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金綾(洛煒)
「不行!我得去見父皇才行,求父皇讓太子哥哥回來。」一想到最疼愛自己的兄長受到牽連,司徒寧靜恨不得立刻到他的身邊去。
「公主您想上哪去?」女官見司徒寧靜神情不對,直覺想攔下她。「夜深了,聖上早就安歇了,公主您有什麼事明天再去吧!」
「不!這件事情不能等。」司徒寧靜聽聲辨位,直接抓住如梅的手,以難得嚴厲的語調說道:「為我換衣服,我一定要見到父皇。」
「是,公主。」如梅被司徒寧靜凝重的神情震住,雖然不明白原因,卻感覺出事情的嚴重性,於是轉頭立刻吩咐道:「你們幾個動作快點,公主準備面聖,快為公主梳妝打扮!」
司徒寧靜由女官們為她梳妝打扮,腦海裡千頭萬緒亂成了一片。
她的心裡依然對皇帝存著一絲恐懼,但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倘若不是她告訴太子自己的惡夢,就不會引起這場風波了。
不管當年的真相為何,她絕對不會讓無辜的太子哥哥受到自己的牽連……
「銀鏡公主求見?」內侍官的通報,讓原本打算就寢的皇帝大感意外,他既驚又喜、一張臉充滿了喜悅。「快宣!快宣!」
「是。」
不一會,司徒寧靜在女官的攙扶下緩緩踏入寢宮。
「靜兒……」身穿紫紅色宮廷華服的司徒寧靜,絕美的容顏雖然略顯憔悴,但光是她願意走出銀舞殿來到這裡,就足以讓皇帝感動萬分。
「寧靜參見陛下,萬歲萬萬歲……」司徒寧靜美顏上頭噙著淡笑,中規中矩地行禮。
「免禮。」銀鏡公主還沒跪安,皇帝就已經親自上前將她扶起。「咦?你的手怎麼這麼冰?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這麼晚了還過來?」
「多謝父皇關心。」雖然內心忐忑不安,但司徒寧靜依然鼓起勇氣開口道:「懇請父皇摒退左右,寧靜有要事稟告。」
皇帝一怔,心裡雖然覺得奇怪,畢竟愛女從來不曾有過如此要求,卻不願拒絕她。「你們都下去吧!」
皇帝一聲令下,隨侍在旁的內侍官與銀舞殿的女官都依序退下,不一會,倍大的寢宮內只剩下皇帝和銀鏡公主兩個人。
「好啦!父皇已經依你的要求,讓所有人都下去了。」皇帝柔聲說道:「靜兒你有什麼事想告訴父皇?現在可以說了。」
司徒寧靜忍住心中的慌亂,深吸一口氣後說道:「寧靜懇請父皇收回成命,讓太子回宮。」
皇帝聞言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一張臉也隨即沉下。
原來太子對靜兒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嗎?靜兒這些日子病得厲害,神智始終不甚清楚,沒想到太子走一趟銀舞殿她就迅速恢復了,而且太子離開不過兩天不到,居然能讓臥病在床的銀鏡公主前來為他求情!
「父皇!」司徒寧靜抬起頭,美顏上充滿了濃烈的自責與懇求。
如此楚楚可憐、情真意切的請求,是皇帝從來不曾在銀鏡公主身上看過的,雖然讓皇帝十分不忍,心中更多了幾分不是滋味。
「北方鄰國生亂,太子既是東宮、又是朕最得意的左右手,派遣他去鎮守北方是再恰當不過。」皇帝輕咳一聲,盡量以和緩的語氣說出自己的看法。「朕知道你們兄妹情深,擔心他的安危,但多一點歷練對太子來說只有好處,畢竟他還年輕,需要——」
「父皇,我知道您為什麼要把太子哥哥送走!」司徒寧靜有些激動地打斷皇帝的話,她仰起頭、面向皇帝的位置,語氣堅定地開口道:「是因為我,所以父皇才決定讓太子離開的吧!」
「……你在胡說些什麼?」皇帝一震。
「過去的事情我全都想起來了!」既然鼓起勇氣來見皇帝,司徒寧靜亦不打算再隱藏任何秘密。「因為太子哥哥想幫我調查過去的事情、惹得父皇不高興,所以父皇才將太子調走的對不對?」
皇帝震驚微怒的臉上,因為司徒寧靜的話添了一絲狼狽。「朕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什麼過去的事?」
「鎖心咒。」三個字從司徒寧靜紅唇吐出的瞬間,皇帝身子一震、像是被人用利刃狠狠刺了一劍似的,只能無措地瞪著司徒寧靜那雙看不見、卻瞬也不瞬凝視著他的雙眼。
「父皇,您恨我嗎?痛恨我有這張和母親一模一樣的臉嗎?所以才要蕭妃娘娘為我施展鎖心咒是吧?」
司徒寧靜的嘴角揚起苦澀的笑,「咚」的一聲跪下,誠心誠意地請求道:「您是父也是君,寧靜這條命原本就屬於父皇的,不管父皇想怎麼做,寧靜都不會有任何怨言;但太子是無辜的,他只是奉了父皇的命令來探視,寧靜當時情緒不穩定,才會不顧一切對太子傾訴自己的恐懼,導致這場無妄之災。」
「寧靜懇請父皇收回成命,讓太子回宮。」司徒寧靜說到這裡,整個人俯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為太子求情。
「你……」皇帝瞪視著司徒寧靜,好幾次張口欲言,但怎麼也無法從喉頭擠出正確的字眼。
他調走太子自有原因,本就和靜兒無關,但……他怎麼也沒料到靜兒會突然提起鎖心咒,除了蕭妃和鎖心咒之外,她還想起了什麼?又和太子說了些什麼?
