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湛露
「太子……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她閃動著晶眸。
「你是個好孩子,父皇會對你多疼一些,三弟又是那個脾氣,他最見不得別人受寵多過他,所以難免偶爾和你使性子,你要多體諒。」
「我知道。」落夕露出一個溫雅的笑容。
「那就好。」欣慰地點點頭,太子拉過她的手,「我還有事要請你幫忙。」
「什麼事?」
「我……想送人一個墜子,但是一直配不到合適的穗子,你的繡工這麼好,不知道能不能也幫我做一個穗子?」
「是送什麼人的墜子呢?男人還是女人?穗子的花樣會有不同。」
兩個人針對穗子的顏色和花式談了一陣,司空嬌也和司空曜回來了。
一進門,司空嬌就搶先說:「落夕,三哥特別喜歡你繡的那個護甲!」
「我什麼時候說特別喜歡了?」司空曜挑著眉毛。
「你當時看得眼睛都直了,嘴巴也快咧到耳根子後面,這還不是喜歡?」她很不給哥哥面子的揭破了實情。
落夕聽了,咬著手指頭,偷偷笑出了聲。
「哎呀,落夕還能這樣笑呢!」司空嬌像是發現什麼新鮮事似的,又大呼小叫起來。
司空曜靜靜地凝視了一會兒落夕,忽然說:「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她不解地站起身。這是司空曜第一次主動找她說話,要和她說什麼,她心中全沒有底。
跟著他走到外面,太子殿的門前就是一大片荷花池,司空曜負手而立,靜默了許久,才開口問:「你為什麼要繡那個護甲?」
「你剛剛得到追風,我沒有什麼可以向你道賀的,所以繡一條護甲,權作我的賀禮。」
「只是因為這個?」他質疑地看著她,「不是因為父皇這麼要求你才做的?」
「父皇就是不要求,我也會做的。」水靈靈清澈的眸子第一次這樣直視著他,毫無躲避的意思。
像是輕輕吐出一口氣,他語氣又緩和了一些,「你很會討父皇喜歡,但是我生平最不喜歡的就是你這樣的人。」
「我知道。」她輕聲回應。
「你知道?你知道什麼?」他霍然逼近她身前,一手扳起她的臉,讓她與自己更深地對視。「你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你這種人嗎?因為你們活得太違心!你們根本不肯說出自己的心裡話,只會跟在別人的屁股後面唯唯諾諾!」
「也許吧。」她輕輕一笑。「這樣有什麼不對嗎?難道一定要像三皇子這樣,處處與人作對、惹人生氣才好嗎?」
司空曜的英眉突然倒豎起來,「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我不是教訓,只是……」她頓了頓,又垂下眼,「三皇子還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嗎?」
「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他咬著牙,「我只是要告訴你,我不喜歡你用金線鎖邊,那種艷俗不適合我。」
「哦,知道了。」她又笑出來,「我去改成銀線。」
「還有,」他很生硬地冒出一句,「後天是我過壽。」說完就立刻抽身走了,甚至沒有再多一句解釋。
落夕愣在那裡。他過壽?這是什麼意思?
☆☆☆☆☆☆☆☆☆☆☆☆☆☆☆☆☆☆☆☆☆☆
三皇子司空曜的生辰雖然比不了皇帝和太子的隆重,卻也是宮裡不算小的一件事,所以這兩天有封號的嬪妃們都陸續送去了禮品。
但面對著堆積如山的禮單,他一直緊蹙著雙眉,像是很不滿意。
「就只有這些了嗎?」將禮單丟在一邊,他不甘心的又翻弄了幾下。
「還有一些五品以上官員的禮物,都送到旁邊的屋子去了,三皇子要不要過去看看?」太監回稟。
「那些人送的有什麼可看的。」他嘀咕一句。
「五公主來了。」忽然有人通報。
司空曜全身一震,抬頭去看,只見妹妹蹦蹦跳跳地進來,將一個禮盒往他手裡一塞,「三哥,送你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塊上好的雞血凍,刻了你的名字,你看看喜歡不?」
他還在往她身後看,「就你一個人來?」
「宮女留在外面了,怎麼?」司空嬌下解地問。
「哦,沒什麼。」下意識地將手中的禮盒拆開,他隨便看了一眼裡面的印章。「挺好的。」
「哼,看你心不在焉的,又在想什麼呢?」司空嬌嘟起小嘴,「幸虧我沒讓落夕來,否則又要看你的臭臉。」
「她為什麼不來?」他立刻冷下臉,「你憑什麼攔著她?」
「她這兩天著了涼,一直在咳嗽,我怕她來了之後還要聽你的冷嘲熱諷,會病得更重。不過她說,明天會親自把你的壽禮送過來的。」
「自以為是。」司空曜皺著眉罵了一句。
「你說誰?」她翻起眉梢。
「行了,你的賀禮已送到,可以回去了。」他開始趕人。
「哼!真是沒良心,我幫你選這塊雞血凍都快跑斷腿了,你也不說句謝謝。」對他做了個鬼臉,司空嬌又蹦蹦跳跳地出了門去。
司空曜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揚聲問道:「上次父皇送我那瓶暹邏國的萬年養身丹在哪兒?」
☆☆☆☆☆☆☆☆☆☆☆☆☆☆☆☆☆☆☆☆☆☆
落夕擺弄著手裡的小瓷瓶,心中十分納悶。
剛才宮女急急忙忙送來這瓶藥,說是外面一個太監送來給她治病用的,但那太監又不肯說自己來自哪個宮。
是誰知道她生病,卻送藥不留名呢?五姊?以她的性格,一定會喊叫著把藥送到自己手上;太子?即使是太子,也不至於留藥不留名啊!
