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董妮
「遵命。」直接一腳把他踢出門,她手忙腳亂地開始幫步驚雲擦身,上藥,然後針扎穴道,助步驚雲吸收藥力。
「要不要幫忙?」齊爭在外頭喊。
屋裡一點聲音也沒有。
老頭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他身後。「別叫了,事關我那徒兒,她不會讓第三者插手的。」
「師父,明明你醫術高強,怎麼你不親自動手?」儲笑夢問。
「破城鐵弩,穿胸而過,那種傷,你認為我治得了?」老頭子翻了個白眼。
「但我剛才觀步統領,神色不錯,不像重傷沒救啊!」齊爭說。
老頭子的回答是一聲長歎。「也許是奇跡吧!那丫頭……」他一邊搖頭,轉身走了。
齊爭和儲笑夢都不知老頭子的話是什麼意思,直到他們在這裡住了一個月,看齊瑄將步驚雲照顧得無微不至,他們有一點點瞭解什麼叫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幾次,齊爭和儲笑夢提議幫忙,她都拒絕了,一點不覺得照顧一名昏迷不醒的傷患是件麻煩事,相反地,她還有幾分興致勃勃的樣子。
她從早忙到晚,幾乎沒有片刻歇息,那纖細的身子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教齊爭更恨李友合與周鵬。
一個月後,齊爭回京一趟,著手佈置對付周、李二人的計劃。再回來,竟看到齊瑄放血給步驚雲做藥引,割腕取血的動作一氣呵成,好似她已做過無數遍。
齊爭心疼得差點發狂,但齊瑄毫不在意,她只知道步驚雲的脈象越來越穩,他的性命正一點一滴地被她從黃泉中拉回來。
歲月匆匆,又是一年過去,步驚雲仍未醒轉,其他人對他能否清醒已不抱多少期望,只有齊瑄還是每天快快樂樂地為他施針用藥,對旁人的勸告,她只當東風過耳。
別人笑她太癡傻,她笑別人不知心,兩情若是長久時,但求隨身相伴,其他的,不過是外物,不足道也。
饒是齊爭堂堂男子,也讓妹妹弄得幾度紅了眼眶,就連生性冷淡的老頭子和儲笑夢都掉了幾次淚,只有齊瑄,半滴珠淚未落,卻似無比滿足眼下生活。
要不是齊瑄仍是每天照常讀書,製藥煉丹,看護步驚雲,旁人都要以為她瘋了。
直到這一日,長年濃霧籠罩的雲夢山谷難得地射進一抹陽光,照得滿谷金燦燦,恍似黃金雕就。齊瑄和步驚雲居住的草屋突然傳出一聲沖天泣吼,嚇得一山谷的人和動物奔走驚慌。
老頭子、儲笑夢和齊爭急忙趕到草屋,卻見齊瑄正趴在步驚雲身上嚎啕大哭,他們以為步驚雲終是沒熬過來,誰知轉目望去,卻見一雙琥珀眼睜著,眸海裡漾著一汪甘蜜,甜膩膩地鎖著齊瑄。
步驚雲活過來了。
尾聲
半年後——
或許是奇跡,或許齊瑄真是醫道上的天才,經毒手鬼醫那老頭子判定沒救的步驚雲不只回轉陽世,也能步行走動,功力更隱隱有恢復的跡象。
不過在他尚未完全康復之前,他和齊瑄仍住在雲夢山谷中,名為調養,但是……
步驚雲看著那只長著兔子耳朵的狗突然跳過腳邊……它汪汪叫著,應該是狗吧?不過耳朵長了點兒。
自他醒來,就發現谷裡熱鬧不已,儲笑夢和齊爭經常來訪就算了,老頭子和齊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互拚醫術,弄出一堆怪東西也算了,甚至——
轟隆一聲,不知道是老頭子抑或是齊瑄,又在試驗,玩到爆炸了。
「鬼丫頭,老頭子用了一百年的煉丹爐啊!你居然給我炸了,賠來——」
「少來,分明是你那爐子年久失修,壞了我一爐好丹,你才要賠我藥材!」
好啦,不必問了,引起今朝爆炸的兇手正是齊瑄。
步驚雲看著兩條烏漆抹黑的影子朝他跑過來,不知該笑還是該歎。老頭子本來性情就怪異,加上一個齊瑄,更是造孽,不知道雲夢山谷哪一天會給這對老少夷為平地。
「驚雲……」齊瑄來一招先告狀先贏。「老頭子欺負我,你要給我討回公道……」說著,眼淚嘩啦啦地流。
「呸,分明是你這鬼丫頭炸了我的丹爐,還敢信口胡言?」
「如果你的丹爐是好的,怎麼可能突然炸掉?還差點破了我的相。驚雲……」她直往他懷裡鑽。「老頭子嫉妒我治好了他治不好的傷,每次都故意害人家……我不管啦!讓他賠人家的丹。」
