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湛露
拓跋雷的眼神已經從堅毅變得有些渙散,他晃了晃頭,「奇怪,身子輕飄飄的好像可以飛似的,該不是蠱毒又要發作了吧?但是這一回卻不疼。」
「距離子時還有一個多時辰,應該不是蠱毒發作。」她走到他面前,將他的手掌舉起,輕輕貼在自己的臉上,「雷,你的手很燙。」
「是啊,可是妳的臉卻是冰涼的,到底怎麼回事?東遼的天氣提前變冷了嗎?」他用大手摀住她的手,一股熱氣從丹田向胸口處湧動,擋也擋不住。
下一刻,他好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似的將她抱在懷中,吻住了她冰冷的朱唇,拚命給予她溫暖和熱度。
她的身材纖弱,腰肢尤其瘦削的不盈一握,而她的肌膚同她的唇一樣冰涼,直到他的手指觸摸到她背脊上隱隱的紋路時,所有渙散的神智突然驚醒聚集!
「初顏,妳放的是什麼香?」他扳過她的臉,嚴峻地問道。
她幽幽一笑,沒有回答,將自己的身體更緊地貼靠在他的胸膛上,「雷,把我變做你的女人吧,這是我第二次求你,一個女人在這一生中是不可能有勇氣說出三遍同樣的話。別讓我再難堪了。」
這句話猶如具備了煽動性的魔力,將他殘存的堅定意志頃刻間粉碎成烏有。她在他懷中的瑟瑟發抖,引誘了他身為男人的全部感官,迫切地想將她據為己有,融化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當他的靈魂和身體同時穿透她時,子夜時分的黑幕也悄悄將至……
大顆大顆的汗珠滾落在床單枕畔,拓跋雷太熟悉這個場景,這是蠱毒又發作的徵兆,但讓他震驚的是,這份痛苦的掙扎並非來自於他自己,而是──宋初顏。
她幾乎是全身抽搐著蜷縮在他的懷抱裡,十指緊緊的相扣,像是不敢因為四處亂抓而抓破他的身體。她的肌膚和臉色剛剛還白中透紅,熱霧迷離在她的眼底,這一瞬間,所有的紅暈都刷成了慘白,所有眸中的熱霧都變成了源源不絕的淚水,淹沒了她小小的面龐。
「初顏?!」他驚呼著將她抱起,不管彼此衣衫不整,只想立刻查明她痛苦的原因,「怎麼回事?」
宋初顏努力地睜開眼睛,望著他,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你……還疼嗎?」
「我沒事,妳……」他驀地怔在那裡,不需說明,一切都已明瞭,「妳把我的蠱毒轉到了妳自己身上?」
她微微笑著,在如此巨大的疼痛折磨下,她竟還能綻放出一抹脆弱的微笑!「這是唯一救你的方法。」
「愚蠢!愚蠢!愚蠢!」拓跋雷連續罵了三遍,再多的語言和文字都無法形容他此刻的憤怒之情,「二弟不是就快回來了嗎?他一定會帶來解毒方法的!妳不應該做這種犧牲!」
「我怕,怕等不到他回來。」她抓住他的手腕,努力地說:「幫我,照顧小文。」語音方落,她整個人已經疼得暈厥過去。
「初顏!醒過來!不許妳死!聽到沒有?」以往他的狂吼幾乎可以震動方圓幾百里的土地,但是這一次卻無法將她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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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當大批的人馬浩浩蕩盪開赴到這座小跨院的門口時,門內的冷清讓突然到訪的不速之客很是不安。
一部寬大豪華的馬車中,東遼王走了出來,站在門口沉聲道:「為什麼沒有人出來迎接?」
侍衛官答道:「王來的消息一路封鎖,沒有人知道,太子殿下在院內可能也不清楚,微臣這就去通傳。」
「不必了,他若是真的病了,絕不可能還走得動路。」東遼王焦慮得已經不能多等片刻,急急地往裡就走。
小院內,阿克力等拓跋雷的貼身侍衛散落地站在院中,全都表情木木的看著遠方。
「阿克力!」
東遼王的一聲厲喝喚回了這些屬下的神智,阿克力驚得率眾跪倒,「王,您怎麼親自來了?」
「讓你照顧好太子殿下,你是怎麼照顧的?」東遼王劈頭就是嚴厲的責備,「如果太子出事,你知道你會怎樣嗎?」
「知道。」阿克力重重的一叩首,「小臣願意領死!」
東遼王再沒有多看他一眼,繼續往裡走。房中趙蝶衣和一個他不認識的男孩子坐在一起,兩人的表情同外面的阿克力等人一樣呆滯,他們甚至沒有注意到東遼王的出現。
東遼王的心沉到谷底,難道雷已經……他幾乎是奔跑著闖進裡間,而裡間的情景再次讓他吃了一驚──
