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秋風醉
把自己的設計一一講解完,她觀察他一貫面無表情地審視,手心捏汗,心頭七上八下,還是……不行嗎?這是她自認至今為止最有信心的作品了……
「這個髮型是怎麼回事?」他指指圖,終於開口。
「我認為用這髮型作搭配會很適合。」一般她是不在設計圖上畫髮型的,但這次特別有靈感,所以利用髮型來加強整體印象。
「這個……爆炸頭,很適合?」他微微一頓。「感覺有點誇張。」
其實他是想說可笑吧?她不太高興,就是有這種感覺。「這一點也不誇張,更不好笑。這個主題需要力量,這個造型可以突顯出生命力。」認真解釋。
「我沒說好笑。」他挑了下眉,垂眸沉吟道:「你剛才說……生命力?」
「……還有,爆發力。」跟他對陣,也總是讓她充滿爆發力。
他睞向她,只見她神色凝重,目光炯炯,彷彿嚴陣以待,隨時準備接招……突然發現,自己還滿喜歡她這氣魄十足的樣子,他忍不住笑了一聲。
「不是說不好笑?」哼,自打嘴巴。
「別誤會,我不是在笑你的設計。」他摸著下巴,又審視起那張設計圖。「事實上,這件設計挺別緻,髮型的構思也大膽有趣……我喜歡。」
咦?她呼吸一窒,心跳加速。「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放下設計圖,對她微笑。「恭喜你——可以了。」
可以了?可以了?可以了!
簡短的三個字,動聽有如天籟,是她一直以來所夢寐以求。革命成功,反敗為勝,哈!喜悅照亮她的臉,她難忍激動地站起身,努力克制欣喜若狂的情緒,但還是忍不住笑彎了唇。
看她眼裡綻放的勝利光芒像是在說「你總算沒話說了吧!」他也牽起嘴角。「別高興得太早,這是頭一關,往後還有試用期,看你的表現了。」
試用期?那是代表……自己被錄用了?她一怔,這才驚覺,不知何時開始,自己渾然忘記原來的目的,一心只想得到他的認同。
因為,她就是不想在這人面前認輸。誰教他那麼輕慢、那麼嚴厲,誰教他……正是引領自己進入這個世界的人。
雖然他們之間一直稱不上融洽,但她知道他從不是在刁難自己。誰會這麼閒,費時費力刁難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呢?這段艱辛歷程與其說是測驗,不如說是磨練;不可否認,她從失敗經驗中受益良多,他是個耐心的好老師,只是教法不太溫柔。
想到這,她看著他,由衷道:「謝謝你。」
「我也要謝謝你。」他眼裡閃著笑意。「因為你的那番話,小虎最近勤奮不少。」
咦?他怎麼知道……她睜大眼。「想不到你會偷聽別人說話。」
他聳聳肩。「一開門就碰到有人在大聲訓話,想不聽都沒辦法。」
強詞奪理……她忍不住在心裡嘀咕。
「好了,今天我要監督排練,你先回去休息,細節下次再談。」
她點頭告辭,一出房門就碰到小虎迎上。
「你還好吧?來,先坐下喝杯水。」他不由分說將她拉到椅上坐下,到飲水機前倒了杯水給她。「不是我想說,每次見到你,你就更憔悴幾分,真讓人看不下去耶。這樣下去行不通啦,你該好好休息一陣子再來跟團長鬥過——」
「我剛剛過關了。」看他好像很擔心,總覺得應該通知他。
「咦……咦咦?!」小虎呆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誇張地跳起來,開心地猛拍手,大笑道:「啊哈!我就知道你行的!太棒啦!」
「你為什麼這麼高興?」她納悶。
「小熊維尼要加入我們,跳跳虎當然高興嘍!呵呵呵呵……」
就說她不是小熊維尼了……她揉揉眉心,此際已無力再計較這綽號。唉,算了……就算這裡真是百畝森林,成為當中的一分子,也是她不變的夢想。
「你先在這休息一下,時間快到了,等人來了,我介紹大家給你認識……」
小虎叨叨絮絮,但她太累了,聽不進去,攤在沙發上,沒多久就意識矇矓。
聶鳴鋒自房內出來時,見到的,就是她斜靠扶手上睡著的模樣。
唉,看來真是把她累慘了……他是不是太壞了點哪?溫柔地摸摸她的頭,他眼裡有著讚許,因為她展現的毅力和突破,的確教他刮目相看。
想到她方才喜不自勝的模樣,那張發亮臉上,兩邊嘴角高高翹起,笑得像是……一座美麗的橋。這念頭牽動他的嘴角,心頭暖暖的,彷彿也感染到了喜悅,不覺以手指在她唇前隔空描繪那動人弧度……
「新團員在哪裡!」忽然間,大門被推開,小虎領著幾人暴民般衝進來。
「哎呀,團長!小虎說的是真的嗎?你終於肯讓人家過關了?」
「你們是來排練的,不是來看新團員的吧?」他好氣又好笑。
這話等同證實,大伙默契絕佳地同聲歡呼:「好耶!狂歡、狂歡!」
「噓。」聶鳴鋒打斷他們。「小聲點。」
「團長你要懂得憐香惜玉,就不該把咱們的新人操成這樣嘛,真過分……」
「不會了,因為我現在要改操你們。」歹毒的話語,換來一片哀嚎,他無視地走向練舞室中央,臨去前,又瞥眼那張熟睡的臉蛋,嘴角不覺再次上揚。
多不可思議。那個代號分明是阿傑當時亂取的,怎會如此貼切?
