未必真正瞭解落夕,但我認為她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孩子,一旦她認定了什麼事,就是八匹馬也拉不回來,她的逃走,是否和你逼得太緊、操之過急有關?」
司空曜抬起下頷,一點也沒有愧色。「可惜我不是馬,向來我想抓到的東西沒有抓不到的!」
「她是人,不是什麼東西。」司空政一字一頓,「你若是真想抓到她整個人,就必須要想明白這一點,否則,你抓住的只有怨恨和逃離。」
司空曜似是一震,然後低下頭急急衝出宮門,再沒有回過頭了。
宮門口,和他一起回京的隨行護軍頭領也在那裡焦急地等了兩天,意外看到他平安出來,大喜過望,迎了上來,「三皇子,您平安無事了……」
「把馬借我。」他一把奪過屬下的馬韁,他的追風在他被禁錮時,也已被皇宮的馬苑關了起來,「把我的追風帶出來,然後到紅袖招門前找我!」
「紅袖招?」那位護軍頭領傻傻地聽著他的命令,目送他策馬狂奔而去。
三皇子是被關糊塗了,還是徹底自暴自棄,怎麼剛從皇宮出來就直奔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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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招!
這是司空曜第一個想到可能會找到落夕的地方。她在宮中久居,外面沒有什麼朋友,上次看她在紅袖招出現,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卻顯然和那裡的老闆娘交情不淺,若這一次是她故意主動離宮,那她可以投奔的人中必定有紅袖招的慧娘!
他的馬剛剛停在紅袖招門口,慧娘就得到消息跑了出來。
「三皇子,您沒事了?」
「消息傳得還真快。」他哼了一聲,但是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打轉,「她來過嗎?」
「誰?」慧娘被問得一愣。
「那個……」他忽然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落夕。「就是那個上次在你這裡,抱著個箱子,穿青色衣服,做男人打扮的丫頭。」
慧娘眼波閃爍,「她啊……三皇子怎麼會認識她?」
「我問你,她來過沒有?」急切之下,居然一把扯起慧娘的衣襟,眼睛逼視到了寸厘之前。
慧娘咬咬唇,仍是不鬆口,「您要先告訴我,她和您是什麼關係,我才好說實話,就是逼供,也該有個來龍去脈,前因後果吧?」
「別和我耍嘴皮子!」司空曜咬牙切齒,「我現在沒心思也沒工夫陪你調情!你可知道如果你窩藏了她,就是死路一條!不僅我會拆了你的紅袖招,還會把你賣到軍營去做一輩子苦力!」
他聲色俱厲的嚴肅樣子真的嚇到了慧娘,「那丫頭該不是逃犯吧?」
他再冷笑一聲,「差不多算是吧。」
「天哪,這可真是坑死人了!」慧娘雙手一舉,匆匆忙忙跑回樓上,抱下那堆落夕帶給她保管的東西,「這是那丫頭送來給我贖當的,我沒有買,只是說好暫時替她保留,借了她點銀子,她就走了。」
「她去哪裡了?」司空曜的聲音微微發顫,那些首飾中有一些的確曾經配戴在落夕的身上。
「不知道……三皇子,您千萬要相信我這句話,我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在您面前撒謊。」慧娘哀懇道,「她只是拿了銀子就走了。」
「你借了她多少?」
「五、五百兩。」
司空曜深蹙英眉,「你還真是大方。」
慧娘誠惶誠恐的解釋,「我知道這些珠寶的價值遠不只五百兩,可我一時也拿不出太多的銀子,畢竟這裡不是銀鋪當鋪……」
「行了!」他大喝一聲,止住她後面的話。五百兩,這個數字真是不小了,尋常人家如果吃穿勤儉,五百兩都可以過上好幾年日子,落夕向來又是個能忍的人,吃穿也不講究,如果她安心用這筆錢將自己隱藏起來,要找到她實在如大海撈針一般艱難。
「記住!」他臨走前再次囑咐,「如果她回來找你,務必將她先安撫住,然後暗中派人去通知西城門的守將王將軍,那是我的人。」
「是、是。」目送他離開,手掌撫在胸口大口大口地喘了幾口氣,慧娘喃喃自語地皺起眉。「這就是那丫頭說的仇人嗎?她怎麼會無端惹上這個魔王?」
不過,以她閱盡男歡女愛的眼睛來看這一對,可不像是一般的仇人那麼的簡單啊。
找到了線索,又半途中斷,司空曜的心頭沒有一點喜悅,反而是更多的慌亂和擔憂。
那丫頭獨身一人,攜帶鉅款在外面逃跑,她自小就在宮中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更不知人間疾苦和人心險惡,上次還上了葉嘯雲的當,險些失身,天知道她在外面還會有怎樣難以預知的遭遇!
