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秋風醉
事不宜遲,他馬上撥電話找人。「瑞比,我要一張機票,需要你幫忙。」
「到紐約是嗎?」還沒交代細節,瑞比卻先說了,像是早就料到。
他抬眉微訝,旋即勾笑,不愧是他的得力助手,機敏過人。「沒錯。到時候,團務可能要麻煩你費心了。」
交給她代理,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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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費了跟預計中差不多的時日,處理完一切繁瑣手續,聶鳴鋒來到紐約。
一出機場,撲面而來一股清冽,是雪的味道。
入目的街景陌生又帶點熟悉,這不是他第一次造訪這個城市;幾年前他曾跟同行的友人一同來參加紐約國際舞蹈節,並因而有緣結識了幾位在地的舞蹈家。
不過他沒有想過,舊地重遊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到飯店安頓好行李,他二話不說,按著抄來的地址找到呂姐的工作室。
看看時間,下午四點半,無法確定丁薇霓是不是在,他沒想太多,直接推門而入,對坐靠門邊的兩名職員用英文表明來意。
「薇霓?她不在唷。」對方告知。
看來還在學校,他暗忖。「她大概什麼時候會來?」
「她今天不會來這了。」另一人插嘴。
「是這樣嗎?」先前回答他的那人顯然也才知情。「她請假?」
「不,她跟尼克一起被呂姐派去辦事了。」
「喔,跟尼克啊……」
那略嫌曖昧的笑容,使聶鳴鋒不覺眉心一攏。「那是誰?」
「你不知道?他是薇霓的男朋友啊。」答案勁爆。
什麼?!聶鳴鋒心中一震。
「真的嗎?他們已經在交往了?」這次換人的情報網落後了。
「八九不離十啦,你看他們倆整天膩在一起,出雙入對的。」
「說的也是……其實他們早就是公認的一對了嘛。想薇霓剛來時,尼克幫了她好多忙,每天開車載她到處買東西,加上他們又讀同校,呵……」
辦公室果然是流言的溫床,苦悶工作中,一八卦起來,是欲罷不能哪。
聶鳴鋒對這刺耳的嘰哩呱啦毫無興趣,拂袖而去。在路邊招了計程車,報上飯店的名字,他決定回去休息一下,再作打算。
問他介不介意?可笑,未經證實的傳言,他從來不會當真,尤其是從辦公室傳出來的,多半不是無中生有,就是加油添醋。
只是,此際,望著車窗外的雪景,車內暖氣舒適,他卻不知怎地,感覺心裡有某塊地方,好像也冷冰冰地飄起雪來……
好極了。
他放下一切,特地來紐約找她,現在卻聽說,她有男朋友了。
「這種事,你該對你的男朋友做。」
「……以後我會的。」
沒來由地,腦中浮現他們上次的對話,他凝了臉色。
難道她這麼快就找到適合kissgoodbye的對象了?
他的心情,該死的壞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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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心情壞的?」
耳畔一句不倫不類的中文,使丁薇霓從近來常有的發愣中回神。「沒有。」
「我剛剛那句中文對不對?」尼克露齒一笑,改用英文問。
「稍微有點怪。」丁薇霓修飾道:「應該是,你的心情壞嗎?」
「對了,要加『嗎』,把它變成一個問句。」他點點頭。「你的心情壞嗎?」
「嗯。」好像還是不太對。「一般我們都說,心情好嗎?心情不好嗎?」
「喔,原來如此。中文真複雜……那在每個問句後面都用一個『嗎』,是不是就不會錯了?還有別的『呢』、『啊』、『吧』……這些該什麼時候用才對?」
這可考倒她了。她蹙眉沉思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別在意、別在意。」他笑著擺擺手。「嘿,拜託別為這種事皺眉。」
她舒眉,有點好笑地想,跟他相處才發現,會中文跟會教中文真是兩回事。
尼克是呂姐的外甥,是個英俊的混血兒,性格開朗,有點孩子氣,容易讓人放下心防。來紐約後,呂姐派他當她的嚮導,她受他不少照顧。他自幼在家說英語,中文程度奇差無比,所以喜歡偶爾跟她講中文當練習。
「那麼,你的心情不好嗎?」他笑瞇瞇,現學現賣。
