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綠梅迎春

第4頁 文 / 問蝶

    看來他得回府一趟,試著找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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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厲風行重整商隊打算離開錫安前,又到迎春閣一趟。

    因為未事先告知,桑嬤嬤不曉得厲風行有此一訪,折騰了好一會兒才等到有人來開門。

    「誰呀?一大清早的……欸,你不能亂闖呀!」

    厲風行不理來人,熟稔地通過第一、二棟樓閣,穿過無數迴廊,來到綠梅的房門前,重重地拍了三下。

    「誰呀?桑嬤嬤嗎?」睡意濃厚的聲音由內傳來,旋即一陣重物落地聲伴隨綠梅呼疼的呢喃。「等等……欸,怎麼是你?!」

    甫開門,入眼的不是熟悉的桑嬤嬤,而是陰沉著一張臉的厲風行。

    綠梅想想也對,如果是桑嬤嬤的話,不可能只拍三下就停了……

    不對!綠梅想想不對,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呀?

    「妳穿這樣?」厲風行微蹙著眉,雖然綠梅套上了披風,還是隱約可見兜兒上頭繡著的盛開紅梅。

    如果今日敲門的是另一名男子呢?厲風行思及此,眼神更加冰寒。

    「我以為是桑嬤嬤。算了,你在這等我一下。」綠梅想回房換件衣裳,幸好她有多披件披風,才沒讓他看到不該看的……

    厲風行等不及,逕自越過綠梅進屋,活活急壞了綠梅。

    「厲公子,這樣不妥。」拉緊披風,綠梅在他身後說道。

    「有何不妥?」厲風行轉身睨著不自在的綠梅。他來是為了合同的事,又不是上青樓尋歡,有何不妥?況且商隊人馬就在客棧前,他沒有時間等她更衣梳洗。

    「這……」綠梅本想辯駁,就算兩人曾是夫妻,厲風行也不該闖入她房內,尤其在她衣衫不整的情況下,更是不妥。可話一到嘴邊,卻是怎樣也說不出口。

    「別想太多。我來是問妳對合同有何不清楚的地方。」本來想讓阿升過來替他一問,厲風行現在倒是慶幸沒做傻事。

    「合同?」綠梅疑惑地望向他,接著搖搖頭,輕聲道:「沒有。」

    原來是為了合同……綠梅輕歎一聲,將內心的奢望徹底抹去。

    「妳,沒看?」厲風行倏瞇起眼,兩道銳利眸光射向綠梅。合同連看也沒看,她真的是迎春閣的主事嗎?做事絲毫不嚴謹。

    「我想你不會刁難我。」綠梅踱步走到屏風後,想用屏風隔絕兩人視線的交集;原以為厲風行單獨前來找她,一定有什麼話想跟她說,沒想到只是為了公事。

    「那好,就定了。」說完,厲風行立刻轉身離去,如同昨日一般。

    「呵……不愧叫風行……」

    如果今兒個厲風行是來毀滅她的希冀,那麼,如他所願,她已斷了內心所有的奢望。

    綠梅關上門,再回到床前將披風褪去,躺到床榻上想入睡。

    他們只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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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月湖上煙波浩渺,湖畔迎春花搖曳生姿,映襯著緊臨湖心的三樓雕樑畫柱樓閣;湖面上,畫舫緩緩航行,垂掛的簾幕帷幔迎風飄曳;陽光透湖而出,映著湖光山色,成就一幅景色秀美、色彩燦爛絢麗的畫布。

    剛繪完下季的第三張圖,綠梅擱下筆,起身離開書案,取下掛在屏風上的披風,利落地打個結,打算到醉月湖畔繞繞,想找個視野良好的地方蓋涼亭。

    今兒個是二十五號,厲風行離開錫安兩個月了……

    想這做什麼?綠梅不禁搖頭。這念頭實在太荒唐可笑了。

    厲風行說過,他們只是各取所需不是嗎?

    綠梅沿著湖邊小徑,漫步在去年斥資萬兩所種下的金桂林中;一到秋日,飄散而來的陣陣桂花香氣清新宜人,此時灑落的桂花更增添一番美景,置身其中,宛如仙境,引得不少騷人墨客流連忘返,縱然此地乃屬迎春閣一這青樓所有。

    「咳……」綠梅掩著小嘴輕咳,揪緊身上披風。每當天候一變,她的身子骨就犯病,先前為了多釀些迎春酒,連著好幾天沒睡好,多釀了十來缸就病倒了,躺在床上半個多月才得已下床走動,幸好那時已和厲風行打下合同。

    綠梅著實咳得難受,一時間順不了氣,只好扶著一旁的桂花樹幹,找塊乾淨的石頭坐下稍作休憩,閉目養神。

    若非想找塊視野廣闊的地方搭建涼亭,而且在中秋前夕完工,綠梅也不會急著在畫完圖後即披上披風往遊湖小徑來了。

    溫暖的陽光透過樹葉枝椏灑在綠梅單薄的身上,微風吹拂過她柔順如絲緞亮面的秀髮,她難得悠閒地靠在樹幹上假寐,不知過了多久,當她悠悠醒轉,睜開秋瞳那一刻,赫然發現一雙黑色足履立在她眼前。

    綠梅驚恐地瑟縮身子,顫巍巍地抬頭想看清來人——

    「嚇!」綠梅大吃一驚,駭得她下意識往後一躺,直挺挺地撞上後頭的桂花樹,疼得她是眼冒金星,頭皮既痛且麻。

    怎麼會是厲風行?他來多久了?看了她多久?