策馬直奔西城門,守軍認得他,正笑著要和他打招呼,卻被他一鞭子揮過去,「你們王將軍在哪裡?」
「在軍備府。」守軍嚇了一跳,「三王子有事找我們將軍?小人立刻去叫。」
「不用,拿筆墨紙硯來!」他跳下馬,逕自走進城門旁邊的駐軍小院。
人人都知道三皇子武藝超群,卻不知道他也擅畫。在鋪開的白紙上,他未加思索的提筆就畫,不過盞茶工夫就畫出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女子肖像。
旁邊端著硯台的守罩問:「三皇子,這姑娘是誰啊?」
「你不必知道。」他嚴峻地交代,「照著我的畫,找畫師多畫幾十張,然後拿到各個城門,還有所有京城內的官衙中去,告訴他們,一定要把畫上的這個女人給我找出來!即使是長得像她的年輕男子也不要放過!」
守軍不解,「這是逃犯嗎?皇子要找人也不必這麼大張旗鼓,只要和九門提督說一聲,或是報知刑部,或是禁衛罩,他們……」
「無論是誰,能派的人手全都給我派出來!」司空曜說:「找到她,我有重賞!」
「是!」守軍立刻眉開眼笑。「最近似乎到處都在找人,前幾日禁衛軍他們還神秘兮兮地跑來,也要我們留意什麼姑娘。」
「如果找到了他們要找的人,不要送過去,直接告訴我。」他寒霜般的聲音和面孔讓那名守軍赫然怔住。
但司空曜還是慢了一步,因為就在他到紅袖招找人時,落夕已經和那名老漢出了京城的城門,朝著龍城方向前進了。
第七章
「孩子,趕了一天的路,餓了吧?」老漢姓張,是個古道熱腸的人,將馬車拴在飯館門口,拉著落夕就走了進去。「來來,吃碗麵,讓身子熱起來。小二,你們店裡有舖位嗎?」
「有,有雙人房、單人房,也有大通鋪,您二位要什麼樣的?」店小二一邊擦桌子一邊問。
「通鋪就行。」張老漢笑著說道,然後用肘頂了頂落夕,「小伙子,你說是不是?」
「什麼是通鋪?」她好奇地問。
「就是十來個人睡在一張炕上。」店小二講得言簡意賅。
落夕臉色瞬間大變,急忙擺手。「不不,那我可不行,換個房間睡吧。」
張老漢卻說:「都是男人,怕啥?你知道兩人房要多少錢嗎?少說也要三十個銅錢,通鋪有十個銅錢就足夠了。」
摸了摸懷中的錢袋,剛想說「我有錢」,店裡正好有幾個喝醉酒的客人吵了起來,店小二連忙過去勸架,張老漢也跟了過去看熱鬧,落夕只好把話又咽到肚子裡去。
這時有人過來和她坐了同一張桌子,是個不起眼的男子,對著她笑。「這位子有人嗎?」
「沒有。」這是四人座的大桌,除去張老漢的位子,還有兩個空位。
那人大出一口氣,「終於可以休息了,這一路趕得我快死了半條命。喂,你是從哪裡來的?」
沒想到對方還主動和自己搭話,落夕只好說:「從京城。」
「咦?我也是啊。你住東城還是西城?」那人像是聊出了興趣。
「東城。」她隨口應著,著急地看向不遠處的張老漢,希望他快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