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黎瑋
「嗚哇啊……嗚啊……」燕織荷用模糊不清的聲音慘叫起來。
慕容天作雙手在她臉頰上捏呀捏,用很壞很壞很壞的口吻說:「你當年不告而別,害我在出國前都看不到你,這筆帳我只好放在心裡帶出國,每當我記起這件事,就日日夜夜想欺負你,心想總有一天要捏你的臉來洩憤,這樣我的氣才能消。」
被耍了!燕織荷把他的手甩開,撫著痛痛的臉蛋,又氣又羞的瞪他,「原來你只是想欺負那個女孩子啊!我還以為你多深情呢!」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深情了,不好意思啊!還讓你代替她讓我欺負。」他口氣裡毫無誠意,將手臂交叉在胸前,一副冷傲的樣子。
「你真的那麼討厭她嗎?」燕織荷眼神飄到一旁。
慕容天作再度將臉靠近她,「對啊!如果我有朝一日遇見她,一定要把她OX&%……然後再像剛才對你那樣,狠狠的捏一把。」
「用不著這樣嘛!人以和為貴,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的呢?」她覺得自己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你不用幫她說話,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這筆帳本來就是一定要算的。」慕容天作嘴邊全是不懷好意的笑。
「這樣她很可憐耶!搞不好她很期待和你見面,結果被嚇得不敢出來了。」燕織荷急著想替自己開脫,卻又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你又不是她,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心裡竊笑的問。
「我、我……」她結巴了。
慕容天作再次將她壓在樹上,「是我的錯覺嗎?我覺得你好像從剛才就一直在發抖,為什麼?」
「因為天氣有點——」燕織荷比向天空。
「天氣又不冷。」
「棒冰——」她指往旁邊流著鼻涕吃棒冰的小男孩。
「棒冰又不是你在吃。」
「哎……」她連硬掰也不行,立時變得像個洩氣的皮球。
「難道你在害怕什麼嗎?該不會做了什麼對不起誰的事吧?」慕容天作得寸進尺的黠笑,更逼近她一步。
聽他這麼說,燕織荷老羞成怒,「喂喂喂,別靠我那麼近好嗎?換你把膠水當香水抹了是不是?」
燕織荷一把推開他,「誰做了對不起人的事啊!你可別亂說話,話說回來,你如果沒有對不起那個女孩子,她又為什麼會不告而別?」
慕容天作頓時語塞。
她說的沒錯,那時候好像……
「你沒想過吧?」燕織荷豎起柳眉,用質問的目光反擊他,嘿嘿!看他多會欺負人,正義是不敗的,她才不怕這個大惡魔。
慕容天作才沒那麼容易敗下陣來,又捏了她的臉蛋一把,「就算是,也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為什麼我不行?我——」她理直氣壯說到一半,看見慕容天作怪怪的眼神,隨即緘口。
「你怎樣啊?」他叉腰盯著燕織荷,臉上堆滿狡詐的笑意。
燕織荷快被他氣炸了,要不是有契約在身上,她早就把他甩掉,快步逃離他這個噩夢了。
當她兀自生著氣時,慕容天作人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她望了一下四周,看見他走來走去,不知道在找什麼。
「你在找什麼啊?」
「找一隻貓,不過它今天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貓……」燕織荷怔了一下,「你也在找貓?」
「也?」慕容天作回頭看她。
「你記得——下,你知道那個故事嗎?」
「當然知道,不然我怎麼會找它。」他說著,就又在樹叢裡找起來了。燕織荷看著他寬闊英挺的背影,不由得發出會心一笑。他都還記得呀……當年他瘦小的背影彷彿正浮現在她眼前,雖然瘦小,但在「那時候」的她看來,卻像山一樣巨大雄偉。
也因為那個背影,她懂了一種感覺,叫喜歡。
第四章
許多年以前,曾有一對情侶常相約在這座公園,女孩總會帶他們一起養的貓過來,早到的時候,她就在翹翹板旁一邊陪著貓玩,一邊等待男孩的出現。
「抱歉抱歉,等很久了嗎?」遲到的男孩總是一臉歉意,用靦腆的笑容再三向她賠罪,而女孩總是先故意裝作很生氣,但最後總會笑著原諒他。
這樣子的模式成為他們之問的一種默契,像楓糖般融化在甜蜜的日子裡。
有一天,女孩一如往常帶著貓,靜靜等著,但男孩卻一直沒有出現,女孩很擔心,打電話去他家裡,他的家人竟說他跟遠房親戚出國了。
女孩當然不相信,因為男孩從來不曾跟她提過這件事,心裡立刻有了不好的預感,於是一再跑去男孩家,追問他的父母,但不只得不到答案,也從未再見到他。
她感到很傷心難過,終日以淚洗臉,責怪他為什麼不告而別?
