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齊晏
風流胚子、狂蜂浪蝶。
[難道傳言都是真的?]
永碩的視線從眾丫頭一一看過去,他真正的興趣都不在這些人身上,直到看見站在最後的春香時,他的眼睛才倏地一亮。
春香雖然面帶微笑,眼中卻有著深深的迷惘和困惑,他很好奇,她現在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微笑著慢慢走到她面前站定。
春香愣住,盯著眼前的胸膛眨了眨眼,好半晌動也不動。
「妳要讓我一直看著妳的頭頂嗎?」永碩忍不住輕笑。
春香倏地抬起頭仰望他,驀然看見他近在咫尺的俊臉,整個人都呆住了。
永碩伸出雙手捧住她的臉,手指輕撫著她白皙柔嫩的臉蛋。
這下子呆住的人不只有春香一個,排在她前面的眾丫頭們也統統呆住了,臉上寫滿了錯愕和不可思議。
「皮膚還不錯。」他的指腹在她臉頰上柔柔撫摸,然後一路滑向她的兩耳,最後停在她的耳垂上輕輕揉弄著。
春香像是被他的雙手給催眠了,腦袋一片空白,整個臉蛋發熱發燙,紅得就像搽了玫瑰色的胭脂。
他繼續捧高她的臉,讓她的眼睛可以直視他。
看著他的雙眼,春香覺得自己就快要溺死在他深邃的黑眸裡,渾身柔軟無力,像是要融化了一般,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把嘴張開。」他低聲命令。
[什麼?]
她眨了眨眼,神情恍惚地疑惑著。
「春香,快把嘴張開呀!」趙媽的聲音插了進來。
聽見趙媽的聲音,春香有些回過神來,雖然不明白永碩要她張嘴做什麼,但還是被動地微微張開了嘴。
「再張大點。」他微笑,柔聲說。
春香聽命,把嘴更張大些,忍不住羞紅了臉。
「很好,牙齒長得不錯。」永碩滿意地笑了笑。
[原來是看她的牙齒。]
春香雙頰一片通紅,慶幸自己平時就不愛吃甜食,也很照顧自己的牙齒。
「小七,你到底是看好了沒有?」
老福晉見永碩背對著自己,跟春香蘑菇了半天,不耐煩地喊著。
「快好了。」永碩轉到春香身後,輕輕提起她的髮辮托在掌心細細撫摸。「嗯,觸感烏油水滑,髮質很不錯。」
「一個你就看這麼久,等十個看完了得花上多少時間?」老福晉皺著眉頭抱怨。
「老祖宗,不用再看了,我決定就選這個!」永碩的大手壓在春香的頭頂,輕輕拍了拍。
春香猝然轉頭看他,驚訝得目瞪口呆。
站在一旁原不把春香放在眼裡的眾丫頭們,在得知永碩的決定後,瞬間發出萬分委屈的低呼聲,紛紛爭先恐後地發出不平。
「七爺,她不能說話,怎麼侍候您?」
「她可沒學過侍候主子的規矩,這不成呀!」
「她一個下等丫頭忽然成了上等房侍候主子的大丫頭,這教人如何心服?」
永碩氣定神閒地聽著眾丫頭們不服氣的抱怨,唇角始終含笑。
「選了她,才是最公平的,妳們難道沒看出來嗎?」他忽然發出悅耳的低笑聲,輕巧地將眾人的怨氣轉化成愕然的怔忡。
「論容貌,她沒有妳們標緻。」永碩悠哉地淡笑道。「她不能說話,自然也比不上妳們都有的一張能說善道的巧嘴。妳們在上等房裡學多了規矩,心明眼亮,這點她自然又更比不上妳們了。妳們都是一般的好,我要是從中選了一個,只怕其他人也不會服氣,那倒不如選一個什麼都不如妳們的丫頭放在我身邊,妳們豈不是更能放心嗎?」
永碩俊美迷人的笑容再加上悅耳動人的嗓音,讓眾丫頭們恍然失神,聽不出他話中是褒是貶,不滿的抱怨輕輕鬆鬆被他壓抑下來。
在她們的心裡都有一樣的想法──如果把一個看起來條件實在不怎麼樣的小丫頭放在永碩身邊,兩人既不能談天說地,她也不能對永碩說什麼討好撒嬌的話,永碩再怎麼風流,也不見得會對這樣不起眼的丫頭有興趣,這麼一來,對她們的威脅自然減輕很多了。
「我現在需要的只是一個可以替我梳頭,可以服侍我梳洗盥沐的貼身丫頭,日後想選侍妾時的標準可就不是這樣了。」
永碩柔聲低語,磁性的嗓音字字都像帶著魔力,讓本來失望的眾丫頭們又重新燃起希望。
老福晉搖頭低哼了一聲。這小子才真是能說善道,幾句話就收服了這些丫頭片子!果然,他是打定主意,鐵了心要那個不會說話的春香了。
春香那丫頭,她其實並不討厭,也許因為年紀小,所以看起來沒有什麼心眼,倘若好好調教起來,絕不會輸給上等房這些丫頭們。
或許永碩要個不會說話的丫頭,也有他堅持的道理。
「既然你決定選她,那就是她了,我也沒別的可說。」老福晉若有所思地瞪著永碩。
「多謝老祖宗。」永碩淡淡一笑。
「春香,日後好好服侍七爺,服侍得好了,每月會有賞銀給妳。」老福晉轉而慈祥地笑望春香。
春香恍恍然地跪下來,深深磕了一個頭。
「趙樂家的,回去告訴她娘一聲,把春香重要的東西收拾好了直接送到七爺屋裡去,衣物鞋襪就不必拿了,上等房的丫頭有穿戴的規矩,我會叫王總管送幾套新的給春香。」老福晉隨口交代幾句。
「是。」趙媽怔怔地回道,神情猶似在夢中。
「老祖宗,既然春香已經是我屋裡的人了,我想先改掉春香這個名字。」
[改名字?]
