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惜之
「對,他要見你。」「師傅,少爺知道……」
「蘭兒的事?是的,我告訴他了。」
「冷杉呢?」
「說了。」
穎兒鬆口氣。很好,誤會解開,他們便可以好好說話,不鬧性子,不擺氣,就是要她對公主釋出友善,也行。
「我們快去吧!」牢門一開,穎兒搶在前頭跑去。
連半刻鐘都不想等了,她有滿肚子的話想說,她要告訴少爺,此生難成,來生相約。她要告訴他,章斷,情難斷;琵琶弦上,曲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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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梳妝都不肯,直奔大廳,顧不得狼狽,她就是要見少爺。
一腳踩進廳堂,想說的話瞬地消失無蹤,她愣愣地看著公主在少爺懷中,輕訴款曲。
穎兒微張的唇,失去聲音。
「你在家裡做了什麼?」
宇淵環住公主纖腰,兩人靠得好近,幾乎要額對額、頰碰頰。
很正常啊,他們是夫妻……這麼正常的事,怎把她的心絞出了酸澀湯汁?
「我裁了新衣,替你做了雙新鞋,你說牡丹俗艷,我便織了一幅雙蝶戲蘭被,回房你就能看見。」
「玉兒,辛苦你了。」
「相公才辛苦呢,為國為家四處奔波,下回,我要跟父皇不平,怎麼可以把辛苦差事,全丟給你?」玉寧公王噘起嘴,愛嬌地躺入丈夫懷間。
「君為民做事,臣為君分勞,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哪來的辛苦?你別跟父皇胡鬧。」他笑捏了她粉紛嫩嫩的頰。
真親密,難怪人人都說他們是天上人間再尋不出的佳偶。
佳偶啊……當然是佳偶,有沒有看見少爺風塵僕僕,末休息梳洗,便急著與妻子喁喁私語?
穎兒想對公主釋出的善意被妒嫉取代,她啊,該死的狹窄。
淒慘一笑,談什麼斷章、曲續呢?少爺與她無章、無曲,他的章章曲曲全在公主身上。
只是累了青鳥慇勤、苦了明珠有淚,它們撮合不來無情心。
是笨吶,望夫崖上,孤石相思,怎知那男子,在異地落了情根、種下心?
是癡愚,你在這頭心似金鈿堅,他在那頭贈妾雙明珠;你在這方,悵望江頭江水深,他在那方,坐結行亦結,結盡百年月。更是呆,你要來生,他的來生有了新人;你的愁腸淚眼,君忘卻。踉嗆,穎兒退兩步,想轉身離去,梁師傅擋在身後。他在她耳邊輕語:「少爺要見你。」
瞥見穎兒,宇淵目光不由地深濃。「我還有事要處理,你先回房,我馬上過去。」
柳眼梅腮,芳心暗動,玉寧公主粉了臉,笑道:「不急,正經事要緊。」
公主離開大聽,行經穎兒身邊時,停下腳步,笑盈盈對她說:「穎兒姑娘大喜。
她沒聽懂,什麼大喜?她何來喜事?
「少爺,穎兒來了。」梁師傅說。
拋下公主,穎兒進門,緩步向前。
「過來。」宇淵道。她乖乖過去。
宇淵審視她,她的頭髮散亂,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紅唇失色,粉嫩的雙頰凹陷,她受的苦,全寫在驗上。
抑下擁她入懷的慾望,他擺出嚴峻面容,拿出肅親王府的令牌,冷聲問:「這是你從蘭兒身上找到的?」
「是。」
「你用天堂粉殺了她?」
「是。」
「為何不留活口?」
要怎麼答,說天堂粉是為了自己而準備?說除了天堂粉,她再沒別的東西可使?算了,解釋難,就讓他認定她心狠乎辣、殺人如麻好了。
見穎兒不答,他道:「把令牌的事忘掉,不要再提起。」
肅親王的事解決了?證據找到了?那樣很好,提不提令牌的確無所謂。
「是。」她應和。
「肅親王府來提親,皇后有意促合你和寶安公子,你意下如何?」
她……聽錯?
倏地一顫,猛抬眼,清靈的雙眼望住少爺,他要她和寶安公子……搖頭,她一定是聽錯了。
「是皇后的賞賜,你不能反對。」他再補充一句。
所以她沒聽錯?心涼,一分一分,她沒發熱,腦子卻昏昏沉沉,張眼,她想看清楚,對她說話的,是不是真的少爺。
真的少爺不會既不能反對,又問她意下如何?真的少爺不會拿商場談判那套對付她;真的少爺……真的少爺怎樣?
