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夏娃
她仰高頭，隔著一張面具，看著他忘了神。
一張面具看不見面容，但一雙流轉生波黑漆漆的眼神卻怎麼也藏不住她的身份。
他凝視著她，嘴角忽然勾起，「雨歌，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怎麼知道是我？」面具下，一臉驚訝，滿心喜悅。他竟能認出她來！
「當然知道啊。」他用很溫暖的聲音回答她，笑著伸手拉她髮辮。
「原來……你是認出我的辮子啊。」面具下一張臉笑傻了。不枉她費心留了這幾年。
他眼裡有著更多的情緒，卻笑著沒有多說，手伸到她後腦，拉掉一條繩子上的結，面具同時落下，還了一張清麗絕色容顏……
他瞇眼凝視她，許久、許久——
「時影，她是誰？」一雙纖白玉手勾住李時影臂彎，和他站在一起。
他轉過頭去，微微一笑，向她介紹，「她是我的鄰居，藍雨歌。」
「鄰居？……就是隔壁……對嗎？但我不知道她啊。」生澀的中文，疑惑的眼神。
「你『不認識』她，因為她是我台灣的鄰居。」李時影放慢了語調。
「不認識……」依紗重複了李時影的話，表情專注，彷彿仔細要把這三個字吃進腦子裡似的。
一聲聲的鄰居，像鎯頭猛往頭頂敲，一次次打矮了藍雨歌，她呆呆望著兩人，看著她熟悉卻又如此陌生的李時影……思念的心依然狂跳不止，卻望著陌生的他，糾結起陣陣的疼痛。
「雨歌，我跟你介紹，她是——」
「我說怎麼這麼久，原來依紗也來了。」李君蒙走出來，一手直接搭在藍雨歌肩上，和金髮小美女打招呼，「好久不見了，你中文學得怎麼樣了，小美女？」
「哈！君蒙……很高興見到你，你好。」依紗馬上一本正經兩手擺緊，四十五度鞠躬。
「嗯……很好、很好，有進步。」李君蒙緊緊摟住藍雨歌憋住笑。
一雙深邃的眼睛默默注視著那隻手，眼神冷了下來。
「雨歌，我跟你說，時影就是被依紗纏住了，才不得不留在英國的……」李君蒙熱絡笑容貼到了一張冷冷的俊臉上，馬上轉口，「因為依紗喜歡龍傳，所以就纏著時影當她的中文家教。」
拍了拍藍雨歌，一隻手不著痕跡地從她肩上離開。
藍雨歌一雙眼睛隨即又靈活了過來，俏麗容顏重新展開笑靨，「原來如此！」
「快進來吃飯了！」屋子主人在裡頭喊人了。
「龍——我來了！」依紗一雙碧眼燦亮，丟下三人先跑進去。
藍雨歌回頭望著她彷彿一隻雀躍的小鳥兒奔進屋裡——怎麼感覺氣壓變得有點低？
李君蒙似乎也看出她的狐疑，不過他有更確切的答案，所以一雙曖昧的目光就直接落在她和李時影身上……咦？不知不覺他好像變成大電燈泡了。
好吧，電燈泡自動移位……吃飯去。
藍雨歌仰頭望著一張清俊臉龐，嘴角彎彎勾出了幸福滿足的笑容來。
李時影也揚起嘴角，「好久不見了。」
輕柔聲音，一下子釋放了她所有的思念，她撲上前緊緊抱住他！
「李時影！……你有沒有嚇一大跳啊？」一定要喊他一聲，但聲音一下子就軟了，差點就洩漏了她的感情。
他一怔，感覺到她的擁抱和過去似有不同又彷彿是他多心……一雙手輕輕搭著她的腰，最後終於沒將她推開。
「我是嚇了一跳啊。」溫柔聲音含著輕笑。
一雙手臂掛在他後頸上，微微踮了腳尖，貼著他胸膛，他的心跳傳了過來……沒看見他長胖，但身體貼近才發現他變壯了，整個胸膛是結實的……莫名地臉紅心跳，雙手從他脖子上緩緩離開，腳跟落了地，她低著頭，沒來由地渾身不自在。
「……去吃飯！」第一次，她沒拉他的手臂，先從他身邊逃開。
李時影站在那兒，緩緩放下空了的手，一會兒才轉身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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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頭好痛……啊……全身酸痛……
怎麼骨頭像被整個拆開來了似的……
嗯……腦袋好空……怎麼回事……為什麼這樣……
好渴……
「水……喝水……」她要爬起來喝水，喉嚨好幹，眼皮好重，張不開。
她從深沉意識裡掙扎著，好不容易才推掉棉被，緩緩爬起來，一隻手摸向床頭櫃……找水喝。
她以為真的是自己爬起來喝水，卻不知道是有一雙手把她撐起來，倒來開水放進她手裡，看著她一口氣把水喝光，還幫她把杯子拿開。