    他不是離開錫安了嗎?

    「厲、厲公子……」綠梅趕緊扶著桂樹站起,卻因頭疼得厲害,身子站不穩而搖晃,差點就跌倒在地。「厲公子,您怎麼來了?」。

    等到暈眩消去,疼痛也退了泰半,厲風行依舊不發一語,筆直地站在她面前,定定地望著她發上的黃玉珠釵,原本在綠梅印象中只有淡然神情的眸子,竟映照出不解與憐惜……憐惜?

    怎麼可能……她一定是昏頭了。

    得不到響應,綠梅拍拍身下淡紫色的絲織羅裙,向厲風行辭別後走進遊湖小徑裡。綠梅不奢望他會回答她的問題,或許他只是出於好意,擔心她孤身一人在桂樹下假寐會遭遇到什麼不測,所以才守著她直到睡醒。

    她還能期待什麼呢?

    連進到她房裡也只是為了公事,在他心裡,她什麼也不是。

    醉月湖的面積不算大,尤其與四大名湖相比更顯渺小,但要繞上一圈少說也得花上一個時辰,更別說細細品味醉月湖的幽靜了。綠梅走了一會兒,待挑了個視野最好、能同時將三棟樓閣盡收眼底的位置時,也差不多該用午膳了。

    「咳……咳……」喉頭一陣騷癢,綠梅難過地咳了起來,咳得撕心裂肺,即使中午陽光較為熾熱,也溫暖不了她發寒的身子。

    她太過逞能了,以為自己的體力能夠負荷,如今還得扶著樹木才得以勉強支撐;桑嬤嬤曾苦勸過她別太勞累,免得昏倒在路上沒人發覺……

    「咳……」綠梅咳得厲害,連淚水都迸流而出,虛弱的模樣著實惹人愛憐,配上身後碧湖樓閣,儼然一幅活生生的美人春泥淚。

    綠悔忽感一陣昏眩,虛軟地往後一倒,原以為迎接她的會是堅硬的泥地,沒料到竟跌入一個溫暖厚實的懷抱——

    他沒離開?

    綠梅扶著他的上臂撐住身子,想確認是不是厲風行,一迎上他深如黑潭的幽邃眸子,像是被某股氣流吸住一般,掉進回憶的洪流中載浮著。

    記億中,厲府裡偌大的仿真造景、假山荷池石拱橋宛如美輪美奐的西湖春色,以往只有她形影孤單的漫步橋上,念著遠方的夫婿——一個從未將她放至心上的男人——而如今這個男人,卻默默地陪她繞了半圈醉月湖……

    這曾經是她奢望的夢,極為奢望的夢,可她再也不敢想了。

    「真對不住……我馬上起來。」綠梅掙扎著想起身,偏偏厲風行的懷抱有如銅牆鐵壁般拘禁著她,絲毫不能移動半分。

    使盡全力推拒著他,但在厲風行的感受上,她只是輕柔地用素手抵著他的胸坎,起不了任何作用;倒是她的抗拒,讓他起了慍色。

    「別動。」都病成這樣了還敢隻身出門,要不是他在對街茶館與桑嬤嬤介紹的嵌工師傅談生意,瞧見她小嘴不斷輕咳,不斷地扯緊披風保暖,又獨自一人往金桂林走去,才擔心地跟上來看看。

    尤其當發現坐在他對面的嵌工師傅比他還著急時,厲風行才借口讓阿升學習自個兒談條件,追了出來。

    「這樣不妥,讓我起……咳咳……起來……」綠梅搗著小嘴咳了起來,不習慣這般親近的距離。成親三年,別說相擁了,就連執手的次數也少得可憐,通常都是作戲給疼愛她的公公看。

    不管她再怎麼付出,厲風行心裡也沒有地方讓她佇足。

    「不准動。」厲風行抱起綠梅;瞧她虛弱的樣子,走不到幾步路就得停下來休息,還想逞能。

    四年後的厲風行比起四年前的厲風行,差別在於現在的他對綠梅多了一份好奇、多了一份憐惜、多了一份將眼神停佇在她身上的衝動,但這不代表她能不斷地漠視、不斷地逃避、不斷地推拒他。

    他是她的夫婿,縱使已是曾經,也改變不了事實。

    「不要……咳……你放我下來,好嗎?」她已經身心俱疲了,就讓她保留最後一絲尊嚴吧。難道唯一僅存的傲骨,他也忍心把它折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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