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決明
「木頭班長的教法對阿夜很受用,拿來教我們就一定會失敗。」藍冬青輕笑。
「你是說我們比較笨嗎?」火燎原不甘心地問。
「不,因為我們沒有阿夜可愛,她教起來沒有動力。」
「噗!阿夜那種長相叫可愛?」雖然他孟虎沒資格說這種話,但……只有盲胞才會把「可愛」這兩個字套用在尹夜身上吧!
藍冬青洗牌,少了一個牌友,這一局不算,重來。
「對木頭班長來說,阿夜確實比較可『愛』。」
可愛的尹夜,無論裝出多麼搖尾乞憐的眼神,都不能讓湛靜停止對他的炮轟。
視聽室裡,向來恬靜的湛靜難得跳腳,揚高聲調:「你沒有一題不會對不對?!你的實力根本不只這樣對不對?!你還在啃麵包?!」認真聽她吠啦!
尹夜兩三口啃完波蘿麵包,再喝完一瓶咖啡牛奶才回她:「題目還滿簡單的。」以前的考題程度怎麼樣他是沒專心看過啦,他只負責寫下座號和姓名就可以趴下去睡了,這次他有乖乖看完,得到這個結論。
湛靜像洩氣的皮球癱軟在椅上,滿腔火氣都被他這種哭笑不得的回答給熄滅光光。她氣他騙她,但他真的騙了她嗎?明明是她先入為主地誤解他,用成績來認定他的功課,他只是順水推舟讓她的誤會加深,藉著教學的名義,她和他才有那麼多相處的機會,思及此,她的私心要她不准和尹夜嘔氣。
「你這麼厲害,為什麼之前的考試都不作答?你要是拿出本事來考,說不定你早已經在A段班了。我沒看過你唸書,你是不是每天都在家裡偷偷讀書讀到凌晨?」火氣沒了,只剩下滿肚子的問號。
「就如你看到的,我沒唸書,在學校沒有,在家裡更不可能。」
「那為什麼題目你都會?」
「雖然趴在桌上睡覺,但是老師們上課的聲音偶爾還是會飄進我耳朵裡,逼我聽到一兩句課文啦公式啦年代表啦。」他有時覺得很吵,才會塞耳機阻斷耳朵接收到的那些哇啦哇啦。
天才。湛靜必須承認。
「再說,老虎他們都留在這裡,我一個人到什麼A段班去一點也沒有樂趣。」他才不去咧,他不想被丟到只會讀書讀書讀書的地方,雖然他不是一個害怕孤獨的人,不一定非要有同儕朋友陪伴,卻討厭身處在格格不入的環境裡,連呼吸空氣都覺得累。
「……你應該要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而不是孟虎同學他們上不了A段班你也不上。」在這種時候講什麼義氣呀?
「將來?」尹夜笑出聲,口氣卻忍不住輕蔑。「考個好高中,再上個好大學,用學校優劣的名聲來評斷我這個人的品德,畢業後找到安穩的工作做一輩子,又或者像我家那一大群把法條當發語詞用的傢伙們,考個律師來當當,接案子、開庭、告死人?」
他嘲弄的那些,是大多數人想要的生活,包括她。
「你還是想開賭場就對了。」不然不會用嫌棄平淡生活的口吻在說話。一個出自律師世家的賭徒……嗯,是希望以後被警察捉走時,有後援團幫他撐腰打官司嗎?
「想呀。」
「有時真弄不懂你,在你這種年紀,很少人目標訂得這麼明確。」真想知道他在國小最常出現的作文題目「我長大後要成為……」裡,是不是就大刺刺地寫上:我要開賭場,當個危害社會的賭場大老闆!
「你怕嫁給一個賭徒嗎?」他打趣地問她,心裡卻有一絲絲忐忑會得到她肯定的答案。
尹夜想得真遠,才十幾歲的小毛頭,嘴裡竟然問出嫁不嫁這種大人的問題,那似乎還是離他們太遙遠太遙遠的事吧?
