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連亞麗

    帶著滿滿的關懷，藍芸兒開著車回家。

    走進屋裡，魯元航和何文淑都在客廳裡等著她，客廳角落擺滿了為數可觀的嬰兒用品，顯然今天採買的東西已經送到了。

    「他人呢？」一見到她進門，何文淑劈頭就逼問她。

    「什麼人？」藍芸兒有些心虛的問。

    她心想元航應該不會告訴婆婆自己今晚是跟公公吃飯才對。可是話一出口，何文淑就把簽收單丟向她。

    「你很清楚我說的是什麼人，這上頭的簽名明明就是他的！你以為我會認不出來嗎？」

    何文淑氣得臉色發青，沒想到魯世研會偷偷回台灣，更讓她發火的是藍芸兒竟然背著她去見他！她或許有機會被蒙在鼓裡，但是當這些嬰兒用品送來時，光看簽收單上龍飛鳳舞的字跡她就認出了那是丈夫的筆跡，原本元航還想幫妻子說謊，可是她何文淑沒那麼好騙！

    「你告訴我，魯世研現在人在哪裡？」

    「我、我不知道……」藍芸兒搖著頭，公公的確沒讓她知道他們住在哪裡。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你就是跟他約好了要見面，所以才帶著小海出門，還跟他一起吃晚餐，你現在還敢說謊！」

    藍芸兒慌亂的看著丈夫，希望魯元航能幫幫她。

    「媽，我真的沒有跟爸約好，我是在買東西的時候遇上他們的，我們真的不是事先約好的！」

    「他們？！你的意思是魯世研不是一個人去，你還帶著小海去見那女人？！」

    「不是這樣！」藍芸兒發現越解釋情況越糟，何文淑簡直快發狂了。「我真的是恰巧遇上他們的。」

    「芸兒，你看到爸的時候，就應該打電話跟我說你跟爸在一起。」魯元航的語氣裡有著明顯的責備。

    藍芸兒被他的話震住了。以往婆婆責罵她時，元航都是護著她的，怎麼這回他也跟著指責她起來了？

    「我打了好多通電話給你，手機完全不通。」

    「爸說會有很多人打來找他……所以不想被打擾……」她講得吞吞吐吐的。

    「元航，你看看你娶的是什麼笨蛋！連這種事她都不會處理？」何文淑氣得破口大罵。「我知道你一定是故意的，你故意幫著他們來跟我作對！魯世研買點東西收買你，請你吃頓飯你就站到他那邊去了！」

    「不是的……」藍芸兒連反駁都顯得無力，抱著兒子她整個人都快縮起來，原本已經睡著的小海也被一連串的怒吼聲驚醒，她只好拍著兒子的背安撫。

    「算了，你先帶小海去睡覺，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魯元航朝她揮了揮手，一副打發她走的樣子，那動作充滿了不耐，但藍芸兒無心去解讀他動作裡對她的反感，像是收到了特赦令，趕緊抱著孩子上樓。

    她可以聽到樓下不時傳來惡罵聲，心情跟著跌進谷底。她知道自己這下慘了，連元航看起來都很不高興，他從來沒有對她生氣過，對照今天下午她感受到的溫情，現在的她彷彿回到了惡夢裡。這麼想著，她的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魯元航走進房裡，見兒子已經睡了，藍芸兒一看到他就別過臉，一邊吸著鼻子一邊假裝在整理東西。

    他不是看不出來她在哭，可是此刻他的心情真的很糟，根本沒那個心思去顧慮她的感受。

    「芸兒，你告訴我，爸真的什麼都沒有跟你說嗎？」

    現在唯一和老爸接觸過的只有芸兒了，除了她以外沒有人知道老爸的去向，她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藍芸兒回頭看了兒子一眼，像是怕吵醒他，然後才走出房間。魯元航明白她的意思，跟著她回到主臥室。

    關上房門，藍芸兒才開口。

    「我想他們應該已經走了。」

    「那你剛才怎麼不說？如果我追到機場……」魯元航臉色大變，心裡湧起一陣憤怒。「你故意不說，是怕我去阻止他們。你故意讓他們有機會離開台灣嗎？」

    藍芸兒聽到他這麼說，臉色也跟著變了。

    「什麼時候我在你們眼裡變得那麼會算計了？所有事情都是我故意，我耍心機，我全都是有陰謀的！你們有沒有想過我什麼都不知道，今天出門前我根本沒想到會遇見爸，你們從來沒有跟我提過詳細的情形，可是你們卻要我做出你們要的反應，這對我並不公平！」

