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夏洛蔓
簡單兩個字,鏗鏘有力,潑了他一身冷水。
「妳這不是在找碴,硬要判我死刑嗎?不說妳不滿意,說了妳又不信,妳到底要我怎麼做?」他抓狂了,以為她已經決定跟另一個男人交往,自己在這緊要關頭卻反而見鬼地煞不住車、軟不下姿態,又急又氣。
「你根本不懂,不懂我要什麼!」她受傷了,被他那不耐煩的口吻給傷到了,這是他一貫的伎倆,稍有自尊心的女人都該知難而退,不要逼問他愛不愛的事。
「妳不覺得妳的話太矛盾?我要怎麼懂?」他努力放輕音量。
「那就算了,反正你不懂,有人懂,我們以後就不要再見面了。」她也拉不下臉,種種委屈的感覺讓她硬是把話說到絕處。
她拉開門把就要下車,他傾身拉住她。
「什麼意思?什麼叫以後就不要再見面了?」
「就是字面的意思。」她這是任性,是撒嬌,只要過了一、兩天,他再厚著臉皮來黏她,她哪有不見他的可能,但是,當下,就是不肯吞下這口悶氣。
「嘿……一點小事需要鬧這麼大嗎?」女人這種小事化大、動不動就把分手掛在嘴邊的惡習,以往他會聳聳肩,悉聽尊便,但,當對象是席寶琳時,他卻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說錯了什麼話。
席寶琳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他不懂,他還是不懂!]對他而言的這種小事,卻是女人視為關係一輩子的大事!
他的反應讓她感覺自己是個笨蛋,人家只是想玩玩戀愛遊戲,她卻認真地想到了一輩子,她蠢,為什麼一不注意就讓心事曝了光。
「等等,妳昨天……妳真的……不愛我?」他以為兩人才要開始,沒想到路一下子就走到了盡頭。
「像我這樣庸俗的女人怎麼可能愛上你這種只想玩弄愛情,不想負責、沒有一點安全感的花花公子,你想太多了吧?」現在,就是掐死她,她也不會承認了。
「那妳昨晚為什麼要把自己交給我?」就是因為這樣,他才大膽假設她是愛他的。
「以為我是第一次就感動了?」她學他平常那種滿不在乎的口吻譏諷。「別傻了,那種事有什麼好在乎的,我只不過是想讓你嘗嘗一顆真心被人糟蹋的感覺,替那些愛你然而你卻不屑一顧的女人出口氣。」
她是狠了心要氣死他,竟把一開始打算,但最後不但沒成功還真的愛上他的計劃給掀開來。
她到底在說什麼,到底在做什麼……
她一面後悔愈說愈沖,卻又不甘心自己被他看透,不甘心明知他對愛情的態度,她還是愛上了他。
「妳……就為這個?」他不可思議地看她。「值得做到這種地步嗎?」
「值不值得那是我的事,再見!」她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下車離去。
車門「砰」地被用力甩上,苗子齊的腦中也轟然一片空白。
半晌,沮喪地垂下手。
她說的那些話,是真是假?是氣話還是目的達到了,不需要再應付他,最真實的聲音?!
他一向認為自己十分瞭解女人的,可是,和席寶琳相處這麼久的時間,他怎麼就是猜不透她的心?
☆☆☆☆☆☆☆☆☆☆☆☆☆☆☆☆☆☆☆☆☆☆
這個過年,是苗子齊與席寶琳最難捱的一個年。
苗子齊手邊的活動還是沒停過,但腦子裡轉的都是席寶琳遽然轉變的原因,兩次排錯模特兒的活動通告,引來更多女人會錯意、爭風吃醋的麻煩,而席寶琳則猜想他會打電話給她,故意關機幾天,生悶氣又煩躁得什麼事都靜不下心做。
「餘暇」和「寶閣」雖然屬服務業,但席寶琳仍依父親留下來的規矩,讓大家好好過個年,也跟其他公司行號一樣,放年假。
大年初四過去,各行各業漸漸恢復平日的作息,上班的上班、開工的開工,但不管走到哪裡,街上的氣氛仍是一片喜氣洋洋。
年假結束,席寶琳首次將手機開機,等了老半天,並沒有預期的一連湧進苗子齊發出的數十通簡訊,她望著什麼事都沒發生的螢幕,愣了好久。
她是不是高估了自己在苗子齊心中的份量?
