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蜜果子
楔子
男孩跌跌撞撞的從狹窄的樓梯口摔了出來，跟著滾出來的是一堆破損的傢俱，砸在男孩身上後往四處散去。
不遠處有個遊民們燃燒物品用來取暖的大鐵桶，許多人正圍在那裡取暖，沒有人想多管閒事。他們吐出來的氣化為白煙，這種天，怕是要下雪了。
而跌坐在地上的男孩衣衫襤褸，僅穿著一件汗衫跟泛黃的七分褲，臉上、身上全是傷，他掙扎著站起來。
「搞什麼？姓梁的，你們怎麼那麼窮家裡沒有一個東西是值錢的！」一個不過十八、九歲的男孩跟著從裡頭走出來，後面有兩、三個跟班。
梁仲熙壓抑著身體的顫抖，勉強站立在一群惡霸面前。
這裡是紐約的黑街、治安最不良的區域，但他的父母因為經濟能力有限，只得選擇在這個地方定居……乃至於死亡。
他們曾為這一帶的地下統治者是華人而感到欣慰，但是現下已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你家唯一值錢的就是那間爛店面，我就勉強收下了。」流氓頭子的兒子——艾斯，不屑的挑著嘴角，「這間屋子我也收了，加起來還抵不過利息咧！」
原本開著中國餐館，日子過得雖然艱苦卻很幸福的他們，因為一場意外改變了一切。
他父親因車禍成了植物人，奄奄一息的躺在醫院裡，他們哪有能力負擔昂貴的醫療費用，於是媽媽去跟艾斯的父親借錢，借了筆永遠不可能還得起、利息還越滾越多的龐大金額。
最後，媽媽為了還債忙得心力交瘁，在黑夜裡一個人倒在餐廳的廚房，因心肌梗塞而孤寂的死亡。
爸最後拔了管，因為他不想再折磨爸爸，也希望媽路上有個伴。
只是他連葬禮的費用都拿不出來，畢竟他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能做些什麼？要不是街坊鄰居幫他湊出點錢，恐怕爸媽現在連個墳頭都沒有。
只是早上葬禮才結束，吃腐肉的烏鴉就急著來了。
雖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別以為他年紀小就什麼都不懂，當初他們要媽簽的借據根本是有問題的。
梁仲熙無畏的朝艾斯伸出手，字字有力的說：「把鏈子還給我。」
餘音未落，他就被一腳踹飛，以拋物線之姿，重重的跌落在更遠的地上。
「你敢跟我要東西？」艾斯大步上前，舉起腳就往他的肚子上使勁一踩，「你們家欠我們的錢都還不起了，還敢跟我要東西！」
梁仲熙痛得把胃酸都給吐了出來。他吐不出食物，因為他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那是我媽的東西。」忍著痛，他大聲嚷著，「把鏈子還給我！」
他美麗、慈祥的母親，頸子上有條細細的金色鏈子，煉墜是交纏的鬱金香，24K金，霧面處理，設計簡單雅致。
那是媽媽最珍愛的項煉，絕對不能讓這些下三濫拿走！
「你以為這條鏈子值多少？」艾斯從口袋裡抓出那條金鏈子，「呸！連今天的利息都不夠。」
「錢我會還你，我做牛做馬都會還給你。」梁仲熙撲上前想去搶，「我會去工作，賺多少就還你多少。」
只可惜手伸長卻仍構不著，他再度被一拳打飛出去，這一次直到撞上了對面的磚牆才摔落在地。
「工作？想得美！」艾斯衝上前去，朝著巷子大吼，「誰都不許收留這小子，誰敢給他工作，我就讓他活不下去！」
梁仲熙趴在地上，氣得渾身顫抖，然而艾斯走上前又是一腳往他背部踩，再往他的雙手踏。
「敢搶老子的東西？我把你的手廢了，看你怎麼搶？看你拿什麼做事？」艾斯回首，彎身拾起一塊石子，決意要砸爛他的雙手。
他想藉由這一幕殺雞儆猴，因為將來要接管這一帶的可是他，不狠一點有誰會聽他的話。
艾斯握著石子的手高高舉起，其他跟班們緊扣住梁仲熙的身子與手，人人臉上掛著殘虐的笑意，期待著鮮血四濺。
「Cop！」突然有個女孩的聲音響起，不知道在哪個街角大喊著警察來了。
這些惡霸們立即警覺的鬆手，飛快往另一頭奔走藏匿，而地上的梁仲熙也顧不得疼，立刻躍起往反方向逃逸。
他如果再待下去，只怕連命都沒有！
他急匆匆的繞過一個街角，突然有人拉住了他。