正如希臘神話所言,倔強而好勝的月亮女神——阿緹米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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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聲音,來來往往,像夢中雜訊,此刻全都驚不醒她。
之前連夢裡都在思考,很久沒像這樣全然放空,她睡得香甜,捨不得醒來。
最後喚醒她的,是濃郁的食物香氣。睜開雙眼,這才意識到自己不在家裡,她猛地跳起,四下一望,啊,她不小心在這睡著了?睡了多久?眼見窗外天色已暗,低頭一看手錶,她吃了一驚,居然已經晚上七點多了!
「你醒了?」有人自廊間走來,是聶鳴鋒。
「怎麼沒人叫我?」她很窘地揉揉眼睛,惺忪的模樣,使她看來比平常還要稚氣幾分,勾起他的笑意。
「看你睡得那麼沉,顯然嚴重缺眠,我還算天良未泯,就姑且收容你了。」他指著躺在前方地上的紙盒。「來吃披薩吧,外送剛來,還熱的。」
她也不跟他客氣,道了謝,洗過手,跟他一樣席地而坐,吃了幾塊披薩。
他面前鋪了張報紙,邊吃邊看,她沒東西看,就看他。
看得出他是個對自身衣著不甚講究的人,總是穿著輕便,但這絲毫不折損他的英俊。三十出頭的成熟男人,高大瀟儷,氣宇軒昂,舉手投足間從容自在,眉宇間自信閃耀,透露他是個極有主見的人,即使像現在這樣盤膝而坐,顯得有些傭懶,仍似個居高臨下的君主,存在感不容忽視。
不可否認,他很迷人,可惜呢,卻是個難以取悅的傢伙……她在心裡笑著偷偷批評。
「看夠了嗎?」他驀地從報上抬起頭來揶揄,原來早有所覺。
被抓個正著,她倒也不慌不忙,只是點點頭。「嗯。」
「可有什麼結論?」
「你挑食。」指向一旁被他挑掉的洋蔥。
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他笑了。「觀察入微。」拿面紙擦擦手,見她已經停食,暗自算了算盒內為數不少的披薩,睞向她問:「你不喜歡吃披薩?」
她搖搖頭。「吃不下了。」剛睡醒,不怎麼有食慾。
「你也未免吃太少了。」他將披薩盒推近她。「再吃半片也好,太瘦不好看。」
「我並不瘦。」她反駁。
「最近很瘦。」他端詳她。「小虎說,你這陣子至少掉了兩公斤,別否認,那小子別的可能不行,這方面敏銳得像雷達。」
被說中了,她無話可駁,只好小聲咕噥:「我瘦跟你什麼關係。」話雖如此,還是拿起一片小披薩開始吃。
「因為是我虐待你。」
好意外他會這麼說,她噗哧一笑。「你這麼認為?」
「他們都這麼說。」
「誰?」她疑惑。
「那些沒大沒小的團員們。」他撐著額頭,像是受夠了。「每個人臨走前見到你累成那樣,都對我露出一臉責怪。」
「你該叫醒我的。」沒想到會有人注意自己的睡相,她頗不自在。
「那我的罪名豈不更重。」他笑道:「不用在意。在這裡沒有拘束,你很快就會知道了,那些團員哪,一個比一個缺乏形象。」
聽他這麼說,她好奇了。「他們都是怎麼樣的人?」
「嗯……」他想了想。「總之,是些很有趣的傢伙。」
「跟你一樣?」
「不,我是最無趣的一個。」
什麼?「聽起來有點嚇人……」
他大笑。「做好心理準備吧!」
她發現他的笑聲很好聽。有人用大提琴的樂音形容男人低沉悅耳的聲音,不過她還是覺得那膚淺了點,就像是他的舞蹈,沒有形容詞足以精準刻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