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連盈
那次聽了慕笑塵的建議,爹爹照辦後,果然得到此人的諒解,而後仍舊維持著生意上的往來。
葉翔舞神情已然平靜,緩聲道:「葉家三十幾間分號,爹爹已奠下根基,有了極好的局面;經營之事,爹爹也曾細心教導,自不會生疏怠慢。以後還有需要仰仗各位叔伯的地方,請給翔舞小小薄面,葉家自然不會怠慢各位叔伯的。」
杜懷山老眼微瞇地看向她,心想,這女娃兒此等年紀便有如此膽識跟手腕,日後必定成大器。
葉翔舞抬頭看向葉老爹,問道:「爹,是時候開席了嗎?」
「喔!是,是時候了。」葉老爺聲如洪鐘的應道。
這一日,是葉家有女初長成。
第四章
葉翔舞一心惦念著趕回山上,甚至沒等天亮,便留下字條回去。莫名的,心中有一股衝動就是想立刻見到慕笑塵,彷彿再相見,風水就會輪流轉。
她雖說不出是怎麼回事,但心底明白自己不一樣了,彷彿是破繭而出的蝶,心中浮出最想告訴的人,就是他!她想將她這奇妙的改變展現在他面前。
行至半途,腳下忽然傳來沙沙的聲響,她低頭一瞧,臉色微變,但頃刻間,那陣懼意便煙消雲散。
葉翔舞蹲下身,瞧著地上原本極其噁心的東西。其實,還真如他說的,這玩意兒胖胖軟軟的還挺可愛。
心思一轉,她的眼一亮,心中有了主意。
處理妥當後,她更是加快腳步,難掩心潮澎湃,一身紅衫羅裙映得面容紅潤,如花般嬌美。
慕笑塵仰躺在石桌上看著還未隱沒的月亮時,耳邊便聽到一陣急促卻不紊亂的腳步聲,偏頭一瞧,就看見她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
她那溢於言表的喜悅讓她看起來比平日活潑,整個人靈動起來,更不用說此時光彩奪目的面容。
慕笑塵一瞬間失了神。「回來了?」
「嗯。」葉翔舞緩了口氣問:「師父呢?」
「到溪邊黯然神傷去了,他以為你沒那麼快回來,乖徒弟滿十六歲這麼重要的日子,他卻沒法兒替你慶祝,傷心得不得了。」
葉翔舞輕笑,雙手負於身後,朝他走去。
「所以我趕著早些回來。」
慕笑塵坐起身來,笑看她道:「十六歲了呢!如此,已是兩年了。」
「可不是,就這樣也兩年了。」她微笑著應著。
他察覺出她有些不同,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同。
背負的手探出,她將左手攥著的東西平舉在他眼前,笑容燦爛。「如今,我信你說的,這小東西的確可愛。」
慕笑塵藉著月光,看清她手中的東西時,第一次驚訝地目瞪口呆。那肥肥軟軟的東西——正是她最怕的大蟲!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慕笑塵,以後你休想欺負我。」她喚他的名字,叫得理所當然又自然流暢,更有幾許得意。
「哈哈哈哈!」見著他一副傻不楞怔的模樣,像是驚嚇不小,葉翔舞禁不住笑得前俯後仰。
或許他這種反應,也只有此刻才能見到。至今她才發現,反擊的感覺真好!
慕笑塵失神地瞧著在黯淡的月光下,她嬌美俏麗的臉蛋,竟是如此燦爛奪目,笑得如此恣意暢快。
他的心潮無預警地起伏,心弦猛然被撥響,再也禁不住、止不了……
「咳咳咳咳!」忽然一陣猛烈的咳嗽,彷彿要將他的心給咳出來。
「你怎麼了?」翔舞笑聲戛然而止,看著他,難不成被她嚇到了?
「沒事。」他揮揮手。「老頭是不是掉進水裡了,怎麼還不回來?」
「我去瞧瞧。」她快活的三步並兩步離開,沒注意到身後的他擰緊的眉心,以及泛白的唇。
方纔,他竟因為她眩目的姿容而無法移開視線,心中波濤洶湧,緊接著便是一陣疼痛。
他第一次察覺,原來,心竟然會這麼痛!
「翔舞!」他突地叫住她,見她頓住腳步回頭,又問道:「真不怕了?」
「哼……」她輕聲哼笑,看他像傻瓜。
「那還怕什麼?」
「怕什麼?可不就等著你找來給我瞧。」
「嘖嘖嘖!」慕笑塵擠眉弄眼做出怪模怪樣。「此次回去該不會是中邪了?」不然怎會如此牙尖嘴利,對答如流?