男孩的家人勸她別再等了,說他要很久很久以後才會回來。
即使他們這麼說,但她依然常帶著貓到公園等男孩,抱著猶如灰燼般的幾絲希望,期待有一天男孩能再度出現在她面前。可是,並沒有。直到女孩某天因為傷心恍神,意外出了車禍過世,男孩才終於出現在她的靈堂前,哭著說對不起,說他遲到了。
男孩坐在母親推的輪椅上,頭頂戴著毛帽,臉孔雙頰凹陷,身體瘦骨嶙峋,渾然是個狀況極差的病人。
他失蹤那天,醫院檢查出他得了癌症,而且發現時已是末期了,他知道自己不能承諾女孩一個未來,便要父母騙她說他出國了。
因為他知道,女孩一定會陪在他身邊,而他最不希望的,就是讓最愛的女孩看到自己這副病懨懨的模樣,把美好的青春浪費在他身上。
全然沒想到……最後反而害了她。
男孩瘋狂的哭泣,瘋狂的說對不起……
後來,男孩也病死了,兩人所留下來的貓,依然每天跑來這座公園,等著兩個再也不會出現的主人。
這個故事還沒有結束。
那時候,慕容天作和燕織荷年紀才十歲左右,聽完這個故事,慕容天作哭得很慘,反倒是燕織荷在安慰他。
「這是一個故事嘛!你哭什麼?害我也想哭了。」畢竟只是小女生,燕織荷說著就哇哇大哭起來。
他們小時候的個性就是這樣,慕容天作斯斯文文,和現在的冷傲狂妄簡直是天差地別。
而燕織荷則像個小男生,常一副義不容辭的樣子,挺身而出護著他,她長大後的小貓模樣跟那時比起來,明顯是溫柔太多了。
時間的確能改變一個人,不過真正改變他們的,不只如此……
「它長得好可愛喔!」
兩人常跑來翹翹板旁,找故事裡的那隻貓玩,餵它東西吃。
他們知道,那隻貓不論太熱天還是下雨天,總是孤獨的守在那個位置,一直都是這樣。
但有群壞孩子老愛欺負它,燕織荷每次見到這種情形,總是會跑來趕走他們。
別懷疑,燕織荷和慕容天作從小就在一家道館學功夫,燕織荷練得又特別勤,所以才能一次打贏那麼多男生。
她和慕容天作就是在道館認識的,不知為何,每次分組練習時,兩人總是會被師父排在一起,久而久之,這對兩小無猜除了練習,連吃飯和玩樂都在一起。
「我不想練了啦!真無聊,我根本就不想學什麼功夫。」慕容天作總是這麼抱怨。
他們今天又來公園找那隻貓,邊玩著翹翹板。
「不然你想學什麼?」燕織荷小腳蹬起翹翹板。
「我想去法國學畫畫。」他眼裡綻出充滿抱負的光芒。
她愣愣的停下來,「去法國?那不就要離開這裡了?」
「對啊!為了夢想,這是當然的啊!」慕容天作燦爛的笑著,沒發現她目光下垂,小臉黯淡下來。
「可是你不覺得學功夫很好嗎?可以保護女孩子。」燕織荷純真的小腦袋裡,已經懂得自己希望他留下來。
「我又沒認識什麼女孩子。」
「我不是嗎?我今天還穿可愛的裙子耶!」她睨著眼瞪他,不高興的鼓起腮。
「哈哈,你需要人家保護嗎?你不要去欺負人家就不錯了。」
「胡說,我那麼溫柔。」燕織荷生起悶氣。
「你在鬧什麼彆扭啊?我開玩笑的啦!」
「那如果有人欺負我,你會站出來保護我嗎?」
「我……」
慕容天作露出靦腆的笑容,樣子十分英俊可愛,看得她差點忘了神,一顆心小鹿亂撞,等著他的回答。
「我不會,萬一我的手受傷了怎麼辦?我就不能畫畫啦!」他天真的腦袋裡,想到什麼就講什麼,沒考慮到她的心情、
「你!」燕織荷差點就被他這句話氣哭了。
「喂,小燕子,你去過海邊看天空嗎?」慕容天作聰明的轉移話題。
「沒有耶!怎樣?」
「那以後我們一起去看好不好?」
「天空到哪裡不是都一樣嗎?為什麼要特地去海邊看?」
「海邊的天空不一樣,會讓你心情很好喔——對了,我有個東西要送給你。」慕容天作從口袋裡掏出兩片薄薄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