只見拓跋雷斜靠著床榻坐著,懷中抱著一個女子,眼睛筆直地望著門口的他。
「父皇,請恕兒臣現在不能給您見禮。」拓跋雷的聲音如以前一樣低沉有力,只是刻意收斂了洪亮,像是怕驚到他懷中的人兒。
「雷,你還好嗎?」東遼王愛子心切,雖然兒子現在的氣色看起來非常正常,但是他的神情又實在古怪,好像是一種近乎絕望的表情……
「兒臣不好。」
拓跋雷的回答讓東遼王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兒上,「你是不是中了蠱毒?」急切地說:「不用怕,父皇帶來了都城內最好的大夫,一定能給你……」
「現在中毒的不是兒臣,而是她。」拓跋雷這般溫柔深沉的目光是做為父親的東遼王從未見到過的,「她為了救兒臣的性命,將蠱毒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兒臣現在很不好。」
拓跋雷的目光從宋初顏的身上抬起,停在父親的臉上,「父皇,當初我母后去世時,你也有我現在這樣欲死般的心痛嗎?」
東遼王的心頭一緊,立刻明白為什麼裡裡外外這麼多人的表情都面如死灰,為什麼心愛的兒子現在好像變了一個人。
「是的,我也痛過。」他放下帝王的架子,以一個過來人的口吻安慰兒子,「這位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嗎?如果她還清醒著,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現在這樣痛苦。雷,把她交給太醫,他們會治好她的。」
他搖搖頭,「她不僅僅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已經是我的妻子了。父皇,兒臣請求您立即下旨,昭告全國兒臣成親的消息。」
「什麼?你瘋了?」雖然東遼王很想安慰兒子,依然為他的這個決定而震驚。「在這個時候你……」
「就是因為是在這個時候,兒臣才要請父皇宣佈這個消息。」拓跋雷撫摸著宋初顏溫熱的面頰,「他們天雀人有個奇怪的習俗,說是在人病重之時如果能夠成親,會借助喜事衝散厄運。雖然我覺得這是愚不可及的一個想法,但是初顏以犧牲自己的方法救了我,這本身就是一次沖喜。
「如今我只能為她做這一件事,就是達成她的心願,讓她名正言順地成為我的妻子,而且,以一場真真正正的盛大婚宴,一次衝破東遼九霄雲外的喜氣挽留住她的生命。父皇如果愛兒臣,就請答應兒臣的這個要求。」
他專注地凝望著自己的父親,這樣誠懇真摯的目光,這樣被愛與痛苦糾纏的目光,是任何一個父親都無法拒絕的。
「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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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遼太子殿下突然大婚的消息震動全國上下,因為拓跋雷早已到了適婚的年齡,但是他遲遲不娶,使得東遼諸多貴族中有越來越多的人暗中覬覦這個太子妃,也就是未來皇后的位置。
大家明爭暗鬥了許多年,怎麼也沒想到最終花落在一個神秘的天雀女子身上。
外人不知道拓跋雷娶的是怎樣的一個天雀女子,但是貴族中已在醞釀一場憤怒的情緒。從現在的東遼王到二太子拓跋弘接連娶了天雀女子為妻,這嚴重違背了東遼貴族中講究的尊貴血統傳承的觀念。
拓跋雷為了讓宋初顏安心養病,直接將她接回了太子府。無論外面有多少紛紛擾擾,也無論有多少朝中重臣或名門望族要求見他,他一概閉門謝客,拒不見人。
此時此刻,他只想日日夜夜地守在宋初顏身邊,等待著歐陽雨軒回來,期待著奇跡的發生。
「殿下,阿薩大人長跪於門外,說無論如何都要見您一面。」阿克力走近臥室,悄聲稟報。
「不見。」拓跋雷只簡單地回應這兩個字。
「但阿薩大人說,如果殿下一直不肯見他,他就一直跪在外面不走。」
「那就讓他一直跪著好了!」他低喝一聲,「只要他別進來煩我!」
「可是……」阿克力想再說點什麼,但是看到太子殿下這幾日明顯消瘦憔悴的面龐,再不忍心說任何事情來煩擾他了。
阿克力走到大門外,阿薩大人果然還跪在那裡,一見到他出來,阿薩立刻急急地問道:「怎樣?殿下他……」
「大人還是請回吧,殿下現在不想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