真的少爺尋到真愛……不介意將她出讓。心痛已極,想哭,卻遍尋不著淚水,她呀,心死絕,魂魄飛。
「我不能反對,少爺也不反對嗎?」眸光黯淡,她幽然問。
「寶安公子有財有勢,況皇后收你為義女,封靖寧公主,他不敢虧待你。」
只是因為皇后收她為義女,她就會被善待了?錯,皇后真正的想法恐怕是要把她趕離侯府,別妨礙少爺和公主。她不笨,真的不笨。
「少爺不找證據了?不追將軍夫人死因?」穎兒問。
「兇手已經伏法,你很清楚。」別開身,她的透徹眼光逼得他說不出謊話。
「我指的不是鍾離全,是想消滅證據的肅親王。」
「那些全是謠傳,我走一趟杭州,已經把事情弄清楚。」
「那麼,肅親王作威作福、魚肉百姓,貪污圈地、剷除異己呢?」穎兒追問。
「那些並無實證,何況你嫁的是寶安公子,不是肅親王。」
所以,少爺要和肅親王握手言歡?所以,少爺要把他當成禮物送進肅親王府?所以,她對少爺而言,什麼都不是……心絞腿軟,顧不得禮儀,她跌人椅中,空茫。
她只是禮物啊,可以被犧牲的禮物……寶安公子有多麼令人厭惡,他們都見識過,記不記得,少爺還叮嚀,他來訪,她別出面接待。怎麼轉身,他竟要她嫁給寶安公子,還鼓吹起他的財勢,能教她過好日子?
初接掌侯府那日,少爺要她牢記,往後碰上肅親王,要躲、要避,少爺當他是猛虎,而今卻要將她送入虎口?
這樣的少爺,她怎能誤以為他待她有心有情?
看不得穎兒的失魂落魄,心悶敲著,別開眼,宇淵喚下人進門:「送小姐回探月樓,五日之後,寶安公子會親自上門迎娶。」
五日,不管她願不願,他們已定好迎娶閂?垂眉、心傷……
沒有反抗、沉默無言,穎兒順從離去,只是那步履,一步步,沉重哀慟。
梁師傅上前,皺眉問:「這樣好嗎?不如把事情始末清楚告訴穎兒,教她放心,我們一定會想盡辦法把她安全救出。」她的哀戚教人不忍。
「師傅不明白穎兒的性子嗎?倘若她知道事實,哪會乖乖不動手,她沒了武功,動手只會有性命危險。」
傷心總比失去性命好。他要她活著,不管怎樣,都要她活著。
梁師傅歎氣。
少爺杭州行,方知肅親王搶先一步,拿走通敵證據。
密探得知東西就在肅親王府裡,他們正想不出辦法如何搶回證據,皇后竟傳來懿旨,封穎兒為靖寧公主,賜婚給寶安公子。
正奸,趁著賜婚,他們可以正大光明進肅親王府,這回,再不容差池。
只是,可憐的穎兒,辛苦了。
第九章
帷帳裡,穎兒全身赤裸,她在週身穴處插上七七四十九根金針,助藥力行進。她不想嫁給寶安公子。但皇后賜婚,她不能不嫁;少爺要她出閣,她不能說不,那麼,一旦她走出靖遠侯府,便與少爺無關了吧?她是清白女子,乾淨來乾淨去,怎容人玷污?
這五日她比誰都忙,採藥開爐,不眠不休,終是讓她煉出三顆回光丹。
回光丹,顧名思義,就是迴光返照丹,服下藥,她能立即陝復已失功力,然時效只有十二個時辰,時辰到,血脈逆行,身亡。
十二個時辰夠了,夠讓她守住冰清玉潔身。
「小姐,該換嫁裳了。」丫頭在帳帷外輕喚。
穎兒沒應答,拔下,根根金針,收入皮囊中,她穿起單衣,將赤蠍粉繫於腰袋內。今夜,誰都別想動她。
推開帳帷,她發現一屋子人,玉寧公主領來六名宮女和老嫗,她下床,便被人拉進妝台前。
勻妝、梳頭、更衣,她望著自己一身榮華富貴……
她居然成了公主?
了不起吧!金釵銀簪插滿頭,玉環在腕間清脆響亮,串串晶瑩玉潤的珍珠環上頸子,她是公主。
玉寧公主走近她,拉起她的手,輕握。
「穎兒,咱們是真正的姊妹了,過往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你大人大量,別同我計較。有空,我會過府去看你。有時間,你也別忘了常回娘家看我們,好不?」
公主語氣誠摯,她希望和穎兒成為好朋友,因她是相公疼愛的穎兒啊!
扯扯唇,她想對公主擠出一抹笑,可惜,微笑泡上膽汁,苦得教人蹙眉。
門口站著一抹頎長身影,穎兒拾眼,眼光落入一潭深沉的湖水間。四目相交,都是千言萬語……「啊,相公來了,你瞧,穎兒是不是美得教人不捨得眨眼?」公主發現宇淵,她攀上相公的手臂,將他帶入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