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風光
「嚴軍,你看……」她吃力的舉起一隻手,「我找到你的譜了……」
本想狠狠罵她一頓的男人,所有的惡言惡語這下全梗在喉頭。
這傻子連掉下樹了也不放手嗎?那幾張廢紙會有她一半重要?
接過曲譜甩在一邊,壯碩的身子彎了下來,像呵護著寶物般,輕輕摟住她的嬌軀。
「你這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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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下樹的慘痛結果就是,裘暖摔斷了右腳,必須打上一個月的石膏。
以往總是被硬生生從被窩挖起來的她,現在如願以償可以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但她卻毫無睡意,一早就瞪著天花板,和上頭的花瓣型電燈乾瞪眼。
她感覺到了……
當她由樹上墜落後,嚴軍極為溫柔的擁住她,那是她第一次覺得男人的懷抱是那麼溫暖、那麼可靠,更從他微微顫抖的雙手感覺到他的在乎及害怕。
好像有什麼事實越來越明朗了,她忍不住羞澀的對天花板傻笑,微彎的明眸透出甜蜜,但一下子又扁成苦瓜臉。
可是,他對她的態度也沒有比較溫柔,反而更常板個死人臉給她看,雖然現在她不用當他的奴隸,但她會摔傷還不是為了他,不感謝也就算了,變本加厲的跩樣更是氣得人牙癢癢的!
「小睡豬,你在做什麼鬼臉?」
嚴軍站在她床前大半天了,看著她忽笑忽又皺眉,忍不住開口。
「啊?」被他突來的聲音一嚇,她由床上彈起,不小心動到傷處,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小心點!」他把手上的東西放在床頭櫃,二話不說就將她整個人抱高,穩妥地靠坐著墊高的枕頭。
「你……怎麼進來的?」雖然被他抱過好多次了,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摔傻了還是睡傻了?」他面無表情的看她,「為了怕你這頭睡豬半夜掉下床,我叫你別鎖門的你忘了嗎?」
對喔。但他也不用這麼不客氣嘛!「可你也不能一聲不響闖進來啊!萬一我正在換衣服怎麼辦?」
他輕蔑的瞄她一眼。「我的眼睛會自動過濾沒看頭的東西。」
「你又知道沒看頭了?」
嚴軍只是將眉高高一挑,不置可否。
「……」她想起了睡衣走光事件,悶悶的瞪他。「你到底進來幹麼?」
被這麼一問,他臉色突然變得尷尬,不自然的咳了兩聲。「我怕有只殘廢的睡豬餓死了,所以來餵豬。」
說完,他故作不經意的看了看床頭櫃上的碗,裡頭的東西還熱騰騰的。
睡豬睡豬睡豬!都叫她豬了還一直喂!她直勾勾的盯著他,就見這男人的表情越來越不安,最後居然別過頭去。
「這碗裡是什麼?」她怎麼覺得他在心虛,難道這碗裡有「特別加料」?
「粥,加了魚肉、蛋和蔥花。」
「你煮的?」她懷疑的瞄他。
「……囉唆!你吃就對了,話這麼多幹麼?」他冷哼一聲,板著臉掩飾他的難堪。
哦,原來如此……裘暖突然打從心裡奸笑起來。這男人原來這麼關心她啊?現在她是個病號,可以名副其實的耍大牌,終於也輪到她當老佛爺了吧?
「咳!」她大剌剌的往身後的枕頭上一躺,小巧的下巴抬得老高。「我不吃蔥花,也不喜歡太熱太軟爛的食物。」
「那你想怎麼樣?」他在床沿坐下,自然的拿起湯匙翻翻自己煮的粥。都紆尊降貴煮給她吃了,竟然還東挑西揀?
「我要吃燒酒雞!雞肉要夠嫩,湯汁要全酒不能摻水。」她學著他平時頤指氣使的模樣,「還要飯後甜點,就來個香蕉船吧!冰淇淋要薄荷巧克力、草莓和香草三種口味,巧克力醬淋多一點,不要灑巧克力米,要杏仁碎粒。」
「還有呢,要不要喝飲料?」他居然沒有動氣,只是淡淡看她。
「飲料啊……珍珠奶茶好了,我要加小顆粉圓不要大顆的,奶茶要現搖不要調好的,差不多就這樣了,小軍,快去買吧!」她揮揮手,叫小嚴子平身。
嚴軍星目犀利的瞇起。「小睡豬,你很有種,居然叫我去幫你買東西?」
「沒辦法,人家腳受傷嘛。」她裝可憐指了指自己的腳。
「我想你恐怕無法如願了。」那副用可憐外表包裝的囂張,早被他看透了。「醫生交代你不能喝酒,香蕉更不能吃,另外,在你不能運動的時候,熱量太高的飲料最好少喝。」
「那不就什麼都不能吃?」不悅的扁嘴,還以為終於換她奴役他了呢!
