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富希喬
「嗯,謝啦∼∼」石川優走進表演廳,那裡有大約能容納一百人的真皮座椅觀眾席,扇型的舞台與觀眾席非常接近,現正垂掛著葡萄酒色的簾幕,宛如一個小型的電影院。
沒錯,只要是表演者,一次也好,誰都會想站在這樣一個舞台上大顯身手,她凝視著舞台,開始慶幸自己有接受米亞的建議過來看看。
她在李水心的帶領下走到後台,那裡有更衣室、化妝檯、舞台控制室,她把行李箱打開,拿出自己準備好的行頭。
李水心在一旁微笑道:「待會兒觀眾席上只有我哥、我,還有俱樂部的經理,所以你不用太緊張,像上次你在育幼院那樣的表演就可以了。」
「嗯。」石川優笑著點頭。
為了不妨礙YOU做準備,李水心很快就離開後台。
隨著時間流逝,也差不多到了該出場的時候,石川優已換上燕尾服,戴好高禮帽,自備的背景音樂也準備就緒。
「你可以開始了。」工作人員進來跟她打個招呼。
她點點頭,在舞台的簾幕後站定位,朝控制室比個手勢。
葡萄酒色簾幕拉起,石川優一手扶著高禮帽的帽緣,一手拿著銀棒,擺出定格姿勢。接著英文老歌「雨中的旋律」輕快的音樂流洩,她也彷彿甦醒的人偶,以富有魅力的舞步朝扇形舞台的前端走去,沐浴在燈光下的她逼近台下的三名觀眾,正要拋個媚眼,卻當場僵住——
這……這不是李楠瑾嗎?為什麼他會在這?這個姓李的——姓李?他跟李水心難道是……兄妹?!
石川優眉頭不自覺打結,這樣她怎麼可能不緊張嘛?
台北再小,能不能不要小到這種地步啊?不管,反正相親已經告吹,對方家族都已經打電話跟她父親道過歉了,現在就算再有什麼牽扯,也不會牽扯到婚姻去,她只要專心表演魔術的事就可以了。
一邊不斷在心裡說服自己別害怕,一邊意識到停頓在台前實在過久,她又開始彷彿沒事人似的繼續表演。
石川優是魔術師?!
台下李楠瑾的驚訝恐怕不下於她,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即使她戴著小鬍子、高禮帽,俐落地飛旋著手中的銀棒,他還是一眼就認出她來,這份認知讓他危險地瞇起眼。
這是怎麼回事?看來這石川家千金隱瞞了非常多而且非常重要的部分……他並不喜歡被人耍弄,但很明顯地石川優把他擺了一道。
很厲害嘛!他第一次遇上這種女人,充滿心機的女人當中,石川優恐怕是個中翹楚了,最好她的魔術抵得過她給的衝擊,不然對於欺騙他的人,他向來不會善罷干休,不管那欺騙是基於何種理由。
石川優停止跳舞,開始配合韻律將高禮帽摘下,宛如舞蹈般左手將禮帽向眾人展示,裡面空無一物,接著右手用銀棒一點帽簷,再把銀棒插進口袋裡,右手開始從禮帽拉出一條紅色絲巾——藍色絲巾——黃色絲巾——白色絲巾,愈拉愈快、愈拉愈快,簡直像是在跟帽子奮戰一樣,拉出長得宛如沒止盡,綁在一起的絲巾,滑稽的動作令李水心跟俱樂部的經理都不自覺露出笑意。
絲巾似乎終於拉完,她從帽子裡一掏,拉出——一隻烏龜!
然後是兔子!
弄得滿地是絲巾,外加乖乖停在舞台上的兔子和烏龜後,石川優誇張地做個終於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把高禮帽戴回頭上,結果卻宛如把一桶水倒蓋在頭上一樣,嘩啦啦的水柱從高禮帽直接沖濕她全身。
「哇——」李水心和經理不約而同驚呼。
李楠瑾危險的表情轉為饒富興味,石川家千金出乎他意料之外地真有兩把刷子,動作完全踏在節拍上,行雲流水似的流暢,她究竟是如何在高禮帽裡裝下這麼多東西?尤其是最後還能倒出一桶水,簡直像魔法般的神奇;就像妹妹說的,她的確擁有在電視上演出的實力了。
石川優的表演依舊繼續,擺脫濕帽子的倒楣魔術師開始重新拿回銀棒在右手上旋轉,音樂變成悠揚又帶點寧靜感的「Letitsnow」,她右手旋轉著銀棒,換到左手,然後突然銀棒變成兩枝,在兩手舞成雪花的六面結晶一般。
她繼續舞著銀棒,從銀棒飄出雪花,她裝出好冷的表情,瑟縮發抖,然後將兩枝銀棒往上一丟,在眾目睽睽之下,銀棒就這樣於半空中消失不見,引得台下又是一陣驚歎。
她把右手掌心握起,又朝空中一甩,右手飄散出雪花,左手也做了同樣動作,接著彷彿有源源不盡的雪花從兩手掌心裡不斷飛散,她開始把雙手上的雪花捏一捏,揉成一個雪球,瞄準台下扔去——
「啊!」李水心和經理不由得驚叫,雪球不偏不倚砸到了李楠瑾的額上,由於事發突然,他連避都沒避開,冰涼的水就從他額頭淌流,他蹙緊眉,以非常不可思議的心情抬手拂去臉上的碎冰。
這女的肯定是在公報私仇——不過這雪球到底是怎麼弄出來的?