春香微愕地仰頭回望永碩一眼。
「春香這個名字是俗氣了些,要改就改吧。你想改什麼名字?」老福晉並不反對。
永碩優閒地瞅著呆怔的春香,微微一笑。
「她這麼安安靜靜的不說話,倒讓我想到了『夜露』這個名字,往後就叫她夜露吧。」
[夜露?]
春香恍惚地望著悠然淺笑的永碩。
[從今以後,她的名字就叫夜露了?]
「你高興便行,夜露就夜露吧!」老福晉回頭吩咐盈月。「盈月,夜露原待在浣衣院裡,從來沒有學過侍候主子爺的規矩,妳先帶她個三日,好好的調教調教她。」
「是,奴才知道了。」盈月微微彎起漂亮的紅唇,回望春香的瞬間,眼神轉為冰寒冷冽。
從此刻改了名字的夜露,在盈月隱隱含著冷光的美眸中,似乎看見了自己難以預測的未來……
第三章
若要說待在浣衣院洗衣很苦,夜露發覺跟在盈月身邊學規矩,比待在浣衣院裡洗衣還要苦十倍。
為了學會如何侍候主子,她得先學會如何侍候盈月。
從端洗臉水、梳頭、沐浴、鋪床、迭被開始,到學刺繡、針線,以及行走坐臥的規矩,她只要稍一做錯,就會挨盈月的板子。
「打妳是為了妳好。」盈月傲然冷瞪著她。「咱們府裡的規矩,一向是先打後說話。」
話雖如此,可是夜露覺得自己動輒得咎,就算沒做錯事,還是會莫名其妙挨她的板子。
頭一天,盈月足足打了她二十多下,打得她手心全腫了起來。
當天夜裡,盈月見她手心已經又紅又腫了,卻還是故意吩咐她打熱水服侍她洗腳,當她把雙手泡進熱水中時,那種刺痛有如萬針穿刺般,讓她忍不住掉下眼淚。
「哭什麼!打疼了妳嗎?」
盈月雪白的雙腳在熱水中用力一踩,盆裡的熱水立即噴濺在夜露的臉上。
夜露連忙搖頭,勉強擠出微笑。
「妳怕疼?那好,我明日就不打妳,自有別的法子可以罰妳。」盈月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只怕明日以後,妳反而會哭著求我打妳了!」
夜露被她的話嚇得心顫膽寒。
第二日,夜露因手指麻疼,顫抖得無法拿穩針線,半天繡不出一朵花時,又惹得盈月大怒。這回她確實沒拿板子打她,但是卻命她跪在用刀鑿出一道道鋒稜的木板上。
夜露覺得自己就像跪在鋒利的刀刃上,痛苦難耐,不到一個時辰,她的膝蓋就已經被尖銳的鋒稜劃破皮膚,緩緩滲出血絲來了。
盈月說的沒錯,她寧可挨板子,也不要在刀刃似的木板上罰跪,這種疼痛就像在地獄中受煎熬一般。
「要當大丫頭?妳以為當大丫頭很簡單嗎?」看著臉色蒼白、頻冒冷汗的夜露,盈月美麗的臉孔變得異常猙獰。
[不,我不是自己想要當大丫頭的,是永碩選了我的!]
夜露在心裡痛苦地呼喊著。
「王府裡上等房裡服侍主子爺的大丫頭們,全是出身旗人家的姑娘,而妳呢,一個漢人,還是被砍了頭的罪犯之女,憑妳也想當大丫頭?妳只配待在下等房裡!」盈月爆出隱忍許久的怒氣。
她在王府裡熬了幾年才熬成老福晉的大丫頭,可是夜露卻因為永碩的垂青而在一夕間就從下等賤婢升成了大丫頭,這教她如何能服氣?
在眾丫頭當中,她是最為貌美的一個,她也曾想憑借自身的美貌覬覦著永碩的榮寵,指望能攀上一個側福晉的位置,沒想到再怎麼以美色引誘永碩都沒用,她連個貼身丫頭都撈不到,更不用提什麼側福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