一連幾天,席寶琳都待在「寶閣」,除了忙,也是刻意不到苗子齊找得到她的「餘暇」,想等他先打電話來,看他要怎麼為自己的缺乏誠意道歉,再決定要不要原諒他。
不過,她仍舊不會承認自己的感情,畢竟,他的愛情觀對她而言,太多風險,需要好長、好長一段時間慢慢觀察,在不能感受到他的真心前,她當然也不會輕易坦白。
只是……這一等就等了一個星期,等到她開始心神不寧、坐立難安。
難道,他也在生她的氣?氣她胡亂發脾氣?氣她任性不講理?
然後,他就覺得她不那麼可愛了,順水推舟,轉移目標去?
他口中所說的愛,才幾日就過期了?
席寶琳帶著滿腹的疑問和氣生完了之後開始感到不安的心情,來到「餘暇」。
除了開工時來發開工紅包,這幾日沒出現,小偉見到她便熱情招呼,不待她問,就自動提起苗子齊帶著旗下幾位模特兒和台灣設計師到巴黎參加服裝展的事。
因為,他的助理小女朋友也一起去了。
「席姊一定也知道,不然不會這麼巧,他們昨晚才回國,今天妳就出現了,是不是和齊哥約在這裡見面?」小偉早就認定他們在交往,絲毫不察席寶琳尷尬的神情,擅自揣測。
她走往自己的老位子,氣憤地扭著手指,這件事,完全沒聽苗子齊提過。
不過,又好像有提過……只是時間沒那麼確定……
如果,除夕那一晚是他的精心安排,那麼這次沒確切告訴她出國時間的事……是不是也有關聯?
她不想如此猜測,但是卻又悲觀地無法否認這個可能……
坐在位子上,心緒浮動,事情被她愈想愈複雜、愈想愈糟。
每次,前方那扇玻璃門被推開,席寶琳便不自覺地抬頭望去。
門,開開闔闔,人,來來去去,她的心情從懷疑到氣憤到失落……最後,沈入濃黑的咖啡裡,苦中帶酸。
她還是輸了嗎?
儘管那麼小心,儘管從不承認,她還是愛上他,而他,依舊是那個不肯為誰停下腳步的瀟灑男子。
現在,不管她氣不氣他、原不原諒他,也許他根本不在意了。
一定要他證實自己真心的那股堅持,突然間變得幼稚又可笑。
驀地,眼角瞥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她期待地抬起眼,令她錯愕的,來的人竟是……王俊成?
王俊成筆直地走向席寶琳,最後停在她的座位旁。
「俊成哥……坐啊……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對不起,因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妳……硬是拜託小吳,他被我求得沒轍了,才說妳下午習慣來這裡喝咖啡。」王俊成滿臉慚愧地說。
「沒關係的……打電話給我,我就告訴你了呀!」她微笑說。「是說,剛才我在店裡,你怎麼沒說?」
「因為……這件事想先瞞著我爸……」
「瞭解。」她點頭,然後,等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小偉此時又站在護花使者的角色走過來了,席姊是齊哥的女朋友,閒雜人等一律──趕。
席寶琳知道小偉的性子直,連忙請他煮杯咖啡,並介紹給他,王俊成是她像家人一樣親的好朋友。
「看妳,走到哪裡都有護衛隊。」王俊成只將小偉當成暗戀席寶琳的人,她有多受歡迎,他一向都清楚的,也因為如此,他才會一直將這份感情藏在心底,期待自己有天能在寶閣獨當一面,到那時候才有資格將心意告訴她。
「俊成哥,你說很重要的事是?」
「我設計了一隻戒指,在拿給我爸評分之前,想先聽聽妳的意見。」
「嗯……」她瞭解王俊成一直希望得到王師傅的肯定,無奈王師傅是很傳統的父親,對孩子表達關心的方式通常是責備,就怕說多了讚賞的話,孩子反而會驕傲自滿,鹹不了大器。
王俊成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絨盒,輕啟盒口,一隻樣式典雅的圓戒靜靜閃爍著光輝,她向前傾去,發出讚歎。
「好美……好細緻。」她取下戒指,仔細端詳──戒面鑲嵌五十顆小碎鑽,戒邊兩側細雕著古典花紋,金工精巧,讓人愛不釋手。
「妳要不要試戴看看?」見她喜歡,王俊成不覺有些激動。
「好啊!」她二話不說便將戒指套上無名指,轉身向後,讓陽光能映上鑽石折射出絢麗火光。
反覆從各個角度欣賞,席寶琳望著手上這只秀麗高雅的戒指,微笑地說:「沒問題的,王師傅一定會喜歡這個設計,看來『寶閣』以後就要由你接棒嘍!」
專注於戒指設計的席寶琳,完全沒注意到店門外佇立著一個臉色鐵青的男子,那個人,便是苗子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