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席維亞
他捨不得帶她上餐廳,情人節、生日沒有禮物,他說,他們該在乎的是為未來生活打算,而不是這些無意義的奢侈,她信了,以為找到一個腳踏實地的好男人;每次,她想帶他參加朋友的聚會,介紹給姊妹淘認識,他總是推拒,他說,他喜歡單純的兩人關係,不希望被無謂的人破壞,她信了,以為他是內斂不愛應酬,就連她的父母,還是在提親時才第一次見到他。
她真是個白癡!為什麼會看不出那些都只是推托之辭?她早該知道,他把話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卻是吝嗇到不願對她付出!
「我該慶幸呢!」俞伊吁了口氣,輕笑低道:「在結婚前發現這件事,總比結婚後知道,還要煩惱怎麼離婚來得好吧!」
「但婚禮前一天才喊停,損失也不少啊!」俞母重重歎了口氣。昨天緊急通知親友婚宴取消,面對眾人關懷的詢問,他們尷尬又難過,都不知道該怎麼說。「這時候咱們要省一點,你把房間退了回家吧!」
「我付得起啦,你別擔心。」她閉起眼,覺得酒精讓她的腦袋暈陶陶的,像飄浮在空中。她的唇畔微揚,浮現一抹淺淺的笑。
之前她只懂得存錢,想為未來的婚姻生活打好經濟基礎,享受對她而言,是種嗤之以鼻的浪費。她甚至沒出過國,偶爾和朋友來趟三天兩夜的國內旅行,就很滿足。而這場婚宴,是她難得的奢華。
結果,完美的計劃,卻成了場笑話,她才猛然驚覺,一直以來,她的生活方式錯了。工作賺錢是為了享受人生,她卻本末倒置,苦苦等著一個不一定會實現的未來,把自己的人生變得無趣。
婚禮沒了又如何?自己一個人又如何?反正假也請了,房間也訂了,沒道理被一個負心漢全盤毀掉。於是,她決定把她的存款拿來好好地犒賞自己,住在樂活會館,享受她的貴婦生活。
「媽是擔心你啊!」俞母怒吼。他們做父母的在這種節骨眼,怎麼可能放心讓她獨處?結果平常聽話的俞伊卻扭了性,不由分說把他們趕回來,還堅持自己住在飯店裡。「待在用不到的新房,誰知道你會胡思亂想些什麼?要是發生事情怎麼辦?你回來啦,有家人陪著你也不會覺得無聊啊!」
好大聲哦……俞伊縮肩蹙眉,吐舌扮了個鬼臉。誰說婚禮告吹就會和社會新聞劃上等號?真沒想像力,為了那種爛男人,不值得!
「放心、放心——」她拉長音。「媽,你就讓我好好地度個假嘛!」
「度什麼假啊!」俞母大喊,聽得出急得快跳腳。「我們家就在台北,你還要浪費錢住飯店,你到底在想什麼」
「就、感覺不一樣……」她小小聲地辯解。「啊,有人敲門,不說了,我明天再打給你。」不想再聽母親嘮叨,她隨口編造了理由。
「我還沒說完,俞伊……」
俞伊手一按,結束通話,還順便關機,將手機扔得遠遠的,大大吐了口氣。
「哎喲——」她突然發出大喊,將臉埋進棉被。
她本來看電影看得很高興的,沒事打什麼電話來啦!害她好不容易忘記的事,難堪的、難過的,全都想起來了。她可能還不夠醉吧?沒錯,絕對是!
俞伊一躍而起,拿起剛喝了一半的酒,大口灌下喝個精光,又挑了瓶酒躺回枕頭堆,邊喝邊看電影,繼續她被人中斷的愜意。
「哈哈∼∼」心思回到情節上,她又開始狂笑。
不知是精神壓力造成,還是近乎空腹喝酒,神智逐漸渾沌的同時,她的胃,好像有那麼一點不舒服。俞伊擰眉,用手按壓上腹部,本想置之不理,卻越來越痛。
「可惡,好痛哦……」她喃喃低咒,爬下床,跌跌撞撞走到行李箱前翻找。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塑膠罐,她把罐子舉高,咧了個好開心的笑容。健胃整腸,居家旅遊的必備聖品,她還特地找了個小瓶子分裝,方便攜帶呢!