不過既然是假設題,她也以假設的立場認真思索。
「我是不怕,但我有告訴過你嗎?我爸爸是警察,我兩個哥哥也在耳濡目染下立志當警察,我怕他們反對你的職業。」
「那可真糟,你別報警捉我呀。」他作勢拍胸口。
她白他一眼。「我才不會——」
他當然知道她不會,她若這麼不重視他,也就不會有主動提議要代他考試的情況發生,她讓他好想認真仔細地讀完試卷,解題、作答、驗算,因為他考卷上寫的名字是「湛靜」,他為她拿到的成績,就是她在他心目中所佔的分數——滿分。
「你嘴裡說要我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你呢?你在替我作弊時,應該完全沒考慮到自己的下場吧?萬一我真的全掛零,你二年級想上A段班的夢想就破滅了,還得待在我們這個後段班,老師上課時懶懶散散,同學上課時愛吵愛鬧,惡劣的讀書環境。」
「早知道你這麼厲害,我才不會多事。」湛靜哼聲。
「還在氣這件事呀?」到底還會跟他氣多久?這樣他很害怕很不安耶。
幸好尹夜一問完,她投過來的眼神早就沒有半點怒焰,又是他熟悉的燦亮清澄。
「我那時真的沒有想到自己全拿零分怎麼樣,也許想過,只是那個下場我可以接受……」
留在後段班的下場。
尹夜對她瞇眸笑了,瞳仁幾乎快看不見了,但眼底的喜悅卻更明顯,他勾過她的肩,將她按進自己胸口,他低頭,她仰頭,雙唇膠著,滋潤彼此、溫暖彼此,這是他與她的第二個親吻,同樣生澀,沒有技巧,牙齒撞著了牙齒,角度喬不好,他差點笑場,還差點吻得更深;她差點退縮,卻伸出雙手,揪緊他的衣領。
重重倒抽的冷息聲,在視聽室門口傳來。
副班長和另外兩名同班同學傻眼地站在原地,本來只想偷偷跟來看湛靜是怎麼把零分的尹夜教到突飛猛進,科科及格,沒料到竟會看到這一幕——
「快,快去報告導師!」
第五章
湛靜清醒過來,窗外還濛濛的暗。
房裡的浴室傳來沖澡聲,他回來了。
她按下床頭小燈,照亮微微的能見度,自衣櫃取出乾淨內衣褲、男性襯衫和休閒長褲,疊在床沿,備以讓他著衣。
浴室門打開,看見坐在床邊的她時,他微微驚訝。
「我吵醒你了?」
「沒有,我自己醒過來,才發現你回來了。」
「不再睡一會嗎?」他靠近她,親吻她的額心。
「你快把頭髮擦乾,會著涼的。」她推推他光裸的胸口,催促他。
「幫我。」他故意露出央求的無辜模樣,就愛看她無法拒絕他的心軟。
她當然不會拒絕他。「來。」她已經攤開毛巾等著要照料他那頭柔軟黑髮。
他享受起她的溫柔。
「我作夢了,夢見國一時候的你。」湛靜從鏡中看見成熟的他,夢境裡,他還那麼青澀,十幾歲的男孩,臉孔有著七分的稚氣,現在那股稚氣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男人的味道。
這幾年他比國一長高了二十五公分,而她還停留在國三的身高沒再動過,他是個道道地地的男人,社會的洗練讓他穩重不少,他的職業迫使他培養出外形上的冷峻,但她知道他是一個多麼熱情的人,熱情又體貼,在她面前,毫不掩飾他孩子氣的那一面。
「哦?那時我的樣子很矬耶。」往事不堪回首。
「有一點,我也是呀。」
「你都沒什麼變,只有頭髮留長還燙鬈……呀,這裡長大不少。」他變身成狼,將賊笑的臉孔埋進她渾圓飽滿的胸脯。
她低呼,臉頰爆紅,身體一閃,跌進了大床間,他不放過她,尾隨而來,在床中央逮著她。
跑呀,再跑呀,獵人對於會掙扎的獵物才最有慾望想捉。
「尹夜!」她只有在臉紅和生氣時才會喊他全名。
他親吻她的臉頰,撩動她的長髮,愛撫她細膩的肌膚,顯而易見的情慾就鑲在他深濃的眸色裡,他這神情代表的涵義她是熟悉的,畢竟她和他已經結婚七年,七年都可以算是老夫老妻了,在床上的尹夜總是像火,溫暖又燙人。
他的頭髮還是濕的,但他不在意,凌亂的黑髮,使他看起來危險又俊美。
「頭髮……」她垂死掙扎,還在滴水的發,隨著主人的放縱,將水漬留在她胸前。
「別管它。」把心思全花在他身上就好。尹夜沉迷地加深吻,伏在她身上,剛沐浴完的他,膚上都還透著熱氣氤氳,熱水殘留的熱度熨燙著她的掌心,膠著的唇呼應著她的夢境,他和她就是在視聽教室裡吻著,然後被同班同學親眼撞見……
「你不專心。」他很不滿,動作不再輕如羽絨,探進她內衣的大掌霸道地開疆拓土。
「你不是一夜沒睡,現在才下班回來……你應該要休息……呀……」她克制不了地發出呻吟。
尹夜的嘴完全沒空回答她,它正忙得很。
當他存在在她身體裡時,她忍不住顫抖,捉緊他肌肉賁起的手臂,閉起眼,隨著他浮浮沉沉,任由他操弄她的感官,接受他的給予,她為他的一切而喟歎喘息,為他的一切瘋狂著迷,他的強悍,會為她而柔化,他的躁進,也會為她而放緩,他讓她覺得自己倍受寵愛,讓她覺得自己不後悔當年做下的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