當年自己同意讓蕭妃施展鎖心咒,只是不想讓靜兒有機會愛上任何人,他只是想將她留在自己身邊,單純而快樂地生活,或許這一生都不會愛上其他人;但相對的,她卻能擁有全天下人都想得到的——皇帝絕對的寵愛和關注。
但這樣的想法,這樣複雜的心情,他能對靜兒說出口嗎?皇帝面色鐵青,心裡頭又是煩躁又是氣惱,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寧靜求父皇收回成命。」司徒寧靜姿態謙卑地俯在地上,嘴裡再度重複著這句話。
「來人!」皇帝最後重重一甩袖,直接張口喊人。「護送銀鏡公主回宮。」
「父皇?!」司徒寧靜見皇帝不願許下承諾,心裡著急不已。「父皇!寧靜願意任憑父皇處置,只求您收回成命!」
「即刻送公主回宮!」皇帝低喝一聲,直接背過身子,不願意再多看司徒寧靜一眼。
女官們見皇帝臉色難看,完全不敢抗命,一左一右扶起司徒寧靜,半強迫地拉著她離開了皇帝的寢宮。
司徒寧靜雙眼看不見,更無法掙脫女官們,只能著急地對女官喊道:「如梅!讓我回去!我還有話要和父皇說!」
「公主!您先冷靜一點。」如梅雖然不知道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她非常確定皇帝動怒了。「雖然您是聖上最疼愛的公主,但君命不可違,要是真惹惱了皇上,您還是會受到懲罰的!」
「我不怕!這件事情本來就和太子哥哥無關!」司徒寧靜一邊掙扎、一邊試著說服如梅。「快帶我回去,無論如何我都要求到父皇改變心意為止!」
「公主!」如梅聽到這裡,這才明白銀鏡公主是想為太子求情,她輕歎一口氣搖搖頭道:「聖旨已下,聖上是不可能改變主意的。」
「如梅!可是……」
「喔!前面的可是銀鏡公主?」
就在司徒寧靜抗拒著、怎麼也不願意坐上軟轎的時候,身旁突然傳來了含笑的斯文嗓音。
「奴婢見過五皇子。」待說話的男子走近後,如梅認出對方的身份,和其他女官一起彎身行禮。
「免禮。」五皇子淡淡一笑,目光隨即轉到司徒寧靜的身上,好奇問道:「這麼晚了你們在這裡做什麼?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女官們互望一眼,沒有人敢擅自主張回答五皇子的問題。
「五皇兄!」司徒寧靜認出五皇子司徒煌的聲音,兩人平日算不上親近,但她知道這個皇兄個性溫和脾氣好,說不定他願意幫自己。「你幫幫我!陪我一起去找父皇好不好?」
司徒煌看向司徒寧靜,跟著又看向站在她身旁顯得十分為難的女官,斯文的臉上勾起淡笑,提出自己的看法。「時間都這麼晚了,在這裡不好說話,不如先到我那裡去吧!」
「可是……」
「如果不仔細聽明白,你要皇兄怎麼幫你呢?」司徒煌微笑說道。
「多謝五皇兄。」司徒寧靜想了想,心知司徒煌說得有道理,於是也不再堅持了,在女官的扶持下坐進軟轎。
一行人跟在五皇子身後,緩緩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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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皇帝以身體不佳為由草草結束了早朝,獨自一個人待在御書房裡,待批的奏章堆滿了案上,他卻無心處理,只是視而不見地凝視著前方的某一點。
腦海裡反反覆覆都是司徒寧靜的聲音,還有她為太子求情時悲傷絕望的模樣。那就是鎖心咒失效後,靜兒真正的神情嗎?
這麼些年來因為鎖心咒,他的靜兒始終是一個完美的女兒,不任性、不爭寵,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如同平靜的湖水,絕對不會為任何一個人掀起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