拿著藥罐,她又搖搖晃晃地撲回床上,打開瓶蓋,抖著手倒出藥丸,喝醉的她也懶得數,直接塞進嘴裡,還順手拿起一旁的酒咕嚕咕嚕配藥吞下。
喝醉的感覺真的很好,什麼不快樂的事都可以忘掉……恍惚地仰躺在床,她的眼皮沉重得快撐不住,矇矓間,只覺得電視好吵好吵。
她皺眉,伸手盲目地胡亂摸索,就連撞倒藥瓶撒了一地的藥也沒發覺,好不容易摸到遙控器、按下開關,房間又恢復安靜,讓她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
一覺醒來,她的新生活就會光明又燦爛吧?她漾著笑,捲著鬆軟的棉被,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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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點,推著清潔車的大嬸出現在走廊那頭,準備打掃房間。看到門把上掛了「請勿打擾」吊牌的房間就先跳過,清著清著,來到一間房門前。
她停住腳步。今天早上開會時,客房部經理有交代,要多多留意這間房的客人。也難怪啦,光聽這客人的遭遇就夠讓人同情的了,當然多少會怕她想不開,防患於未然嘛,要是鬧出了什麼事,對飯店的聲譽也會造成極大的傷害。
大嬸搖頭歎息,眼一瞄,發現門把上沒掛牌子。
興致這麼好,大清早就出門逛街去了?她摳摳額頭,也沒想太多,敲敲門,沒聽到應門聲,於是拿出門禁卡刷卡開門,推車走入,先是玄關酒櫃全空的狀況讓她一怔——她沒見過喝酒喝得這麼凶的客人。
這時候,她心裡有點發毛,眼睛轉了圈,不停默念阿彌陀佛。沒事的、沒事的。她一直安慰自己,把清潔車停在客廳,往裡頭的臥室走去。
才一踏到房門口,一雙眼立刻瞪得銅鈴大——
地上滿是酒瓶、還有藥丸,而傳聞中的傷心女主角,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吞、吞安眠藥……自……自殺!
竄過腦海的字眼,讓她雙腿一軟,差點沒當場跪了下來。菩薩啊!媽祖啊!她阿霞這輩子沒做過壞事,為什麼要讓她看到死人啊!
「咯、咯……」大嬸驚嚇過度,喉頭發出怪異的聲響,她用殘存的力氣攀住門框,手腳並用地爬出套房。
好不容易,才衝到客房部的專用電話旁,拿起話筒。
「經、經、經理……藥藥、酒酒酒、自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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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客房部經理的通知,褚君堂第一時間趕往客房。
電梯中,他望著鏡中的人影,那張俊魅的臉龐籠罩讓人望而生畏的寒意,他的唇緊抿,有種想捶牆的衝動。
被男人拋棄有什麼大不了的?搞什麼自殺還挑在他的飯店裡!
早在昨天他就反對讓俞伊住下,都是小姜拚命求情,他才讓步,她居然做出這種蠢事來回報他!
電梯門一開,褚君堂的怒火立刻斂得不留痕跡,跨出電梯的,是天塌下來都依然從容自信的稱職公關經理。
此時,另一台電梯也剛好抵達,客房部吳經理和兩個客服人員焦急走出。
「褚經理,這怎麼辦、怎麼辦啊」一看到他,吳經理都快哭了。
「先去看狀況再說。」褚君堂拍拍他的肩膀,沉穩的嗓音充滿了安定慌亂的力量,他隨即旋步往客房疾步走去。
「俞小姐還有沒有生命跡象?有通知派駐會館的醫護人員趕去客房了嗎?救護車呢?」問句裡不見急切的情緒,反用迅速確實的節奏提升同僚的集中力。
被他沉穩的力量感染,吳經理原本慌到發抖的神態,逐漸鎮定。
「我已經通知張醫師先到客房,救護車也叫了,我有交代他們從會館後門進來。俞小姐的狀況還不清楚,阿霞嬸嚇得連話都說不好,聽起來應該是吞安眠藥自殺。」
「處理得很好。」褚君堂給予肯定,腦海中急速閃過各種處理方案。他慶幸小姜還沒到公司,要是她知道,會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走近客房,看到阿霞嬸六神無主地站在門口,拿著佛珠不斷默念佛號。
「阿霞嬸,張醫師來了沒?」吳經理立刻跑到她面前急問。
「他、他……」阿霞嬸驚魂未定,結結巴巴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知道追問也不會有結果,褚君堂沒浪費時間,直接走進房裡。踏入臥室,正好看到張醫師起身,收回小型手電筒。
「張醫師,情況如何?」褚君堂低問,銳利的視線已迅速掠過地上的酒瓶和撒了一地的藥,眉宇微擰。
張醫師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樑。「她喝醉了。」
「喝……醉了?」褚君堂饒是見多識廣,也不禁怔愕。他立刻走到床旁,果見纏陷在溫暖被窩中的她,小嘴微張,好夢正酣。
「沒錯,喝醉了,完全沒有生命危險。」張醫師踢了踢地上的空酒瓶,不大不小的聲音讓隨後走進的人都聽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