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溫芯
該死!
他捧住沉重的腦袋,忍住呻吟的衝動。
片刻,正當他慶幸頭痛似乎減輕一些時,耳畔忽然傳來一聲細微的嚶嚀。
等一下!這不可能是他的聲音吧?
他狠狠皺眉,不願承認自己竟發出如此娘娘腔的吟歎聲。就算他生平第一次宿醉,就算他頭痛不堪,也不該發出這種聲音。
關友和,你振作—點!
他不悅地命令自己,回應他的,卻是另一聲嚶嚀。
他僵住身子,終於確定這聲音不是自己發出來的,而是來自身畔——他轉過頭,一幕活色生香的畫面毫無預警地撞進眼底。
一個女人,一個清秀佳人,躺在他身邊,身上的白色浴袍衣襟半敞,危險地露出一截瑩陶,絲質被單也教她踢開了,裸露出一雙修長有致的美腿。
關友和頓時不能呼吸,呆了好半晌,才找回丟失的紳上風度,急急別過頭。
是昨夜那個紅衣女郎。她怎會跟他躺在同一張床上?究竟怎麼回事?難道他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
「嗨,早啊。」
正當他驚慌失措之際,她忽然睜開眼,甜甜地對他道早安。
他一震,瞥她一眼,又迅速掉過頭。
君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他一再在心底告誡自己。
「唔……」她好似沒察覺到他的尷尬,逕自起身伸懶腰。「睡得好飽喔!你呢?睡得好嗎?」
「還好。」他緊繃著嗓音。
「我去刷牙洗臉。」她悠哉地拋下一句,便翻身下床,收攏浴袍衣襟,往浴室走去,「對了,你幫我Call櫃檯,問問我昨天送洗的衣服好了沒?」
他目送她盈盈的倩影,一道灼熱的火焰在下腹翻騰。
那是慾望,他很清楚,多年來一直利用馬不停蹄的工作嚴格壓抑住的慾望,竟在這最教他不安的時刻甦醒。
他懊惱地想砍人。
他抓抓頭,翻身下床,發現自己身上除了西裝褲跟領帶不在了,其它衣物仍然穿得好好的。
究竟有沒有跟她做呢?
他實在記不清,只得先套上長褲,將亂翹的頭髮抓順,然後照她的吩咐,Call櫃檯送回換洗的衣服。幾分鐘後,客服人員將衣服送來了,他敲敲浴室的玻璃門。
她打開門,探出一條白玉臂膀接過衣服,順便嬌聲叮嚀:「你可別偷看喔。」
偷看?關友和一愣,這才察覺玻璃門整面是透明的,浴室內部一覽無遺,他微窘地轉過身。「我知道了,你快換吧。」
又過了幾分鐘,她終於換好衣裳,容光煥發地走出來。「好了,換你了。」
他注視她清新的倩影,滿腔言語在唇邊掙扎,好不容易吐出。「小姐,我是不是……」
「是不是什麼?」她回眸望他,奇怪他的猶豫。
「我是不是……咳咳。」他實在說不出口,這真是他嚴謹人生中的一大污點。「我是說……如果你昨晚受了任何委屈,請告訴我,我願意負責。」
「受什麼委屈?負什麼責?」她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半晌,恍然大悟。「啊,你該不會以為自己跟我上床了吧?」櫻唇好笑地彎起。
難道不是嗎?他乾瞪她。
見他滿臉黑線,她噗哧一笑,星眸閃爍趣味的光芒。「拜託!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我們只是睡同一張床而已,根本什麼都沒發生。」
「真的沒有?」
「真的,我保證。」她舉起右手,做出發誓狀。
關友和懷疑她正在肚裡暗暗嘲笑他,臉頰一熱,又咳兩聲,「那你為什麼留下來?」
「還問?因為我衣服送洗了,沒衣服可換啊!明明有某人說要去買一套衣服賠我的,結果居然自顧自地睡著了,我總不能白白吃這種虧吧?再說末班車也沒了,就乾脆留下來睡一晚嘍。」
她怎能說得如此理所當然?
關友和陰鬱地注視她。「跟陌生男人睡同一張床,你不覺得很危險嗎?」
「有什麼好危險的?先生,你知道自己昨天晚上醉得跟一頭豬一樣嗎?」她笑著揶揄。
他瞇起眼。「但我現在已經醒了。」
「喔。」她若有所悟似地點點頭。「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可以隨時侵犯我嘍?」凝睇他的眼神笑得很古靈精怪。
關友和暗暗掐握拳頭。這下他可確定了,她果然在嘲笑他!
