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安琪
滿臉淫笑的中年男人伸出毛茸茸的手,撫上她細緻得像高級瓷器的手臂。
「走開,不要碰我!」她突然羞辱地大叫,發狂似的用力推開男人,然後哭著快步奔進公寓裡。
中年男人被用力推了一把,差點跌進花叢裡,氣得在後頭破口大罵。「搞什麼啊?不過是人家玩膩的女人,有什麼了不起啊?」
路旁的高級汽車裡,敞開的車窗內,有雙陰鷙的褐色瞳眸,直瞪著男人跳腳叫囂的背影。
「冠祐,查出那個男人是誰,我要他立刻消失在這個社區裡。」簡潔有力的命令,透出寒冰似的殺氣。
「是。」周冠祐不敢怠忽,立即點頭領旨。
「大少,康小姐她……看起來好像很難過,您不用上去安慰她嗎?」程仲君小心翼翼地問。
「她的心情與我無關。」楊靖鷹將背靠回沙發上,閉眼漠然命令。「開車!」
「好的。」周冠祐趕緊鬆開手煞車,開車上路。
她的心情與我無關。
大少他真的不在乎嗎?
車子逐漸駛離,程仲君從車窗遠眺康予柔的住處,內心玩味著這句話的涵義。
大少這個人,深沉得讓人永遠猜不透。
第八章
時光荏苒,轉眼間三年過去──
「丁太太,我回來了。」
康予柔從繪畫教室回到家,一放下裝著畫具的大袋子,就先到廚房找水喝。「外頭好熱喔!」
三年過去,她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
雖然長了年紀,但外表幾乎絲毫未變,依然是一頭清湯掛面的短髮,不染不燙也不化妝,永遠像女學生一樣的清純樸素。
「渴了吧?我替你弄了些檸檬冰茶,已經涼透了,我知道你愛喝。」丁太太把放在冰箱裡的整壺檸檬冰茶拿出來。
「太棒了!謝謝你,丁太太。」康予柔迫不及待倒了一杯,露出滿足的笑容。「好好喝喔!」
「真的?」丁太大像看自己的女兒一樣,滿臉疼愛地看著她。
不過,想起這三年來她所受的苦,她就內疚不已,她認為這一切都是她害的。
「予柔,對不起啊!」她難過地向康予柔道歉。
「咦,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康予柔眨著大眼,不解地看著她。
「如果那時候,我能想到更好的辦法,就不會害你被冷落了這麼多年,都是我的錯!」丁太太自責地道。
這三年來,康予柔真的受了很多委屈,其中的心酸外人難以明白。
「你在說什麼呀?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忙。」康予柔搖搖頭,笑容清淺而溫柔,沒有絲毫埋怨。
「這三年來,多虧有你在我身邊,你就像我的母親一樣,要不是有你疼我、照顧我,逼我吃東西,陪我度過最難過的時刻,我或許會撐不下去。」
她真的很感謝丁太太,好幾次想脫口喊她媽。
「真的嗎?你真的不怪我?」
「當然,不但不怪你,我還得感謝你,如果不是你的手藝這麼好,讓我吃得圓圓潤潤,我想我可能早就被踢出去了。你知道楊靖鷹那個龜毛的男人說過什麼嗎?咳──」她故意板起臭臉,學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刻薄地說:「這個女人太瘦,我對活骷髏沒興趣!」
「他真的這麼說過啊?」丁太大很是詫異。大少嘴這麼毒?
「對啊!你說可不可惡?」康予柔噘起小嘴忿忿地問。
「雖然不應該這麼說,不過……確實很可惡。活骷髏?噗!」丁太太掩著嘴,差點噴出笑意。
「是吧?唔,我現在想起來還、還……噗,我竟然一點都不生氣,只覺得好笑耶,到底怎麼了?」
「大少那人就是這樣的,再狠毒的話,都可以面無表情地說出來,有時想想真的很好笑。哈哈哈……」
兩個女人在廚房裡笑得前俯後仰,想像他如何用那張沒有表情的面孔,尖酸刻薄地說那句話。
「什麼事這樣樂不可支?」
突然響起的男性嗓音,讓正拿楊靖鷹取樂的兩人倏然愣住。
「大少?」兩人一起錯愕大喊,下一秒兩張臉漲紅成大番茄。
「看來,我頗能提供兩位生活樂趣,希望下回再有這樣好笑的事,我也能夠在場。」楊靖鷹看來寬容的淺笑,隱含著冷冷的嘲諷。
「對不起,大少,我們是說笑的,您別生氣。」丁太太急忙賠不是。
「你先回去吧!」
「是。」既然楊靖鷹來了,丁太太當然是匆忙退場。
「現在還是中午,而且今天不是禮拜天,你怎麼突然來了?」康予柔漲紅的臉慢慢恢復,她走過去,噙著雲朵般輕淡的笑容問。
「正好到附近辦點事,就順便過來了。」楊靖鷹走回客廳往沙發一坐,重重吐一口氣。
只有來到這裡,他才有放鬆的感覺。
「吃過午飯了嗎?丁太大準備好午餐了,一起吃吧!」康予柔準備到飯廳去替他擺設碗筷。
經過他身旁時,他突然伸手拉住她。「我想吃你煮的面。」
過去三年來,她不曾再特地準備豐盛的大餐等他到來,但他卻常常在深夜來訪時要求她弄些簡單的宵夜給他吃,而他最愛的就是她煮的面,口味清淡,卻滋味爽口。
「但是……」為什麼滿桌的飯菜不吃,要吃湯麵呢?
