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黎孅(黎奷)
那原本臉色難看,端著高高在上的班德森夫人,在看見兒子之後,立刻換上一副慈祥好相處的面容,取笑道:「這麼急著回來?怕我欺負你妻子?」原本不願喝韋劭妏泡的茶,但在兒子面前她得演。「難得你為我端茶呢,娶了妻子變得更體貼了。」
「依你在我辦公室對我咆哮的口氣,我很難不這麼猜想!」路克的神情比他母親還要頑固。
蘿蘭輕啜一口茶,微微訝異於紅茶的甘醇芬美,優雅的放下杯子,語氣輕快道:「如果我知道她是這麼年輕可愛的女孩,當然不會生氣了。」朝韋劭妏露出微笑。
韋劭妏一楞,很快的反應過來,微笑以對,方纔那荏弱的神情全數消失不見。
為何蘿蘭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是為了路克嗎?她不禁想。
路克的態度仍有所懷疑。「您一向對有色人種沒有好感!」偏偏他就是愛上一個東方女孩,愛不分膚色種族性別,他就是愛上了!
路克不諱言的直指蘿蘭最不滿意韋劭妏的一點——她不是美國人。
蘿蘭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但她的笑容仍然完美無缺。「是她改變我的想法,我們聊了很多,路克,你娶了一個好妻子。」她朝韋劭妏那方睞了一眼。
兩個女人的視線在空中交纏。
很瞭解對方都不想讓路克擔心,不願讓他知道她倆的私下較勁。
當母親的不願破壞在兒子心中的好母親形象,自己的兒子本就該得到最好的。
當妻子的不願讓丈夫擔心,為她公私不分,為她和母親爭執,加深婆媳之間的嫌隙。
「路克,劭妏還很年輕,要學的東西還多著。」蘿蘭漾著邪意的藍眸投在韋劭妏身上。「把她藏在紐約公寓,你也無法專心一意在工作上,讓她回費城陪陪我吧。」
「不!」路克一口回絕,他回到家來就是要看見妻子在家裡等他,他也不放心讓劭妏與母親一起住。
「你不同意啊?」蘿蘭眸子垂了下來,沉吟一會兒,看向韋劭妏,帶著一點不懷好意的笑,道:「但是你心愛的妻子剛才已經答應我了呢,我還以為不會再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房子。」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路克心一緊,想著母親總一個人守著那棟老房子,孤零零的……
韋劭妏注意著路克的神情,他流露出對母親的愧疚。她告訴自己,她要當個好妻子,如今除了全心做好這件事,她還能做什麼?
當一個讓丈夫無後顧之憂的妻子吧,韋劭妏!
「路克,我已經答應了,別讓我做個言而無信的人,起碼在你母親身邊,你不用擔心我一個人無聊沒事做,你總該相信自己的母親。」她軟聲軟語地說服丈夫。「費城和曼哈頓並不遠,休假你就可以回來,我會等你。」
「但是……」路克態度軟化,但仍不捨。他才新婚三個月!三個月就要分隔雨地嗎?
「我想當你成功背後的那雙手,當你的好妻子,我該學的還多著呢。」她雙臂環抱住他的腰,甜蜜地笑道:「想我,就快點把工作做完,回來看我吧。」
原本氣焰高張的路克,在妻子軟聲軟語的勸說之下,無奈的點了頭。
蘿蘭見狀心中警鈴大響。她那固執的兒子,竟然在小女孩三言兩語之下妥協!這女孩對他的影響力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
可惡,要拔掉這眼中釘得費一番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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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麼做,才能讓蘿蘭多喜歡她一點?
這是韋劭妏住進費城班德森豪宅之後,每天不斷想著的問題,三個月了,和路克聚少離多的分隔兩地,感情不減反濃,但蘿蘭對她的厭惡卻是與日俱增。
「既然您這麼討厭我……為何還要我搬來?」在蘿蘭又一次刁難她時,她忍不住問。
「為了路克。」蘿蘭驕傲的抬高下巴哼氣。「要是讓你繼續待在路克身邊,參與他的社交活動,屆時人人都知道我蘿蘭·班德森有個黃種媳婦,我可丟不起這個臉!」
為何她會讓韋劭妏藏在這隱密的地方?當然是不希望有人發現她!
「稍晚,我有幾名客人,你最好別出現在我眼前。」蘿蘭警告道。
雖然住在這裡,但蘿蘭不曾給她好臉色看,她就像是不受歡迎的寄居者,厭覺自己寄人籬下。
她搞懂了蘿蘭的用意,是要她自己離開路克,用這種羞辱人的方式要她知難而退。
「我還能去哪?」除了留在路克身邊,她還有地方去嗎?她離開了小爸,離開了妹妹。
好幾次拿起話筒想撥電話回去,聽聽妹妹的聲音,聽聽小爸的聲音,但卻……害怕聽見他們問起她好不好?
