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金綾(洛煒)
「什麼人?」皇帝緊張地問。
「從薛景昊手中救了她一命的禁衛軍士。」司徒炘轉達司徒寧靜的問題,漆黑的眼瞳不動聲色地注意著皇帝的反應。
「那你怎麼說?」皇帝追問。
「兒臣也不知道那人是誰,自然無法回答。」司徒炘坦白回答。「其實不只是銀鏡公主,就連兒臣也懷疑出手的那人並非宮廷禁衛軍。」
若是宮廷禁衛軍,下手時必然會顧慮到薛景昊手中挾持的銀鏡公主;若是宮廷禁衛軍,也會考慮到先制伏薛景昊,逮住他好讓皇帝裁決懲處,而不是一劍了結他的性命。
「……」皇帝雙眉緊蹙,陷入沉思。
「兒臣明白銀鏡公主個性單純善良,所以有些事情父皇會對她有所隱瞞。」司徒炘十分婉轉地開口。「但身為兒臣的我,對皇宮的安危也有一份責任,若是父皇允許,兒臣也想知道這人是誰。」
「皇宮裡禁衛軍這麼多,朕怎麼可能記住他們的名字?再者,當初為了皇宮安危,不管是甄選、訓練禁衛軍方面,朕都派人下了一番心血,武功、反應自然都在一般人之上。」皇帝微微沉吟說道:「……薛景昊雖然該死,但他怎麼說也是右宰相的獨子,朕不願意過分張揚,只希望盡快平息這件事,這對皇宮、對銀鏡公主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原來如此,兒臣明白了。」皇帝含糊的說明,亦讓司徒炘聰明地不再多問。
「還有什麼事嗎?」皇帝伸手捏了捏眉心,臉上有一絲倦意。
「沒有,兒臣告退。」
「等等!」就在司徒炘轉身要離開御書房的時候,皇帝突然再次開口喊住他。
「父皇還有什麼吩咐?」司徒炘恭敬地問。
「邊疆的問題還會讓朕頭痛好一陣子,怕是不能常常到銀舞殿……」皇帝直接對他下達命令道:「朕就將銀鏡公主的安危全部都交給你了,絕對不能再發生薛景昊這樣的事情,明白嗎?」
「是。」司徒炘拱手領命。
第八章
時間宛如一道悠遠漫長的河流,不知不覺的,銀舞殿外已飄起了初冬的細雨,冰冷潮濕的空氣讓嬌貴的司徒寧靜染上了輕微的風寒,太醫院裡的大夫們終日進進出出,反倒成為最常往來銀舞殿的人。
這一日,難得天氣放晴,司徒寧靜披著一件雪白的皮裘,在侍女的陪伴下坐在涼亭裡休息、曬太陽。
司徒寧靜微仰起頭,讓暖暖陽光溫熱地俯照著自己的臉頰,忍不住舒服地輕輕歎了一口氣。
「公主,今天天氣這麼好,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年輕的女官見司徒寧靜心情不錯,大膽地建議著。「或者,到別的地方找人聊聊天也行,怎麼都比悶在這裡舒服吧!」
「小貞,你覺得銀舞殿裡很悶嗎?」司徒寧靜聞言疑問。
小貞嚇了一跳。
糟糕,自己真是蠢啊!居然連話都不會說。
「對了,我記得你是從二皇姐那裡調過來的,二皇姐平日在宮裡都怎麼消磨時間?」司徒寧靜產生了一絲好奇。
小貞抬頭看了一眼司徒寧靜,確定公主並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這才放心地開口道:「二公主……滿喜歡熱鬧的,大部分時間都會到其他公主那裡聊天,或者約她們一起遊湖,再不然,就是大家聚在一起互相欣賞聖上賞賜的禮物……」
這麼說來,銀鏡公主確實和其他公主不一樣啊!她來到銀舞殿當差都快三個月了,大部分的時間,公主都留在這裡,偶爾撫撫琴、或到涼亭裡坐一坐,好像這樣就能滿足了似的,和其他公主們相比,實在是太奇怪了。
「是嗎?」司徒寧靜淡淡一笑。「聽起來好像挺有趣的,難怪你會覺得銀舞殿有點悶了。」
「公主請用茶。」就在這個時候,女官如梅端了一杯熱茶遞給司徒寧靜,還不忘回頭惡狠狠地瞪了小貞一眼,警告她不可再多嘴。
「公主,小貞沒有其他的意思!」小貞面紅耳赤,急急忙忙地解釋道:「銀舞殿裡一點也不悶。真的!過去那些日子雖然熱鬧,可是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還得準備這個、準備那個的,累死人了,所以我說還是這裡好!」
「好了,我又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司徒寧靜淡淡一笑。
小貞忍不住偷瞄如梅一眼,見她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心知司徒寧靜溫柔又善良,於是大膽地開口道:「公主,老是悶著不走動才會容易生病,要不然公主您找些人來銀舞殿,陪著你說說笑笑,不是愉快多了嗎?」
雖然公主是天仙一樣的人物,但也沒必要過得這麼……清心寡慾吧!大部分的時間銀舞殿裡都是安安靜靜的,出入都是太醫之流的老頭子,日子久了誰在這裡都會悶出病的吧!