藍雨歌一喝完水，嘴角便有了滿足笑容，身子一臥，倒頭繼續睡。
可惡哦，全身酸痛是怎麼回事啊……她咋天有搬重物嗎？……嗚，想不起來昨天到底做了什麼……
「雨歌，快起來，把衣服穿好，再過一會兒天就亮了。」
「嗯……」
「雨歌，醒醒。等大家都起來就不好了。」
不好什麼，有什麼不好，什麼大家啊……
「雨歌。」
「好……」她滿足地勾著嘴角。是李時影的聲音呢，真好聽。
「雨歌，再不起來就來不及了。」一隻手掌輕觸她赤裸的肩膀，輕輕推她。
搖搖晃晃，身子擺動，腦袋空空卻疼痛。「嗚……別搖、別搖……頭痛啊——」一聲叫，眼皮跳開來。
……好大的床……雙人床？……這枕頭是誰睡的？……這誰的房間啊？……她怎麼會在這……哦，對了，她在英國了，這是龍傳的別墅。
「醒了嗎？」
她一怔，連忙翻身爬起來——
揉了揉眼睛，再看清楚……嘻嘻。
「時影，早啊。」來了英國真好，一大早就能看到他，真好，真好……嗚，他幹嘛把臉轉開，她的睡相有這麼狼狽嗎？
藍雨歌沮喪地低頭看看自己——
「啊……嗚！」一聲天大的驚叫，幸虧被李時影用手給摀住，不然整屋子人都被吵醒了。
她瞪大眼睛，心跳差點停止，全身血液全往腦門沖，一張臉皮漲得通紅——她、她竟在李時影面前赤身裸體！她……是夢，這是夢吧？
李時影拿了件衣服先幫她披上，才望著她。她眼裡填滿羞窘和無地自容，就像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你忘記昨天發生什麼事了嗎？」他瞇起眼，小心地問。
她望著他，嘴巴還被他摀住，他的手傳來暖熱的掌溫，逼她不得不面對現實，努力回想……
昨天？……昨天她記得來到英國，見到他……晚餐熱熱鬧鬧，餐後還吃了蛋糕，喝了酒……對了，她滿十八歲了，這是第一次喝酒。她記得大家一起喝，大伙都在唱歌，連婆婆都很開心，然後……
她望著李時影，拉下他的手，眼裡滿滿窘迫，老實回答：「我只記得喝酒後全身都好熱，後來的都不記得了……」
就因為她一直看著李時影，所以她看見他因為她的話，頓時沉了一張臉，緩緩扯起了眉頭，馬上嚇得她心驚膽跳。
「時影！我、我做了什麼事嗎？」她急忙拉住他的手。腦袋裡立刻出現好多畫面，她可能在他面前大跳脫衣舞，可能瘋狂大叫，也許脫光了衣服拉著他四處跑……幹嘛不說話？……她到底做了多丟臉的事，讓他這麼難以啟齒？嗚……
他垂著目光，一會兒才重新凝望她，「昨天晚上……好像大家都喝醉了……我也喝了酒……我們發生了關係。」
我們發生了關係。
我們發生了關係。
我們發生了關係。
藍雨歌望著他，像一顆炸彈朝她丟過來，炸出一聲轟隆巨響，轟得她面目全非，眼前一片黑暗，腦袋更是一片空白！
李時影轉身，拿起她所有的衣服，放到她面前。
「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先出去……一會兒再談。」
她的視線無意識地跟著他的背影，直到門關上，她呆呆看著門板。
她跟李時影發生關係……他的意思是說，她跟他在這張床上……翻來滾去……做了那種事……
在這張床上，她和他，他們兩人的身體緊密地結合——
她沒有會錯意吧？是這個意思嗎？
……騙人的吧？她一點記憶也沒有啊！
臉兒漲得通紅，全身發熱滾燙，她把自己埋進被子裡，希望時間就此停住，她不用出去面對他……
騙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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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太久，拖過了李時影說的「一會兒再談」的時間，直到被叫出來吃早餐。
她心臟鼓動得厲害，一眼都不敢看車時影，餐桌上—人—語，熱熱鬧鬧，笑聲不斷，但她只聰得見李時影的聲音，只瞄得到他優雅的動作，她連自己一整個早餐下來吃了什麼，都不知道。
甚至，龍傳提議開車帶大家去玩，她也沒有聽到，直到——
「下午我還有事情，不能跟你們去。」李時影的聲音清楚傳來，同時看了她一眼，說道：「雨歌也跟我一起，她也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