「快走吧，離開這裡。」輕柔的英語來自跟前清秀的女孩，她塞給他一條破爛的毛毯跟一袋麵包。
梁仲熙感激的注視著她，但是他沒有再多說隻字片語，接過東西後只顧著沒命的往前奔，彷彿急欲奔離他悲慘的過去。
第一章
繁華的紐約市裡，下起了今年的初雪，天空飄起白色的雪點，人人紛紛抬首仰望。
「好冷啊！」中年男子急忙上了車，手緊揪著大衣領口。
「難得看到雪景，聽說這是今年的初雪。」車內的女人微微一笑，降下了窗子賞雪。
「呼！這種天氣我可受不了。」男人脫掉大衣，抖了抖雪塵，「親愛的，麻煩把窗戶關上好嗎？」
「冷空氣可以使人冷靜些。」女人回首笑著，她有著一張精緻的臉蛋。
「你不必冷空氣就已經很冷靜了吧！」男子越過她，動手把車窗關上。「咖啡我買回來了，先喝點吧。」
女人笑了笑，接過咖啡啜了一口，一雙精明的眸子轉動著，開口吩咐司機往前駛去。這次她跟老公出來是工作兼度假，雖然很想把握兩個人的甜蜜時光，但工作在她心中還是重要得多。
「君蘋，你說你看上哪塊地皮？」男人扶了扶眼鏡，他溫文儒雅，氣質出眾。
「只是觀望，因為這裡複雜得很……左轉。」鐵君蘋專注的看著路，一邊對照著手中的地圖。
鐵君蘋年方三十五，卻是知名企業的總經理，其實這個企業是她老公的家族企業之一，可惜老公只對專研學問有興趣，一談到數字跟商業就變成白癡。
所以老公當掛名董事長，而她當總經理，公司實際運作全由她運籌帷幄。未來如果沒有差錯，這份產業依然是龍家子孫的，因此龍氏家族也從來沒有對她的掌權多嘴。
何況「翔運集團」交給她之後可是蒸蒸日上，還跨國合作，要是真的交給龍振文，只怕早一敗塗地了。
她的集團專門處理「房事」，舉凡興建大樓、設計、房仲，全都包辦，而且她並不甘於只在台灣的房地產市場獨領風騷，一有機會，就藉由國外合作的企業向外發展，合法的收購國外地皮。
「總經理……是這裡嗎？」司機皺了皺眉，因為這巷弄左彎右拐的，不只越彎越窄小，而且好像還來到了是非之地。
「咦？」鐵君蘋上下翻閱地圖。這地圖是誰給的？亂七八糟！「看來我們是迷路了。查理，這裡你熟嗎？」
「這裡……我試試。」司機眉頭深鎖，生怕尚未繞出去就被打劫了。
「君蘋，這裡看起來好像不單純啊！」龍振文往窗外看去，街頭一落落的人群正以不懷好意的眼神看著他們這輛外來的名貴轎車。
鐵君蘋望窗外一瞄，這點陣仗，尚且嚇不著她。
「只管往前開，查理。」她冷靜以對，永遠從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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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的都市裡頭，藏著許多黑暗角落，這裡的屋子破舊、人員複雜、犯罪率極高，警方通常都放給地頭蛇管理，只要不出大事也就任由他們胡搞。
燃燒著火焰的鐵桶邊聚集了更多的遊民，大家緊緊靠攏著，索取僅有的溫暖。
而在滿堆垃圾的牆邊，白雪皚皚的地上，蜷曲著一個裹著破舊毛毯的男孩。
「哎！你要不要過來？縮在這裡會凍死的！」有個黑人朝他喊。
「他聽得懂嗎？看起來是中國人的樣子。」旁邊的人回應著。
「嘖！不管懂不懂，總是會知道現在是什麼天氣吧？」黑人搖了搖頭，逕自往男孩走過去，向他伸出了手，「過來吧，坐在雪地裡是找死，OK？」
梁仲熙抬首，他已經餓到兩眼昏花了。他不是不知道冷，而是再也沒有力氣移動身子。
艾斯做得很絕，他果然完全找不到工作，即使是以前跟爸媽最好的鄰居也不敢收留他當打雜工，因為只要誰收了他，就會落得跟他一樣的下場。
人人都得顧自己的生計，他不怨也不怪，原本想著只要離開艾斯的地盤就好……只是沒想到那個混蛋竟然派人監視他的行蹤，他就連要離開這一條街，都還要經過艾斯的允許！
他究竟要被糟蹋到什麼地步
「叭叭！」兩聲囂張的喇叭鳴聲響起，巷子裡出現一輛黑頭車。
「嘿，你還活著啊？命真韌耶！」車窗降了下來，艾斯朝著梁仲熙扔出五毛錢，「瞧你一副餓死鬼的樣子，拿去吃點東西吧。哈哈！」
銅板滾到梁仲熙腳邊，他連看都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