如梅再次投給小貞一記殺人的目光,這個小丫頭必定是看準公主心腸軟、好說話,才會這麼肆無忌憚、毫無顧忌。
「今非昔比,我又怎麼好意思再給其他人添麻煩呢!」司徒寧靜悠悠歎了一口氣。
薛景昊的事件發生後,銀舞殿幾乎成為其他皇子、皇女的禁地。
堂堂一個掌管後宮的皇后,也不過是好心為銀鏡公主安排了一場會面,結果弄得龍顏震怒,差點連性命都沒了,倘若不是太子求情,只怕她此刻還在冷宮裡受苦呢!
所謂「受一次教訓,學一次乖」,皇后雖然和過去一樣,會不定時差遣女官送上一些小禮物,但從此不再上銀舞殿。
皇宮裡所有人都將皇后的改變看在眼裡,既然連皇后都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那麼其他人自然也就跟著見風轉舵,直接將銀舞殿視為皇宮裡一個不存在的地方,想都不去想,也就不會惹禍上身。
雖說皇帝和太子每日都會到銀舞殿探視,但此刻邊疆情勢緊繃、戰事一觸即發,因此皇帝停留的時間不長,最多只是來銀舞殿講幾句話,或者聽公主撫琴一曲,不久便又匆匆離去。
「在聊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突然,含笑的男音傳來,踩著自信腳步走來涼亭的正是神采飛揚、俊臉含笑的司徒炘。
「太子哥哥。」司徒寧靜又驚又喜地起身。
「坐。」司徒炘走向司徒寧靜身邊,伸手扶著她坐下,一對黑瞳上下打量著,最後滿意地綻放微笑。「今天氣色看起來不錯,夜裡已經不咳了吧?」
「太子哥哥,你又把我當小孩子了。」司徒寧靜有點不服氣地開口。「不過是小小的風寒,早就好了。」
「是嗎?是誰幾天前還得躺在床上吃藥?」司徒圻淡淡取笑。「精神才好一點就神氣了,頑皮!」
他嘴裡雖然這麼說,但逐漸恢復健康的司徒寧靜卻讓他放鬆了許多。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司徒寧靜似乎有些變了,不單是話多了,臉上的表情也多了,尤其是最近幾次他要離開的時候,總能清楚看見司徒寧靜臉上那種依依不捨、卻又忍著不說出的神情。
他猜想,應該是這陣子發生了太多事情,再加上一直待在銀舞殿沒人陪伴,所以她才會出現過去不曾有的、近乎是撒嬌的神情。
擁有如此神情的司徒寧靜,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年幼時的小女娃,司徒炘目光不自覺地轉為溫柔。
「這陣子悶壞了吧!」司徒圻伸手拍拍她的手,微笑著繼續道:「這樣吧!下個月是三皇妹、五皇弟、十七皇弟的生日,為兄打算以這個名目在宮廷裡設宴,好好熱鬧一下。」
「設宴?」司徒寧靜有些吃驚。
太子向來連自己的生辰都不怎麼慶祝,怎麼會突然想到要為其他皇弟、皇妹的生辰辦宴會呢?
「近來的宮廷悶悶沉沉的,偶爾找個名目來熱鬧一下,有什麼不好?」
司徒炘當然知道其他皇子、皇女的所作所為,但一來後宮有皇后做主,他們就算心裡妒忌也不敢真有什麼作為,二來,父皇親自將銀鏡公主的安危托付給他,他就得負起全部的責任。
他在東宮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無法時時刻刻留在銀舞殿裡,少了閒雜人等進出這裡,反倒直接省了自己不少麻煩,雖然這麼做委屈了司徒寧靜,但幸好她的性子本就喜歡靜,至今沒有一句抱怨。
「太子哥哥你要忙的事情這麼多,這麼做真的妥當嗎?」司徒寧靜知道他設宴的目的,一定是怕自己太悶才會這麼做的。「再說,邊疆戰事將起,宮廷裡還是不適合——」
「停!」司徒炘笑著打斷司徒寧靜的憂慮。「父皇已經派了最精良的將領和部隊前往邊疆,既然鄰國有膽子挑釁,就得承擔這個後果,這點你無須擔心。」
「再說,這事我已經和父皇稟告過了,父皇這陣子確實勞心勞力,一場小小的宴會能讓他休息放鬆一下,有什麼不好?」
「可是……」
「放心,一切有我在,你什麼都不必擔心。」司徒炘微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