「你什麼意思?老頭子的醫術舉世皆知!」
「事實擺在眼前,驚雲是我治好的,當時你還說他死定了。」
一百個老頭子也說不贏齊瑄那張小嘴,氣得額冒青筋,怒火沖天地走了。「總有一天讓你知道老頭子的厲害!」
「你很厲害嗎?百年老妖怪欺負人家二十幾歲的小姑娘,是啊,你厲害極了!」這番話把個老頭子氣得閉關去也,看能不能研究出破解春風化雨丹的藥物,早日教齊瑄臣服他腳下。
步驚雲捧起懷中人淚盈盈的小臉,憐惜地拭著她眼角的水珠。「我聽笑夢提起,我昏迷的時候,你半滴淚都沒掉,怎麼我醒了後,你三天兩頭就哭呢?」弄得他既心疼又不捨,恨不能將她揉進心尖兒裡,再不放她出來,外界的風風雨雨自然侵犯不著她了。
她笑嘻嘻的,拉著他往地上一坐。這種自由自在、沒有言官拿枝筆在後頭盯著她言行舉止的日子真是舒服。
她拉起他的衣袖,擦拭臉上的黑灰。「你睡著,沒人疼我,我哭給誰聽啊?浪費眼淚。」
有這種道理嗎?偏偏他就愛極了她這份無賴。「所以我一醒,你就每天哭,讓我心疼?」
她的嬌軀柔柔地偎入他懷裡,小手又不規矩地摸上他胸膛。「你越心疼,就會越愛我,這樣我的眼淚才不會白費啊!」
他神色尷尬地拉住她造反的柔荑。「光天化日,還是外頭,教人看見不好。」
「誰會看見?」才不管呢,她大大方方把他整件長衫都脫下來,露出赤裸上身,前摸摸、後瞧瞧,嗯,半點疤痕沒留,完全看不出曾受過致命重傷。她果然是天才。
「谷裡又不止我們兩個人,還有師父呢!」而且他是正常男人,她這樣亂摸,很容易出事。
「老頭子剛才受我那一氣,至少要閉關三天,再弄出新藥整我一回,此刻他不會出來的。」她得意洋洋,檢查完傷勢,接下來嘛……
「嘿嘿,驚雲,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什麼?」他只知她現在笑得很淫蕩。
「你養傷一年餘,沒見著日光,皮膚倒是變得白皙滑嫩了。」越來越符合她嗜好的小白臉樣子。
隱約地,他額頭出現幾滴汗。
「瑄兒,你口水流下來了。」唉,都幾歲的人了,她這愛好美男子的性子依舊不改,怕是至死都要對著俊男發傻了。
「這證明你魅力驚人,秀色可餐啊!」
「我應該高興嗎?」
「你高不高興我是不知道啦,但我很喜歡。」她在懷裡掏掏摸摸了半晌。「驚雲,這是我特製的藥膏,對美白、嫩滑肌膚效用特好,你記得每天浴沐後都要使用啊!」
他額頭的汗已經開始往下落。通常這種事不都是丈夫對妻子做的嗎?怎麼在他和齊瑄之間卻是顛倒過來了。
「瑄兒,以我的五官和身材,弄成這樣,你不覺得太脂粉氣嗎?」
「不會啊!從前你曬得黑抹抹的時候,還以為你是粗獷型的,變白之後才發現你五官深邃,似有胡人血統,比起一般的白面書生,反而別具異國風情,很是吸引人呢!」
他怎麼一點都不覺得高興。男人靠的是內涵,不是一張臉吧?而且……
他小聲嘀咕:「以色侍人者,色衰則愛弛。」
齊瑄拍著他的肩。「放心啦!你娘子現在是一代神醫,會為你研製各式養顏藥膳與護膚品,包你青春永駐,一生貌美。」
這問題不能再談下去了,他心臟會麻痺。
「瑄兒,當日我那種傷勢,我自己都認為死定了,你怎麼篤定我能活下來?」當他聽老頭子、齊爭和儲笑夢談起她為他付出的血汗,是真正的汗水與鮮血,他震驚得差點再昏一次。「下回莫再如此癡傻了,你要知道,你擦破一塊皮,比割我一塊肉更讓我心痛。」
「誰傻了?你才笨呢!明明是你自己說的,我生,你生,我死,你必相隨。我還活蹦亂跳的,你怎麼可能死?」
「但……事情總有意外啊!」比如那日,他雖然打倒了所有敵人,自己也重傷瀕危。不過他沒想到,他僥倖逃過一劫,被他一掌擊得吐血倒地的周鵬也讓先前被迷藥迷倒,後來轉醒的親兵扛回去,幾經救治,活下命來,雖無力再上戰場,卻換來一個異姓王的封賞。只不知塞翁得馬,是福是禍了。
「沒有意外。」她的小臉貼著他的胸膛,再度聽見那強而有力的心跳,無比的幸福流淌全身。「我也不會容許意外發生,咱們說過白頭偕老,華發未生前,誰都別想拋下誰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