她沉默一下,搖搖頭。「沒有。」
尼克不信,猜想著,她會不會是那個,家病……不對,一定不是這樣說,唉,就是改不了這直譯的壞毛病。「Homesick的中文是什麼?」虛心求教。
「思鄉病。」
「那麼,你是不是思鄉病嗎?」他用中文問。
聽他真的自作聰明,把問句尾巴都加了個「嗎」,她忍不住笑了。
見她笑,尼克也高興了,天生喜歡逗人開心的感覺。「我聽阿姨說,你在台灣時,有為輕風舞團工作,對嗎?以前我去台灣看我外公時,正好看過他們的一部舞作,叫作《逢魔》,雖然不是國際型的大製作,不過棒呆了!」
聞言,她心頭驀地隱隱刺痛,想到那也正是自己認識他的緣起……
「聽說挑大樑的舞者就是舞團的團長,編舞的也是他,非常了不起哩。」尼克有些遺憾地說:「不過那好像是他最後一次參與演出,太可惜了。」
「你知道得好清楚。」她有點意外。
「哈哈、哈哈哈……也還好啦……」
「你為什麼在緊張?」她狐疑地揚眉。
「哈哈……沒有啊,為什麼這樣說?」
「呂姐說,你一緊張就會一直哈哈笑。」
他瞪眼,被出賣了,懊惱地用中文低咆:「可惡!臭阿姨,最壞了!」
聽他的程度罵起來活像個小孩,她再次忍俊不禁。
尼克只好自己掀了底牌。「好吧,其實我有個台灣朋友正好看過不少輕風舞團的演出,我向他問來的。我這人最見不得別人不開心啦,看你好像老是悶悶不樂,想說跟你聊些家鄉事,也許可以紆解你的思鄉病。」
她眼神一黯,不想告訴他,自己不是思鄉病,而是為情所傷。
是她咎由自取,妄想看那人冷靜的面具為自己破裂,到頭來,破裂的是自己的心。
事發之後,她鴕鳥心態地拚命躲他,直到躲無可躲、瞎掰帶過後,他再沒打來,但在她胡亂結束通話前,他嚴厲的語氣實在不像會既往不咎。
原本打算用分隔兩地的日子,逼自己放棄單戀,可從沒想過要把關係搞砸啊!光想到以後說不定再也不能恢復從前那樣,就讓她難過得不能呼吸……
「薇霓,怎麼了?」見她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但感覺沒精打采,尼克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沒有。」她搖搖頭,扯開話題:「走吧,時間快到了,別讓呂姐久等。」
他們跟呂姐約好了一起看芭蕾舞,為接下來的舞服案子做觀摩。兩個多小時的表演結束後,將近晚餐時間,呂姐熱情地邀她到家裡用餐,飯後跟她閒聊課業和工作的適應情形,直到晚上八點多,丁薇霓告辭,由尼克開車送她回去。
到了租賃的寓所前,她走在雪地裡,低頭在包包裡摸索鑰匙,想到方才呂姐的言談中隱約透露出擔心,看來自己這陣子一定表現得情緒低落。
深深歎了口氣,她甩甩頭,要自己振作起來,不要辜負他人的期許……
「薇霓。」忽然間,耳中傳來一聲太過熟悉的叫喚,使她震住。
猛地抬頭望去,一道挺拔身影從陰影處走出來,夜色籠罩,落雪間隙,視野不佳,她忘了呼吸,閉了閉眼,收訊還是模糊……不,即使是在大白天光下,見到這不該出現在此的人,她絕對還是會覺得自己看錯,因為……怎麼可能!
心跳劇烈,她怔怔瞧他,腦海空白,嘴巴失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沒有話要說嗎?」緩緩揚起的聲音,聽在耳裡,跟雪夜一樣凍人。
於是下一瞬間,她的知覺只剩寒冷。
第七章
雪好像越來越大了。
身穿風衣的高大男人,雙手插在口袋,呼出白霧,目光深沉,懶懶地靠在牆邊。事到如今,連時間也懶得再去查看。
在寒風中站太久,腿有種凍僵的感覺,反而好像不會累了。
其實,他大可以在飯店等,打她的手機告訴她,自己人在紐約,要約見她。再不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到她工作的地方去等,總會堵到她。
無論是哪種做法,都比他現在這種聰明且有意義多了。
所以他想,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真的像個傻瓜一樣,守在她住所前,癡癡地在雪天裡等,而每多等一分鐘,他的心情就降溫一分。
已經很晚了,她為何還沒回家?紐約的治安沒那麼好,難道是出了什麼意外……這忽生的念頭使他心頭一凜,滿腔煩躁瞬間轉為憂慮。
掏出手機,正欲打電話確認她的安危,忽有一輛車駛近,在前方路邊停下,他抬眸望去,見到開門下車的人……剛巧是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