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莫霖
「你……」
語氣加重,像是在怒吼,「帶著你的老婆、小孩離開這裡、離開嚴家、離開嚴氏企業,從今天開始,你再也不是嚴氏企業的總經理,我以嚴家家長的身份命令你永遠不准回台灣!離開這裡吧!」
「爸!」嚴父、嚴母驚喊。
嚴志雄強忍著心裡的痛,下了這道命令。
新生命給了他新的勇氣,但願他的這般割捨,可以換回這對苦命情人的新生命,也可以贖自己當年犯下的錯。
「都不准說情!我不想看到你們,都給我滾!」他聲音憤怒,卻因為飽含掙扎,讓人聽出他的割捨。
汪語茉掩住口鼻,不停啜泣,不知是傷感,還是得到了釋放。
嚴國烈也是,呆愣了幾分鐘,不知該如何回應,卻在末了紅了眼眶,他沒想到從小對他期望甚深的祖父竟會同意放了他,讓他飛出嚴家的牢籠,飛往外頭寬闊的世界。
可是真要飛了,這才覺得心裡很酸、很澀。
他站起身,牽著還在哭泣的汪語茉打算離開,看見父母都紅了眼眶,無法自已的抱住他們,眾人放聲痛哭。
但是嚴父、嚴母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讓他們走吧!困在這個世界裡,只會更加痛苦,但願離開這裡後,他們可以展開新生活,忘掉舊傷口。
嚴國烈不會停留的,他發過誓了,縱使不捨,他也要用接下來的生命,去為語茉建立一個幸福的人生,這是他應該做的。
步伐沒有遲疑了,帶著妻子、孩子準備離開,卻在離門五步遠時停下腳步,嚴國烈發現自己在顫抖。
他回過頭,奔向嚴志雄,像小時候一樣,緊緊從後頭抱住他。恩與怨,愛與恨,在一瞬間都瓦解了。
這麼靠近,這才發現他看見爺爺的白髮,心不自覺痛了起來。
「你不用來這套,我做的決定是不會改變,你立刻離開吧!我不會留你的。」話雖說得強硬,聲音卻帶著顫抖,甚至隱約透露出蒼老與無力。
「誰要你留我,我只是想說,你的演技很爛。」
嚴志雄笑了笑,仍舊沒轉過身,這才有足夠的勇氣放手。
雖然心痛,卻知道這是為了他好,為了孫子一家人,這或許是他一生為國烈所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不管如何,老頭,我還是你的孫子,這一點你別想賴。」說得輕鬆,卻忍痛放手,這一次,他真的帶著語茉與兒女離開了,沒有停留,短時間內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不留一絲蹤跡、不留一絲余痕,嚴國烈與汪語茉,就這麼帶著兒子女兒,從台灣消失了。
那夜過後一周,媒體以聳動的標題,寫道:「非強盜女不娶,嚴家下令驅逐嚴國烈」。
報導中寫著,嚴志雄不滿嚴國烈與一名有前科的女人來往,一怒之下撤換他總經理的職務,甚至將他趕出嚴家,永遠不准他回台灣。
沒有人知道他去哪裡,只知道從那一天起,嚴國烈與女主角汪語茉都消失了,從此輿論方向大轉,大家開始稱讚嚴國烈愛美人不愛江山的舉動。
媒體又是一窩蜂的追逐報導,搞到連嚴家都無力阻止,不過幸好當事人已經離開了,而嚴氏企業的嚴國烈時代也就結束了。
大家本來以為,嚴國烈的勢力將徹底從企業消失,不過令人意外的是,擔任公司總裁的嚴父,找了嚴國烈的兩個助手方進與魏平共同負責經營公司,並在他們訝異、尖叫、求饒與不敢相信的語氣中,宣佈了這項任命案。
不過不管如何,這都與嚴國烈無關了。
嚴志雄知道,他的孫子在別的地方一定會得到幸福的。因為孫子與孫媳婦已經得到他百分之百的祝福。
永永遠遠的祝福……
尾聲
很多年過去了,不論是他們有幸攜手走過的歲月,還是不幸彼此分離的時光,轉眼間都成為過往雲煙,只剩下記憶中酸甜苦辣的滋味。
沒有多少人記得,當年曾經發生過知名富家子弟愛上有前科的女人的故事。
對旁人而言,這只是八卦而已,足供茶餘飯後閒聊;但對當事人而言,這卻是用生命經歷過的一段往事。
離開台灣後,嚴國烈帶著汪語茉還有兩個孩子遠離了台灣的紛紛擾擾,下一步該往哪裡走,或許依舊茫然,但是嚴國烈知道,只要有這些家人陪伴,多艱難的路他都要闖。