打開藥瓶聞了一下,頓覺清香撲鼻,藥瓶上還寫著幾個字——萬年養身丹。
旁邊的宮女突然想起什麼來,說道:「這好像是暹邏國上次一起隨船進貢的東西,說是治病療傷最有奇效。」
「知道當時父皇將它賜予誰了嗎?」
「不大清楚,不過問問內務府應該就知道了吧?」
將那藥瓶暫時放下,落夕回身看著面前已經快要完成的繡品。那是一套完整的馬身護甲,不僅之前的護背已經從金線鎖邊改為了銀線,馬兒的護頭甲也用了同色系的布匹及花紋。
再一個晚上就可以完成了。她不由得抿起嘴角。
「公主一定特別喜歡這次繡的東西吧?」宮女看到她的笑容,忍不住大著膽子問。
「為什麼會這樣問?」她卻不解。
宮女笑道:「因為您每次繡東西都不會有現在這樣的笑容啊。」
她笑了?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接著又為自己這個傻傻的動作再度笑了出來。
「是很喜歡。」望著眼前如烈火一般鮮紅的護甲,這是她學習刺繡以來繡得最專心、最用心的一次。「只是不知道人家會不會喜歡?」
這本是她自言自語的一句話,但是宮女卻接過話說:「公主繡得這麼漂亮,三皇子當然會喜歡啦!上次他和五公主來這裡看的時候,就對這副護甲呆呆地出神了好一陣子,還被五公主打趣了一番呢,若是他不喜歡,為什麼會發呆?」
「死丫頭,誰要你多嘴。」胸口不知怎地忽然開始怦怦直跳,說不上是喜悅還是羞澀。
這樣烈火般顏色的護甲,才能配得上那樣烈火般的人吧?
明日送給他,但願也能看到他的笑臉。
走入臥室,在床頭放著一個不算太大的繡架,那上面只架著一方白絹,乍看起來實在是白得過於簡單,卻是她連連繡了十個晚上才熬夜做出的繡品。
若說外面那紅色的護甲是為司空曜所繡,那這一方小小的雪帕該是為她自己而繡了。
宮中繡坊的刺繡高手稱讚她天賦極高,這話並非拍馬屁,她似乎天生就是喜歡做這種枯燥的工作,即使一坐窗前好幾天都不會覺得倦乏。而且,自從她開始喜歡上反針刺字技法之後,就更是鑽研到廢寢忘食的地步了。
當日創造這種技法的人,應該也是一個像她這樣心語滿懷,卻不能說出口的沉默女子吧?
她小心翼翼地在那方雪帕中心刺下摘錄詩句的最後一個字——語。
情多最恨花無語,如此大膽的一句話,若是讓別人看到,她該多麼羞澀,或是不安?她這個年紀,誰會相信她已經初懂男女之情了呢?
更何況她「恨」的這朵花,又是這麼不屑一顧地天天厭煩著她的。
他就像這宮中唯一旺盛燃燒的爐火,讓她總是想悄悄靠近,汲取一點溫暖。
自小她就不知道自己的爹娘,身世由著別人杜撰,就像是活在別人故事中的仙人,可她如今卻不過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兒,只有他,司空曜,他看她的眼神與別人完全不同,與她說話的口氣也是那麼的與眾不同,只有他是將她當作完全不同的人來看待,不是傳奇人物,也不是高不可攀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