「你不會的。」彷彿看出他的不悅,她又笑了。「昨天那個女人不是也說了嗎?你連上酒家都是規規矩矩的,像你這種男人,不會隨便對女人出手的。」
「別說得你好像有多瞭解我。」他冷哼。「我們不過是初次見面。」
「說的也是。」她沒跟他爭辯,含笑的明眸繼續凝定他,直到他感覺臉龐幾乎被她意味深長的目光燒出一個洞,她才好整以暇地開口。「說也奇怪,我覺得自己一點也不伯你耶。」
他怔住。
「我覺得自己可以信任你。」她走向他,卸妝的素顏近看之下反而更顯純真嬌媚。
他不覺屏息。
「你也有這種感覺嗎?」她柔聲問。
「什麼感覺?」
她微笑不語,又打量他片刻,然後主動伸出手。「我姓余,余夢珊。你呢?貴姓大名?」
「關友和。」他伸手與她一握,扣進掌心的肌膚柔軟得令他心悸,他傻愣愣地感覺著,一時竟忘了鬆開。
她也不嫌他無禮,任由他繼續握著自己的手,衝著他嫣然一笑。「關友和先生,我肚子餓了,你要一起吃早餐嗎?」
早餐?他幹麼和一個萍水相逢的女人一起吃早餐?這不是一向拒女人於千里之外的他會做的事。
關友和原想拒絕,轉念卻又點頭。「好,我請你。」就當彌補他昨晚的失禮吧!他說服自己。
「誰請誰都無所謂啦!」余夢珊落落大方。「總之東西一定得好吃,先警告你,我這人可是很挑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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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很挑,他原以為她會獅子大開口,要他請一頓昂貴的五星級早餐,沒想到卻是來到一間專賣清粥小菜的小店。
「早上吃這個最讚了!你說對吧?」她笑問。
他沒意見,對於三餐,他唯一的要求只是吃飽而已,吃什麼、好不好吃,不在他考慮之列。
只是——
「吃這個就算很挑嗎?」他狐疑地打量狹窄的店面。她的標準也太低了吧?
「聽你說話這口氣,是瞧不起這家店呢,還是瞧不起清粥小菜?」她比了個不
滿的手勢。「我跟你打賭,等你吃過後,保證讚不絕口。」
他輕哼一聲,對她的保證不置可否,倒是對她俏皮的動作很著迷,定定瞧著
她。
她忽然嫣然—笑,拉著他在一張靠窗的桌子旁坐下。「這是我最喜歡的座位了,哪,你看外面,看到沒?」
他探出頭,只看到對街稀稀落落的幾輛行車。「車子有什麼好看的?」
「不是那個,是這個。」小手罩住他大頭,不客氣地用力壓下。「看到沒?人行道邊有幾朵野雛菊。」
「看到了,怎樣?」
「不覺得它們很有生命力嗎?它們長在水泥縫隙裡耶,而且每天吸這些車子的廢氣,卻還能活得欣欣向榮。」
那又怎樣?他轉回頭,深亮的黑眸瞅著她。
「所以每次當我來這兒吃早餐,只要看到那些小雛菊,就覺得什麼痛苦都可以放下了,不論曾經歷過什麼不愉快,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她笑,明眸如星辰閃亮。「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今天是新的一天。
關友和默默思量這頗富哲理的一句話。對他而言,似乎每一天都沒什麼不同。
「老闆娘,給我四道小菜,兩碗清粥。」余夢珊精神飽滿地喊,老闆娘笑盈盈地應聲,不一會兒,便快手快腳地送來粥菜。
「哪,先嘗嘗這一道,苦瓜鹹蛋。」她舀了一湯匙給他。
「苦瓜?」他語氣古怪。
「怎麼?你不敢吃苦瓜?」她挑釁地問。
「誰說不敢?」他瞪她一眼,接過湯匙,品嚐她推薦的菜色。
「怎樣?」她期待地問。
他嚼了嚼,嘗到一絲淡淡的苦味,卻不顯澀。「還不錯。」
「那這個清炒高麗菜呢?」她又推薦另一道。
他嘗了嘗。「嗯,也還不錯。」
「你就只會說不錯?沒有別的評語了?」她沒好氣地睨他一眼。「你不覺得這菜葉很甜嗎?這高麗菜可是地道的高山高麗菜,是老闆特地從山上運下來的。」
「嗯,是挺甜的。」經她提醒,他果然嘗到甜味。
「唉,真是對牛彈琴!」她忽地大歎,光看他表情,也知道他並不怎麼覺得感動。「你這人,其實不喜歡吃東西吧?」
「我當然喜歡吃。」他不自覺地澄清。口腹之慾人人皆有,不吃可會餓死。
「但你不懂得享受美食,你只是吃飽而已,根本沒去仔細體會你吃的每一道菜是什麼滋味。」
「有必要嗎?」
「當然有必要,美食可是能為你的人生增添不少樂趣呢。」說著,她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