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華甄
說完,他身子一轉,背對著她,不一會兒就發出輕微的呼嚕聲。
知道他睡著了,冬雪放鬆緊繃的身軀,一動也不敢動地躺著,害怕驚醒他,同時暗自擔心哥哥若是知道這男人曾與她同床共枕,那他死定了。
她絲毫不懷疑哥哥現在正在為她被人綁架的事大發雷霆,也不懷疑他很快就會追來,只要想到哥哥的殘酷和邪惡,她沒辦法不為他擔心。
「唉,為什麼男人總要這麼打打殺殺的,平平靜靜地過日子不行嗎?」她輕聲歎息著閉上了眼睛。
良久,當她的呼吸變得平穩後,葛榮轉過頭,清醒的雙眼正注視著她。
她的歎息敲打著他的心,她的低語在他腦際迴盪,他注視著她安詳的睡容,充滿仇恨的心底激盪起從未有過的柔情。
「打打殺殺」似乎是這個時代的男人從一出身就肩負的使命,而「平平靜靜的日子」對他來說卻是一個全新的概念,他不知道天底下是否真有那樣的日子。
為她拉緊被子,他很快地也沉入了夢鄉,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獲得了某種平靜。
第三章
就在齊王獲得平靜時,全身戎裝的爾朱天寶正攜著滿身怒火,率領著龐大的軍隊,全速越過汾河。
深春夜,寒露灑滿山林,濕滑的山道上馬蹄急促而沉重,將士中沒人敢對這種不要命的奔跑速度提出異議,因為他們都知道此刻與大將軍唱反調無疑找死,也知道能讓大將軍拋下皇帝,連夜玩命趕路的人只有一個——他的寶貝妹妹。
部下的全然服從並未能安撫爾朱天寶怒火狂熾的心,他全身上下被憤怒的火焰燃燒著,殺人的衝動幾乎令他發狂。他對著冷月發誓,他會將那些膽敢碰冬雪一根頭髮的人撕成碎片,再扔去餵獵狗!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臉上,將他英俊的五官照得更加陰邪而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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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冬雪。
她才張開眼睛,就看到身邊的葛榮已經一躍而起,抓起床邊的劍跑了出去。
緊接著,不少腳步聲和說話聲從門外傳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匆匆下床走到門口,還沒來得及打開門,門被推開了,葛榮抱著東西走了進來。
「你起來幹嘛?」一看到她站在門口,他苛責地將她帶回床前。「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走出這個房門,否則不要怪我無情!」
「是我哥來了嗎?」從他緊繃的臉色和外面傳來的腳步聲,加上自己對哥哥的瞭解,她認為那是唯一的可能。
葛榮將手中的包袱扔在床上,冷笑道:「你希望他來嗎?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因為不是他。」
「我只是想提醒你,他來了一定會殺很多人……」
「不必你提醒,我們人人都知道他是什麼樣的壞蛋!」
以為她在用她哥哥威脅他,葛榮很生氣地打斷她,將她粗魯地推回床上。「睡你的覺,不要管外面的事!」說完,他抓起牆下的鎧甲,投給她警告的一眼。「記住,如果你不想被人生吞活剝,就不要離開這間屋子!」
「他比狐狸更狡猾,比豺狼更凶狠,你要提防他!」
她的警告讓葛榮吃了一驚,疑惑地看著她,從她眼裡看出她的關心並非偽裝。
似乎理解他不信任的目光,冬雪補充道:「我不希望他再添罪孽。」
就算心裡有疑問,他也什麼都沒說,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後出門。
隨後,門上傳來鐵鏈撞擊的聲音,她知道自己被囚禁了。
蜷縮在床上,她毫無睡意,沒有他的房間更加寒冷,她下床將火爐重新點燃。
當她再回到床上時,碰到剛才葛榮扔下的包袱,打開一看,竟是她昨天才織好的羊毛裙。
「啊,原來他並沒有忘記把這個帶來。」她欣喜地打開包袱,撫摸著自己精心編織的羊毛裙,她還以為被留在車上了呢,看來那個齊王真是個外粗內細的人。
抱著心愛的裙子,想著昨晚與葛榮安然度過的一夜,她不再像昨天那麼忐忑不安。心情放鬆,加上房間慢慢地暖和了起來,她躺在床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睡夢中,那個綁架她的男人正對她露出和藹親切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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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連續不斷的噪音吵醒她,她坐起身來,發現天早已大亮。往房間四周找了一遍,最後發現那聲音是從門外傳來的。
是誰在那裡嗎?她理理頭髮,拉平衣服,下床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可是,一條橫掛在門上的粗鏈子阻止了房門的開啟。
她從門縫往外看,陽光明媚,空蕩蕩的院子前面傳來男人的吵鬧聲,但聽不清楚對方在說什麼。
突然間,她的裙角被拉扯了下。她低頭,驚訝地看到隔著門檻的地上,有個眉眼清秀,頭上紮著小辮的娃娃正抓著她的裙角往嘴裡塞,深陷的黑眼睛閃閃發亮。
哇,這裡居然有個這麼可愛的小女孩!