「我今天沒胃口吃飯。」
「好吧!」她無奈地在心中歎息,輕輕拉回自己的手,走進廚房下面。
她從冷凍庫取出早已熬好凍成冰磚的高湯塊,放進小鍋子裡加熱,同時開始俐落地洗菜切肉。
其實她並不是不想幫楊靖鷹煮麵,她很喜歡為他付出,哪怕只是拿一雙拖鞋。但她不想讓自己戀上這樣的感覺,她怕自己會跌得更深,更不可自拔。
打從三年前被他冷落,又被無恥的鄰居羞辱之後,她便傷透了心,決定封鎖自己的感情。
三年來深居簡出,除非學畫否則幾乎不出門。
說到鄰居──
好像自從那回騷擾她之後,就沒再見過那個人,莫非是搬走了?
高湯滾了,她聳聳肩,開始下面放料。
煮好了面,她小心地端到飯桌上,然後去喊楊靖鷹過來吃。
「鷹──」走到客廳,她才發現他頭仰靠在沙發的椅背上,閉著眼神情放鬆,似乎已經睡著了。
看來他真的很累,那麼多工作等著他處理,想必是沒一刻清閒吧?
可憐的男人!
她眼眸一柔,心中充滿憐惜,多想伸手撥開落在額前的褐色髮絲,但硬是忍住了。
因為怕他吹著冷氣午睡會著涼,所以她進房拿了條涼被出來,小心翼翼地蓋在他身上。
就在涼被輕輕落在身上的那一刻,楊靖鷹驀然醒了。
他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她便像不倒翁一樣倒在他身上。
「你放開我──」她紅著臉,嬌嗔地嚷著。
「不放。」他很無賴地回答。
「面煮好了,你快去吃啦!」她臉更紅了。
「我想先吃飯前甜點。」
「啊?」那是什麼?
才思考兩秒鐘,他接下來的舉動就已明白告訴她,她正是「飯前甜點」。
「不、不可以!這裡是客廳,有人會偷看……」
她不會忘記那個曾偷窺她的變態鄰居,說不定此刻他正躲在什麼地方,滿臉淫穢地看他們親熱,一想到這裡,她就……
感受到她的恐懼,楊靖鷹低咒一聲,伸手按下控制窗簾的遙控按鈕,窗簾便緩緩棗攏了。「這樣就沒什麼好在意的了吧?」
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火熱的唇,掃過白嫩細緻的臉。
「唔……」
感受到他愈來愈急、愈來愈熱烈的攻勢,原本想忍住所有反應的康予柔,又忍不住淪陷了。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呢?
他明明不要她了,為什麼每次來,卻都表現得很飢渴,好像除了她,他沒有別的女人一樣。
但他們都知道這是假的,他還有其他女人,不是嗎?
她輕輕啜泣著,報復性地往他的肩膀張口咬下,滿意地聽到他悶哼一聲。
像是受到刺激,他動作更加激狂,狠狠地將她捲入逐漸攀高的激情中……
***
激情過後,楊靖鷹坐下來大口大口地吃著那碗冷掉的面。
「幹嘛面熱熱的時候不吃,要等涼掉了才吃?」康予柔替他端來切好的水果,像個妻子一樣叨念。
「涼掉的面味道也不錯,尤其在某些時候,吃冷掉的東西能更快降低身體的熱度。」楊靖鷹吃完最後一口面,別有含意地瞅著她。
「你在說什麼啊?」她面頰臊紅,轉身想走。
他又拉住她,兩人目光交會,好像纏住的線團,再也分不開。
「過來。」他嗓音低啞,將她拉過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還在學膠彩畫嗎?」把玩她的短髮,他眼神溫柔地問。
「嗯,張老師真的很棒,謝謝你讓我去學畫。」當初收到他這份生日大禮時,她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張輝蘭是膠彩畫的權威,但近年已不收弟子,她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方法,竟然讓張老師答應收她為學生。
「你高興就好。」她真的很容易滿足,不需要華麗豪宅,也不需要昂貴珠寶,卻更讓他想好好疼惜。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