結果她還是沒有勇氣撥完電話號碼。
班德森家唯一讓她感受到心靈平靜的地方。就是庭院的這株老樹下,她花很長的時間照料這棵老樹,她的異能讓她看見寄住在老樹體內的樹精——阿多恩。
他是班德森家族的守護靈,她將老樹照料得無微不至,讓阿多恩汲取她的力量。
「好好照顧自己。」有天,阿多恩神秘地對她說了這一句。「我會守護你。」
「什麼?」她追問,在這座宅子裡,最常跟她說話的就只有樹精花妖,要不是她天生的異能,她會悶死吧。
阿多恩只是笑笑,然後隱身在樹中。
她一頭霧水,帶著一身的凌亂走回大宅,在門口,撞上了與一群朋友走進大門的班德森夫人。
原本與朋友正說笑的蘿蘭看見她,笑容立刻垮下來。
「蘿蘭,你什麼時候請了個黃種人園丁?」其中一名貴婦好奇地問,蘿蘭是有名的討厭有色人種,種族歧視的瘋子。
蘿蘭臉色漲紅,憤恨的瞪著讓她陷於窘境的韋劭妏。
「要不是看在她對園藝有一套的份上,哼。」她並沒有向友人解釋,這個女孩不是她的園丁,而是她的媳婦。
嫌惡的神情已經刺傷不了她了,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事情。
「各位夫人,日安。」韋劭妏漾著笑,朝蘿蘭點了點頭,但那從容的姿態實在不像個園丁,反而像個千金小姐。「班德森夫人,慢走。」
「你這個園丁,生得不錯呢。」韋劭妏的進退得宜引起蘿蘭閨中密友的好奇和欣賞。
蘿蘭不覺得意,反而氣悶的瞪了她一眼,像是在責怪她的引人注目,催促朋友,「走了走了!」
剛開始,蘿蘭在很多地方刁難韋劭妏,無論是儀態和才藝,包括用餐禮儀。
一次在路克偕同凱瑟琳來看她時,凱瑟琳應蘿蘭的邀請彈了一首曲子,博得滿堂彩,蘿蘭是想讓韋劭妏在路克面前出醜,也是要她認清本份,轉而要她為大家彈奏一曲,她說自己沒有老師教過,只有跟愛彈琴的養父學了幾年,也有好一陣子沒彈了。
一坐在鋼琴前,她彈奏了需要技巧的「小星星變奏曲」,讓蘿蘭的臉都氣歪了。
「是想讓我認輸嗎?」韋劭妏不禁想,蘿蘭的層層刁難只是想逼退她而已,卻沒想到她都能迎刃而解,之後蘿蘭便不再理會她,但卻用言詞和漠視羞辱她。
對一個人最大的羞辱,不是在言詞,而是視若無睹啊……
「少奶奶。」麥特在她一進門時,上前替她取過手上的工具。「要不要休息一會兒?你早上吐光了早餐,中午也沒吃,我送點東西給你吃。」
「不要叫我少奶奶,叫我名字就可以了,麥特。」啊,還是有人對她好,麥特,他真是一個老好人,讓她想起了薩米爾。
「不行。」嚴肅的麥特謹守主僕界線,斷然拒絕。
叮咚——門鈴響了起來,麥特如釋重負。
「太好了,少奶奶,您先回房休息,換個衣服,我讓醫生來看看你。」
韋劭妏覺得他誇張。「我又沒病!」怎麼跟薩米爾一樣窮緊張。
「有病沒病,醫生說了算!」他不肯妥協。
「只不過是頭暈了一下而已……」她只是不習慣費城的天氣……啊,算了,麥特一臉想告狀的神情,要是路克回來知道了,他恐怕會很不開心。
路克每兩周回來一趟,一次停留三天,這三天是她在這裡最快樂的時光了,蘿蘭不會找她麻煩,起碼不會在路克面前表現對她的不滿,會在路克面前誇她、讚美她,她也會在路克面前讚美蘿蘭對自己的疼愛。
如此虛偽的兩個女人,暗暗較勁比耐力,看誰撐得久。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可向來只有女人會為難女人。」韋劭妏喃念著,不免歎息。
當她梳洗完換上乾淨衣物走出更衣間時,在房間的沙發上看見丈夫對她微笑。
「路克!」她欣喜的衝上前擁抱他。「你回來了,今天這麼早?」
「工作趕完就回來看你,嗯?你怎麼瘦了一些?」路克先是狠狠的吻她,彌補兩周以來的思念。
他每天不停的忙,只有靠電話與她聯繫,為了每兩周回來費城看她三天,他把工作時間全數壓縮在十天內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