她驚喜地蹲下,從窄小的門縫中伸出手撫摸那個門牙還沒長出,卻抓到什麼都放到嘴裡咬的孩子,取出帕子為她擦擦髒污的小臉,笑著逗她。「喂,小寶貝,你是誰家的孩子?叫什麼名字呢?」
那個娃娃放棄了她的裙角,轉而抓住她的帕子,一邊咿咿呀呀地哼著,那稚氣的神態將冬雪逗樂了,可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娃娃忽然被人奪走。
抬頭一看,是昨晚那個咒罵她的漂亮女人。
「你少裝好人!」珈珞恨恨地將孩子手中的帕子抓過來扔在地上。孩子大哭起來,她彎腰撿起地上一塊小木頭塞進她手裡,娃娃立刻安靜了。
她憤怒的目光轉向呆立門內的冬雪,對她美麗的容貌又氣又妒,特別是想起昨夜葛榮毫不猶豫地拒絕她,卻與這個女人同床共枕時,她恨不得立即撕爛眼前這張比她美麗的臉!「賤人,你要是敢再碰我的孩子,我就砍斷你的手!」
「你的孩子?」冬雪一聽這是她的孩子,不由得大吃一驚。
「沒錯,是我的孩子。可你想知道她是誰的種嗎?」她充滿惡意的表情讓冬雪不想知道答案,但她卻十分樂意告訴她。「也許是你哥哥那個壞蛋的!」
「我哥哥?」看著孩子熟悉的眼睛,冬雪震驚得想吐。
「當然,你哥哥是第一個給我下種的人,所以我想應該是他的。」珈珞忽然將娃娃舉到她面前,惡作劇地說:「你快看,她的眼睛是不是很像你?你們都帶著爾朱家的黑心、黑血!看看她的臉,是不是很邪惡?」
見娃娃被抓得太緊,在她手中不舒服地扭動,冬雪不忍地說:「快放下她,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你的孩子啊!」
珈珞將娃娃放在地上,那孩子立刻像小狗似的爬到一邊去了,而她則不在乎地嘲笑道:「我的孩子?呵,是喔,一個我不想要的雜種!」
「天哪,你這個女人真是冷酷,她可是你的骨肉啊!」冬雪厭惡地關上門,難以相信一個母親會這樣說自己的孩子。
「該死的女人,你居然敢對我摔門?!」門外的女人狂怒地吼叫。
冬雪不想理她,與這樣狠心的女人對罵根本毫無意義。
可是珈珞不肯放過她,她從外面將鐵鏈摘下,一腳將門踹開。
門板被轟然踢開的瞬間,冬雪被嚇了一跳,她從來沒遇過這樣粗魯的女人。再看到對方的臉色,她更加驚恐,美女在發怒時怎會變得如此醜陋?
「冷酷?你敢說我冷酷?」珈珞站在門前大吼,對爾朱天寶的恨和對葛榮的怨讓她失去了理智,而冬雪的美麗和安靜更激怒了她。她忘記了葛榮的警告,衝進來一把抓住冬雪就往外拖。「你這個被魔頭保護的貞節女子知道什麼是冷酷、什麼是恨嗎?我今天就教教你!」
她的動作很快,力氣也很大,冬雪根本就無法掙脫她。當感覺到她的手指幾乎要嵌入她的肌膚時,她驚恐地問:「你要幹什麼?!」
「要給你點教訓!要你也生個雜種!」她怒氣騰騰地將她拖進吵雜的前院。
一走進那裡,冬雪即僵住不能動了。
寬敞的大殿火爐邊躺坐著二十幾個受傷的齊兵,靠牆擺放著十幾具用毛氈包裹好的屍體,一些沒有受傷的士兵正在幫助傷者包紮傷口。
當看到她們進來時,所有人都停止動作,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要是眼睛還能張開的人都望向她們,準確地說,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冬雪身上。
「他們……發生了什麼事?」看到他們身上的血跡和破爛的衣服,冬雪知道這些士兵顯然經過一番激戰,不由同情地問。
「聽聽,她還敢問發生了什麼事?」珈珞冷笑著掃了滿堂士兵一眼,厲聲對她說:「這就是那個魔頭幹的好事,為了你,他瘋了,他偷襲我們的城池,殺死我們的弟兄,可是他休想找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