他們已經破釜沉舟,沒有退路了。
最後,他們選擇了南半球的紐西蘭,這個平常只會從奶粉罐上看到的國家,這個氣候條件跟台灣完全相反的國家,竟成為他們人生最後的落腳處。
他們一家人定居在北島陶波湖畔,那是一個以觀光業為主的小城市,人口並不多。
嚴國烈在美國讀大學的同學將陶波湖畔西側小山坡上的一間農莊與一大片山頭牧場賣給了他。
終於有了一個家,遠在千里之外的家,那種終於有落腳處的感覺真難形容,這裡明明不是真正的家鄉,卻有著一絲家的感覺。
回頭看看妻子照顧孩子時的畫面,這才瞭解,原來有她的地方才是家。
靠著紐西蘭寬鬆的移民政策,嚴國烈一家人正式移民於此,在此地展開新生活。
會選在陶波,更是因為此地風景優美,靠近首都威靈頓,各項機能都比較方便。
嚴國烈一點都不擔心賺錢的問題,他是個商人,講難聽一點也是投機客,他知道哪裡可以讓他賺錢。
可是某次意外的機會,竟讓他開始了另一項事業發展,那是因為那天他看見小詩跟兒子竟然跟一隻綿羊玩得很開心。「我們也來養幾隻好了。」
汪語茉笑了笑,「你真是寵小孩,比我還寵。」
結果他不只養了幾隻,而是養了一大群。老天!短短幾年內,他從養寵物,乾脆變成了一位牧農。
整座山頭上漫步的牛羊,數量多不可數,這些都是他的資產。
甚至他還興建了許多小木屋,將整個農莊結合休閒與畜牧,開始有許多觀光客登門住宿,除了享受陶波湖的山光美景,更體驗一下畜牧業的生活。
嚴國烈的畜牧事業就這樣發展起來了,他憑藉著高超的經商技巧,以及企業化經營,在紐西蘭這個畜牧業被大企業集中的國家打出自己的一片天。
他的生活也開始忙碌了起來,常常必須前往威靈頓處理生意。
這時,汪語茉就是他的好助手,不僅撐起整個農場的運作,甚至還是紐西蘭旅遊業與華人社區中,人人喜愛的美麗民宿老闆娘。
這樣忙碌但充實的生活過了幾年,小詩,甚至後續的三個兒子都出生而長大了,這個家只會愈來愈大、愈來愈熱鬧。
他們的生活是幸福而滿足的,縱使偶有失落,也成為彼此最佳的依靠,撐住彼此、相互扶攜,日子在轉瞬間過去了,幸福卻從未消失。
多年後一個十二月的下午,聖誕節即將來臨,嚴國烈的牧場忙到爆。盤商已經告訴他,這一波聖誕節與接下來的新年假期要搶進,各項貨品得陸續交貨,絕對不能拖。
更慘的是,接下來的假期,農場內的民宿小木屋也都搶訂一空,語茉得忙著處理所有房客的餐點與接待工作,根本不可能幫他。
總之就是一個混亂。
嚴國烈穿著牛仔褲與襯衫,臉上已可看出些許年歲,不過從事勞力工作的他,體能倒是不輸以往。
這時,農場旁小路上,竟駛來一輛黑頭轎車。
嚴國烈忙著搬運牧草,沒時間搭理;倒是嚴國烈才三歲多的么兒坐在一旁的嬰兒椅上,看著車子大叫。
「爸爸……車車……」
嚴國烈轉過身看著兒子,「兒子,你才幾歲就想玩車?等你長大再說啦!」
「車車……大車車……」
他再轉過身,這才看見那輛轎車,心裡一陣狐疑,卻看見有人從車上走了下來,心裡一驚,手裡用來撥動牧草的耙子掉在地上。
站在他面前的,是嚴志雄,還有他的父親與母親。
嚴志雄穿著大衣,已經八十歲的他,精神依舊不錯,可是他的表情實在很臭,滿頭大汗,嘴裡還不停念著,「這是什麼鬼地方?都十二月了還熱成這樣,氣候暖化也不是這麼回事吧?」
嚴國烈翻白眼,心裡卻異常激動與感恩,真沒想到,他們還真的願意來看他們。「老頭!不要沒知識了,南半球跟北半球相反,這裡十二月是夏天。」
嚴志雄瞪著孫子,「你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在這裡當農夫有比較快樂嗎?」
嚴國烈懶得理他,「你這個滿身銅臭味的商人,怎麼可能懂得我們這種人的快樂。」
一來一往、針鋒相對,許多當年的感覺又回來了。
不過屋內卻傳來聲音,「爸爸!你在跟誰吵架啊?不要這麼凶喔!」
嚴父、嚴母走上前來,「這是語茉嗎?她管你管得真嚴啊!」嚴父笑說著。
「可不是,我現在被兩個女人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