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嘉恩
向煌天抿緊雙唇,不發一語。
「那好,我也有些話要對你說。」她笑了,笑得悲慼,笑得哀傷。
好,好個「抱歉」兩字!她心已死,對他徹底失望。
向煌天凝視著她,靜待著她欲說出口的話。天曉得他是以什麼樣悲痛的心情站在這裡,一顆心宛若刀割,痛下欲生。
「寧與君絕,永不相見。」
語畢,白亦云逕自繞過他,走進屋裡,只將當初她所帶來的那些書收入布包內,然後連看也不再看他一眼,便直接走出大門。
向煌天只能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身影離去。
寧與君絕,永不相見……她的話是如此堅決,是如此絕情,讓他聽了心中難受萬分,卻又莫可奈何。
向雍見她終於離開,立即對兒子道:「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快跟我回去。我馬上找位夫子來家裡看著你,你只能好好待在房裡讀書,哪兒也去不了。」
向煌天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最後淡淡說了句,「一切聽爹的吩咐。」之後不再開口,逕自繞過他,離開這裡。
見他這模樣,向雍心頭一涼。
雖然煌天嘴上是這麼說,但他可以清楚感覺到,他們父子之間已有道深深的裂縫,再也無法恢復以前無話不談的情況。
他……錯了嗎?不,他沒有錯,在他剩餘不多的時日裡,非得見到這孩子狀元及第不可,否則他這個做父親的又怎能安心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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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一人走在熙來攘往的街道上,白亦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因她的心已被撕裂。
這時,她瞧見一名老者牽著一頭毛驢,神情無奈的坐在當鋪外的石階上。她思索了會兒,便向前詢問。
「老伯,您可是打算變賣這頭毛驢?」
「是啊,姑娘。唉!它跟著我好些年了,性子也溫和,但家中突然急需用錢,不得已只得將它變賣,可是卻怎麼也賣不到個好價錢,後來心想京城的當鋪應該能賣個好價錢,誰知當鋪壓根不收,讓我愁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白亦云立即自衣襟裡取出一直帶在身上的一塊鑲金玉珮,遞向前,「老伯,這塊玉珮你拿去當鋪換銀兩,而你的這頭毛驢就讓給我吧。」
老者接過鑲金玉珮,訝異的瞪大雙眸,「姑娘,這……可妥當?」
他活了這麼久,頭一回見到如此質地溫潤、清澈透亮的玉,它本身已價值不菲,再加上那鑲著玉珮的純金,更顯現出它的貴重。
而她竟要拿這塊玉珮和他換這頭毛驢,這怎麼樣都不划算啊!
「無妨。」白亦云淡淡地說。
這個向煌天所贈的定情信物,已經沒了它存在的必要,它對她而言只是個可笑的東西,留著已沒有意思。
「這樣啊……那麼請姑娘在此稍等一下。」老者連忙拿著那塊鑲金玉珮走進當鋪,換了銀兩後隨即步出。他手中拿著兩袋銀兩,將其中一袋交給她。「我只要一半的銀兩就好,另外一半就交還給你吧。」
白亦云輕輕搖頭,「不……」但她話尚未說完就被老者打斷。
「姑娘,我看你這副模樣,大概是要出遠門吧?」
她輕輕點頭。
「你若要出遠門,當然得多帶些銀兩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另外,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我見你生得花容月貌,若是欲獨自一人外出,最好還是戴上面紗與笠帽,遮掩一下容顏,才不會引起賊人的覬覦。」
「老伯,你說得是,是我疏忽了。」白亦云淡淡的一笑,伸手接過他遞來的那袋銀兩。
是了,她竟忘了這一點,當初她與向煌天是一同乘著馬車前來京城,自然不必在意他人的目光,如今她得獨自一人離開,當然得多注意些。
這袋銀兩好沉、好重,卻怎麼也比不上她內心的沉重與悲痛。
向煌天的懦弱,徹徹底底傷了她的心。
從今以後,她再也不願碰觸愛情,因為,愛情對她而言只不過是可笑的兩個字。
老者輕拍著毛驢的背,「乖驢兒,往後你可得聽這位姑娘的話,千萬別使性子啊。」接著,他轉身看著她,「姑娘,今兒個多謝你了,願你往後都順順利利的。」
語畢,他便轉身離開。
白亦云買了頂笠帽及面紗,徹底遮掩住絕色容顏,這才騎著那頭毛驢離開京城,朝祈南山走去。
只是不曉得怎麼地,眼前視線越來越模糊,她伸手撫上了臉龐,這才發覺,原來自己正流著淚。
還以為自己的心早已死去,再也不會有任何情感,沒想到淚水還是背叛了她的心。
她一直以為可以與他白頭偕老,可以與他恩恩愛愛度過一生,然而這一切終究只是一場夢,一場空。
她不該如此天真,就這麼跌入他甜言蜜語的陷阱裡;她不該如此愚昧,認為他的承諾是真實的。
她好傻,而他的懦弱和逃避,更是令她寒透了心。
事到如今,就當她是受了個教訓。往後她再也不會相信任何男人所說的話,尤其是他——向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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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向煌天面無表情的看面前的書,然而他的心狐始終牽掛著白亦云。
她此刻究竟在哪裡?她身無分文,又能上哪兒去?而她……又可會怨他,真的一生再也不願見他?