「你以為你還能欺負我一輩子?」她斜瞥了他一眼。
「若是能欺負一輩子,也是好事。」他忽而溢出這一句,葉翔舞不甚明白,只當他是捉弄她上癮了。
「待會兒我還要回家,爹爹有事囑咐,暫時不上來這裡,急著趕回來就是為了跟師父說一聲。」她才不會老實告訴他,自己是為了想快點見到他,好讓他吃上一驚。
忽然,葉翔舞的目光認真地直直射向他。「等我回來,再跟你清算前帳。」撂了話,她轉身快步朝後山行去。
慕笑塵齜牙咧嘴地怪笑,等她回來跟他算帳?他有這麼老實嗎?恐怕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笑意猛然收斂,再也無半點嬉笑玩鬧的表情,彷彿此時這般的凝重沉著,才是他暗藏在心裡最真實的面容。
她再回來,只怕,是見不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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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翔舞之所以要返家待上幾日,是因為葉老爹此次要送貨到宮中,她正想藉此機會一探皇宮究竟,便跟隨父親湊了熱鬧。
沒想到卻在偌大的皇宮迷了路,還碰上王朝最富盛名的驚瀾公主。令她訝異的是,她們雖無太深入的交談,但自己和驚瀾公主之間,倒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公主與她年紀相差無幾,卻是真正的不同凡響、氣勢非凡。聽爹爹說,皇宮中早有三宮鼎立的跡象。
所謂三宮,乃晉王朝皇主公君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太子的東宮、二皇子晉千歲的西宮,以及宮中元老擁立的南嶺宮。而驚瀾公主,正是南嶺宮之首。
呵!那人不是對謀略之事極感興趣嗎?這皇宮中的勾心鬥角,怕是他無法觸及的吧!
自己雖然也未涉及,但好歹對那皇宮也瞧上了兩眼,一定要將此番經歷說給他聽,讓他嫉妒一下。
葉翔舞加快腳步,趕回天靈山。
今日的天靈山有些不尋常,總覺得安靜了幾分,有些死氣沉沉。她越是接近石屋,這樣的感覺越強烈。
「師父!」屋中竟然只有上善一人。
「喔!翔舞回來了?」
「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屋內籠罩著一股沉悶氣息,師父雖是在笑,但那笑容也非平日那般暢快,連紅潤的面色也黯淡了幾分。
發生了什麼事?
「此番進宮有所獲嗎?」
「嗯。」她輕快地應了一聲。「我還見到驚瀾公主。」
「啊呀!乖徒兒果然了不得,了不得。」上善呵呵笑。
了不得還不至於,不過用來刺激那人倒還合用。
思及此,她便心情愉快的問道:「慕笑塵呢?」
她的話一問出口,便見上善一愣,笑容瞬間僵住,彷彿遭受極大的打擊。
「臭小子啊……」上善老眉一緊,遲疑了片刻。「翔舞,慕小子若是不見了,你應該會很開心吧?」
這話暗示了什麼?葉翔舞本來歡樂的心情,隱隱出現一絲陰霾。
「發生什麼事了?」
「他走了。」上善這回不再猶豫地回答,卻教她驚呆了,回過神時,竟覺後背一陣冷汗。
「走了?」走了是什麼意思?
「翔舞,他不是早就說過嗎?他遲早是要離開這裡的,你也知道,臭小子雖然胡鬧愛搗蛋,但他天生就不該困限於山中。」
「但為何突然就走了,為什麼不等我回來?也不過幾日,他都等不了嗎?」她當然知道他不會一輩子留在山上,可他為什麼都不知會一聲,連等她回來的耐性也沒有,就那樣灑脫無牽掛的走了?
難道他對她跟師父,毫無一絲留戀嗎?她只是這兩年來他捉弄的對象?如果真有留戀之情,怎會走得如此無情無義?
「師父,你很傷心嗎?」
「唉……好歹是老夫含辛茹苦養大、教育的娃兒啊!」那小子,真沒良心!
「走了就走了,師父就當沒這個徒弟吧!」她的聲音冷得讓人心顫。
「翔舞,你其實……沒有那麼討厭你師兄吧?」
「不,一輩子都討厭。」她答得堅決。
他不是答應過她暫時不會離開?她說等她回來清算前帳的時候,他也沒有反對不是嗎?
慕笑塵竟然不聲不響,背著她就這樣離開,竟然如此惡劣?!
這究竟算什麼!她討厭他!
這個忘恩負義的叛徒!
葉翔舞狠狠地扭開頭,垂下臉,原本飛揚的眉梢細細糾結在一起,隱隱染上一分苦楚,又似不甘心。
長睫快速的扇動,眨眼間,依稀可見長長的睫毛上,有晶亮的珠兒顫動,接著又被她狠狠地眨進眼眶中。
這種人,不值得她傷心!不值得!
可為何她的心裡卻還是悶悶沉沉的,還有針椎般的痛感,讓人好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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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笑塵被二皇子的貼身侍衛尉遲帶到西宮,在來的路上還搖頭晃腦沒個正經,到了正殿也沒見他多些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