「你唯一的選擇,就是這碗粥。」他拿起碗,硬塞進她手裡。
「人家是骨折,又不是感冒,為什麼要吃粥?」她不滿的咕噥。
「因為……」他理所當然的回視她,「我只會煮這個。」
「可是,可是……」奇怪,他只會煮這個,她就一定只能吃這個嗎?想反駁,卻找不到立場,連氣勢都狂輸人一大截。「我剛說了,我不吃蔥花,也不喜歡太熱太軟爛的食物。」只好耍賴。
聞言,薄唇一勾,不懷好意的笑了。「你放心,在你囉唆了這麼一大串之後,我相信這粥也熱不到哪裡去了,至於軟爛的問題,你實在想太多,連我自己都不敢肯定這些米已經煮熟了,所以你不用擔心。」
裘暖瞠目結舌,懷疑他根本是在報復她之前讓他吃那鍋大雜燴。
「快吃!不吃完今天你就只能躺在床上,做你的睡豬標本!」
狠話撂下,他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間。
瞧著他背影消失,裘暖還是氣悶,嘴裡仍嘟嘟囔囔的,「那還有蔥花嘛!人家討厭……咦?」
仔細看清手上的粥,原本氣鼓鼓的小臉突然露出笑意,最後噗哧一聲,得意的用僅剩的一隻腳高高踢了好幾下。
「嘴硬的男人!」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已經默默替她把整碗粥的蔥花全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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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好像有些轉變,又好像一如往常。老是幫嚴軍跑腿的裘暖,現在變成閒人一枚,由他照顧她的飲食和起居,但他逮到機會仍是會糗她幾句,欺負她現在不良於行。
可是裘暖知道他大多時候只是只紙老虎,所以也漸漸開始會跟他耍賴,每次看到他明明不高興卻又隱忍脾氣的彆扭樣,她居然覺得很有趣。
現在她可以大搖大擺躺在床上犯懶,只要敲敲牆,隔壁的嚴軍就會前來任憑使喚。
她知道他有在晚上作曲的習慣,房裡那扇窗也從來不關上,曾幾何時,她也會在睡前把窗打開,聽著他房裡間歇響起的樂聲及他渾厚的嗓音,這樣晚上她就會睡得非常好,還會作美夢呢!
即使只是片段,她也能聽出來他的音樂確實不凡,難怪他那麼紅,又那麼傲。
此刻,隔壁又傳來吉他的聲音,她單腳坐起,拿起還不甚熟練的枴杖,一跳一跳的至窗邊,將窗扉整個大敞,靠在窗台上傾聽他的音樂。
這是一首扣人心弦的抒情歌,應該是他今天才完成的,因為她前兩天都沒聽過這旋律。
歌曲的抑揚頓挫,彷彿由空幽的山谷泛出泉源,涓涓流洩,不一會兒遇到山壁的落差,水勢成了瑰麗磅P的瀑布,順流而下,又變為寧靜而平緩的結束,尾音直直撞入聆聽者的心裡。
仲夏之中,這首歌會令人感到涼爽,感到舒適,感到動容。
她聽到嚴軍替歌曲譜上了英文歌詞,旋律縹緲的像在雲上飛,由他低沉的音質來詮釋,卻形成了難以解釋的溫柔感。
歌詞裡最常出現的詞彙,便是「MyAngel」──我的天使,不知為什麼,聽到最後一句歌詞,她整顆心都融了。
fallingairilyfromthetree,myangel.
自樹間翩然而落的,我的天使。
這是在說她嗎?粉臉緋然地望著隔室窗內透出的光線,她突然好想看看他,不曉得他在唱這首歌時,是什麼表情?
樂音再次傳來,還是同一首歌,這次,她輕輕跟著旋律哼,一邊享受著涼爽的夏夜,觀賞星月。
「叮!」弦聲戛然而止,不一會兒,隔壁的窗戶突然探出半個身子,好整以暇的對上她。
「才聽幾次你就把我的旋律偷走了?」他似笑非笑。
「我音感好,不行嗎?」她吐吐舌,對他做了個鬼臉。
「都已經斷了腿還不好好待在床上?」言談間雖然還是諸多戲謔,但語氣卻十分輕柔,或許是夏夜的浪漫也影響了他。「小睡豬,你的就寢時間已經過了。」
一樣是挖苦的稱呼,但今晚的「小睡豬」聽起來就是親匿了許多,搔得她的心頭發癢,直想留住這個美好的夜晚,美好的氣氛。
「嚴軍。」她轉過頭,露出一個羞澀的淺笑,「你唱一遍剛才的歌給我聽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