當時她滿臉怨懟,冷冷的對他說出的那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的刺在他心上。
寧與君絕,永不相見……
她說得如此堅決,如此怨恨,但是他卻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去。
他是真沒用!向煌天極為憎恨自己。
這時,坐於一旁的夫子見他雙手不自覺緊握成拳,不解地問道:「向公子,你怎麼了?」
連忙回過神,向煌天搖搖頭,「我沒事。」
「沒事就好。」夫子這才放寬了心。
這時,陳進雙手捧著漆盤,進入書房。
「少爺,喝杯茶吧。」接著他轉頭對一旁的夫子道:「先生,請您到花園的涼亭裡飲茶、賞花,休息片刻,待少爺欲再讀書時,老奴再前去喚您。」
「嗯,也好。」夫子站起身,步出書房。
然而向煌天仍舊面無表情的看著手中的書,壓根不理會陳進,只是他的心思始終不在這裡。
「少爺,喝杯茶休憩一會兒吧!」
見他這模樣,陳進內心實在難過又不捨,他看得出來,少爺的心思不在這裡,而是在離去的白亦云身上。
向煌天將手中書冊擱下,依舊不發一語。
「少爺……」
「你可知她去哪裡了?」他單手支額,面無表情的看著置於案上的書,以低沉嗓音問道。
陳進輕歎口氣,怎會不知他口中的「她」指的是何人?
「少爺,請您先看一下這樣東西。」他自懷中取出一個由布巾包著的物品,遞向前。
見狀,向煌天抬起眼看著他,並未伸手接過,「這是什麼?」不曉得怎麼回事,他心頭竟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請少爺瞧瞧。」
向煌天這才伸手接過,揭開布巾。當他瞧見裡頭的鑲金玉珮時,神色驟變,連忙問道:「你怎麼會有這塊玉珮?」
錯不了,他絕對不會認錯,這正是他自幼便戴在身上,之前交給亦云作為定情信物的玉珮啊!
「曾見過白姑娘的守門男僕小王,今兒個到街上買些東西,正巧瞧見白姑娘和一位老人家在當鋪前交談,之後白姑娘拿出一樣東西交給老人家,老人家便進入當鋪,之後手中拿了兩袋銀子出來,將其中一袋交給白姑娘,而後白姑娘就牽著那位老人家的毛驢離開。小王連忙進入當鋪詢問,之後趕緊回來告知我此事,我便前去將少爺的這塊玉珮贖回來。」
向煌天愣住,看著掌中這塊鑲金玉珮,心中五味雜陳。
他親手交給她的定情之物,想不到她竟拿去變賣,果然真如她所說的那般,寧與君絕……
不過,如此一來,至少他知道她並非身無分文,而且應該平安的離開了京城。
「少爺,您還好吧?」
「我沒事……」向煌天勉強自己扯出一抹笑。「對了,爹的情況如何?」
「老爺正在房裡休息。」
「我問你,那時你對我說的話可是句句屬實?」向煌天劍眉緊蹙,直瞅向他。
陳進連忙道:「少爺,那種話我可不敢亂說,句句千真萬確啊!御醫早已告知老爺,他多年來積勞成疾……怕是活不過今年。」
「這件事你怎麼一直瞞著我?」
「是老爺吩咐我不許告訴少爺此事,以免少爺擔心、煩憂,因而考不上功名。」陳進無奈地回答。
「是嗎……」向煌天沉思不語。
「少爺,請您聽老奴幾句話,老爺真的十分疼愛少爺,對少爺也有很深的期許,雖說這麼做對不起白姑娘,但還請少爺先以數月後的秋闈為重,取得功名,讓老爺安心,往後您再前去將白姑娘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