    「這麼簡單的事你怎麼會不知道怎麼處理？」

    「我要怎麼處理？把爸五花大綁的交給你們處置嗎？我沒有那個能力！更何況他看起來好開心，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我當然會以為你們已經把事情處理好了，因為他看到我時一點也沒有帶著女人私奔的尷尬，而且……他們看起來真的好快樂……他們就像是真心愛著彼此。」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魯元航簡直被她氣昏頭了。「連真心相愛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我爸還沒離婚！那女人是什麼來歷我們也不知道，爸臨走前還拿走了公司的錢，雖然只是五百萬，但你知道拿走公司的錢對公司來說是多嚴重的事嗎？那不是把錢拿出來抵過帳目就能算了，大大小小的股東都在看著，等著我出錯，認為我會跟爸一樣糊塗。打從事情發生到現在，我沒日沒夜的加班，為的就是向所有人證明我不會像爸那樣亂來，結果你現在竟然說這種話？要是被媽聽見了，你要她做何感想？」

    藍芸兒知道自己的話太過夢幻也太天真，但這確實是她親眼所見的，魯世研和董為珊的甜蜜互動，她相信他們絕不是一時衝動的私奔而已，但此刻魯元航的怒火也等著她去撲滅。

    「我只是相信他們會這麼做應該有他們的理由。」

    「你是被洗腦了還是怎麼樣？你們不過就吃了一頓飯，你對那女人瞭解有多少？你竟然可以這樣幫那兩個人說話，我爸又不是小孩子，真的想離婚也應該找個方式解決，而不是把一切丟了就走。還有，你有沒有想過我？這些日子我忙著公司的事，連回家陪你跟孩子的時間都沒有，你是我老婆，你有沒有站在我的立場幫我想想？」

    「我當然有，只是當時我不知該怎麼反應，爸看到小海好高興，一直在提小海的事，我根本沒機會插話，更何況我是晚輩，怎麼好意思去追問那些事呢？」

    「你至少要他跟我聯絡吧？」

    「他根本不想跟你們聯絡……為什麼你要一直怪我？」

    她懷念和元航過去甜蜜的時光，尤其在見到魯世研和董為珊之後，她可以瞭解他們的心情，他們只是想廝守在一起而已，她不懂的是為什麼元航認為她有本事可以處理，任何人的感情都不是其他人能干預的，更何況對方根本不是她所能掌控的。

    「你怎麼確定他們已經走了？」

    「我聽他們說要去機場，所以我才猜想他們走了。爸知道我不敢開口問，他只跟我說我知道得越少越好，他不想害我挨罵。」藍芸兒越說越委屈，她真的沒想到見到公公的結果會是如此。

    「就這樣嗎？」

    魯元航質問她的態度讓藍芸兒非常不好受，她仰起頭看著丈夫道：「你認為我還會知道什麼？爸他們可以離開台灣半年讓你們找不到，他會把我這個年輕又無知的媳婦放在眼裡嗎？」

    「你也知道你有多蠢嗎？」魯元航氣得口不擇言。

    聽到這句話，藍芸兒再也忍不住了，從口袋裡掏出魯世研給她的支票，想也不想的就交給他。

    「或許我真的很蠢吧，我大可以拿著這張支票帶著小海學爸一樣離開這裡，但我竟然笨得回來這個家……你真的想知道爸今晚跟我說什麼嗎？爸叫我不用再忍耐了，如果受不了可以拿著這張支票離開，因為他猜得出來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而你呢？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要繼續留在這裡？」

    魯元航無言的看著她遞過來的支票，那上頭的確是父親的簽名。

    藍芸兒以為自己應該可以忍住傷心不在他面前落淚，這陣子的心酸她在公公的面前不敢多提，晚上吃飯時有好幾次她都紅了眼眶，只因為公公那瞭解的眼神，看得她好羞愧，公公知道她留下來是因為她是真心愛著元航，她的愛愚蠢得讓她覺得好難過，可是她所愛的人卻不懂，反而不停的指責她。

    「我承認我的立場有些偏頗，也許你們都無法認同，但是在我眼裡，至少他們是幸福的，你們找不到他就把氣往我身上發，這些我都認了，反正是我自己要回來的，因為我希望哪一天我們也能回到過去那樣，我不想跟爸一樣被迫離開這裡，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還可以撐多久……我真的很羨慕他們。」

    魯元航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她為什麼不走？當然是為了他，她雖然沒開口把愛說出來，但他心裡是明白的。

    看著她擦著眼淚的模樣，他竟然忘了該怎麼伸手擁抱她，以前他總能在芸兒最需要她的時候給她一些支持，但此刻他只是望著她，他試著逼自己說些話，只是憤怒的情緒還未完全退去，所以他的口氣還是沒辦法多些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