睨著李楠瑾幽深的俊眸,石川優翹鬍子下的唇毫不掩飾地咧嘴一笑,顯然很滿意自己的傑作,她再次雙手合攏,像是要揉出一個雪球,迅速做出投球姿態,瞄準台下投去——
這次李水心和經理都嚇得往後仰,唯有李楠瑾依舊瞇著眼瞪視她,不躲不閃,歡迎她的挑戰。
結果從她手中投出的不是冰涼的刨冰球,而是金色的繽紛紙綵帶,漂亮地在半空畫出無數個弧形飛散開來,宛如滿空的煙花,光華絢爛。
「哇!」在李水心如癡如醉的驚歎中,魔術師YOU左手擺在胸前,朝觀眾們下台一鞠躬。
李水心和經理興奮得站起身大力鼓掌,「太棒了!」
「好厲害!」
只有李楠瑾依舊坐著,他撥開纏在身上的綵帶,打斷身旁那兩人的歡呼,意味深長地道:「魔術師YOU是嗎?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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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紐亞爵三樓,黑色和銀色佈置而成的冷調後現代辦公室裡,李楠瑾正坐在巨大的銀色鋁合金製辦公桌後方,李水心站在一旁,他們在等待石川優卸妝後過來。
「二哥,你不喜歡YOU的表演嗎?」李水心有點擔心地問道,因為剛剛她與經理都看得津津有味時,二哥卻是一臉莫測高深的態度。
「沒有不喜歡。」李楠瑾淡淡說道。
「那……為何沒什麼反應呢?」連鼓掌都沒有,真不像是平常溫柔的二哥。
李楠瑾不答反問:「水心,你知道YOU叫什麼名字嗎?」
「啊……一直都忘了問,我只知道她叫YOU而已。」李水心忽然意識到。
「呵,她的全名叫作石川優,日文念起來就是ISHIKAWAYU。」李楠瑾嘲諷地微笑。
李水心瞪大杏眼,櫻唇微張,好半晌才說得出話來,「所以……YOU是跟二哥相親的女生?」
她看到二哥微笑地點點頭,「是……那個日本旅館大亨的千金嗎?」
李楠瑾再度點點頭,李水心反倒慌亂起來,「我竟然把YOU帶到甩掉她的相親對像面前表演,她一定很難受……真是的,我做了什麼傻事?!」
「我想,她會難受是你最不需要擔心的一環,現在看來,到底是誰甩了誰,真正拒絕那場相親的到底是誰,還很難說呢!至少我可以保證,相親失敗,她應該非常開心,恐怕這一切全都在她的計畫之中。」李楠瑾表情微帶陰沉。
「可是二哥不是說她個性普普通通,而且她還差點潑了你一杯水?」
「看了今天的表演,雖然我還不太瞭解她,但我肯定不會再用普通這兩個字來形容她。」李楠瑾詭譎一笑。
李水心陷入一團混亂,二哥看起來好像對YOU很有興趣的樣子,她該為二哥高興嗎?
因為她從未看過他愛上哪個女孩過——雖然二哥對她很溫柔,不會對她直說,但她知道二哥對女人總抱持著一份蔑視,在他溫柔微笑下的深沉,是三個兄長裡面最難以觸及的,連她偶爾也會擔心自己在二哥眼裡是否也只是個愚蠢的女人。
可是另一方面,YOU就是石川優,這兩個身份到現在她還是難以連接起來,萬一真的是,那就意味著二哥若真要跟石川優在一起,就必須入贅石川家?
不、不,不可能,要二哥肯入贅,簡直難如登天,二哥就算哪天真的愛上石川優,也不可能會願意的。
那麼YOU能接受只是談談戀愛,不結婚的交往方式嗎?應該也不可能,只要是女孩,總有一天會夢想結婚吧!
那YOU跟二哥在一起,肯定會很痛苦……
李水心憂慮地摘下眼鏡,掏出口袋裡的眼鏡布擦拭,這是她焦躁時的反應,她知道自己實在想太多了,但對於自己竟然是讓石川優和二哥再度相會的罪魁禍首,她一思及就感到心頭一片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