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安琪
到了一樓,只見大門正好關上,原來有個人早她一步,連雨衣都沒穿,只穿著一件防水夾克,蒙頭便衝進風雨中,直奔溫室而去。
他果然也醒著!
「宗泓——」
見他奔向溫室,楊靖卉想也不想,立刻打開門,不顧狂風暴雨跟著追過去。
到了溫室裡,林宗泓抖落一身雨水,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才發現有個膽大妄為的女孩竟也跟著跑過來,差點沒嚇得瑰飛魄散。
「靖卉?!你跑到這裡做什麼?太危險了,快回屋裡去!」
「我來幫你。」
「別鬧了!靖卉,這一點也不好玩,快點回去。」林宗泓嚴肅地責備著。
「我不是在鬧,更不是來玩,而是來幫忙的!」楊靖卉抿起小嘴,頑固地說。
「你不能—一」
「我可以!樹倒了,把溫室打壞了,現在我們還有時間在這裡爭吵嗎?我們動作得快一點,要是不趕快把破洞附近的盆栽移開,等會兒全部都會遭殃的。」
她展現難得的魄力與毅力,教林宗泓看得目瞪口呆。
「你……」愣了好幾秒,林宗泓知道她說得是對的,這時候他的確需要幫手,這才說:「好吧!不過你若想留下來幫忙,就得特別注意自己的安全,要是你不小心受了傷,我會很過意不去的。」
「知道了,操心鬼!」楊靖卉低聲嘀咕道,吐吐舌頭,率先轉身朝屋頂破裂的那一角走去。
但很快的,另一道身影超越她,領先走在前頭,並回頭對她說:「你小心跟著我,等會兒也別插手,要是有什麼危險的狀況,你就趕快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知道嗎?」
那他乾脆逼她留在屋子裡不就得了?楊靖卉忍不住翻翻白眼。
「知道了。」她胡亂回應著,決定還是要自己衡量狀況,要是不能伸出援手幫忙,那她何必來呢?
「啊,真糟糕!」檢視現場狀況,林宗泓驚呼一聲,那個破洞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大,呼嘯的風雨不斷從那個洞口打進溫室裡。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一帶並不是放置高級洋蘭的區域,他最寶貝的藍色百合也放置在其他地區,全都安然無恙。
不過即使這區的植物不是脆弱的高級花卉,但是再怎麼強壯的植栽,在這種暴風雨的襲擊下也會損害,當務之急,還是得趕快把這些植物全部移開。
「宗泓,我們趕快把這些盆栽搬走,這樣可以降低損失。」楊靖卉不畏打在臉上的風雨,忙碌地搬了起來。
林宗泓張了張嘴,本來想要她躲到風雨吹不到的安全地方去,不過看見她那張認真的小臉,他知道這些話就算說了也是白說。
她是不會聽的!
打從在山路上撿到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拾獲的絕對不是只溫和馴良的小兔子,而是只擁有利爪的小野貓——雖然還沒見她用爪子攻擊過誰,而只用來捍衛自己的想法。
這樣個性獨特的女孩,雖然未必令人打從心底憐愛,不過卻是很吸引人的。
她那雙炯炯發亮的眼眸,宛如明亮的星子般,在這燈光幽暗的溫室裡,點亮了希望。
「真拿你沒辦法。好吧,我們一起搬!不過,這個你得先穿上。」他脫下身上的防水夾克,套在她身上,並且謹慎地替她拉上拉鏈。
「穿上這個,身體比較不會打濕。」
「謝謝你……」楊靖卉低頭看著那件深藍色的男性大夾克,裡頭殘留著他的體溫,好像一盆爐火,直直煞進了她的心坎裡。
她眷戀地按住夾克的領口,像要把那股溫暖永遠留住似的。
「好,現在開始努力搬吧。」林宗泓彎下腰,開始快速地搬起盆我,遞給楊靖卉,用接力的方式將它們移往安全的地方。
「嗯!」楊靖卉用力點頭,隨即跟著忙碌起來。
兩人的默契與努力,使得暴露在風雨中的受害盆栽數量逐漸減少,眼看著就快搬完了……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忽然又聽聞溫室外傳來一聲巨響,好像又有什麼物體擊中溫室,林宗泓連忙說:「你先在這裡等著,我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好。」楊靖卉點點頭,繼續將剩餘的盆栽搬完。
過了一會兒,林宗泓神色緊繃地跑回來,拿起角落的大圓鍬,氣喘吁吁地告訴她。「又有一棵樹倒了。」
「又有樹倒了?」她緊張地追間道:「那麼溫室——」
「溫室沒被打壞,但那棵樹橫倒在溫室前面,好巧不巧地正好堵住溫室的大門,那是這間溫室唯一的出入口,要是門打不開,我們就出不去了。」他抹去額上的汗珠說道。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聽了他的話,楊靖卉也很緊張。
不能出去,就代表他們會在颱風夜裡,被困在這裡一整個晚上?那怎麼行!
「我想拿圓鍬去撬看看,看能不能把門撬開。」
「我也去幫忙!」
「好!你也一起來吧。」
這回林宗泓沒有拒絕,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他可不想整夜被關在這裡。
然而——
很遺憾的,無論他們使多少氣力,那棵樹依然牢牢卡死在門前。
看樣子除非有人替他們從外頭搬開樹幹,否則他們是出不去了。
「真糟,剛才急著衝出門,忘了帶手機,不然至少也可以打電話求救。」林宗泓懊惱地拍擊自己的大腿。
「現在沒辦法求救,只能等颱風過後若奾來上班的時候,再把我們放出去。」
「那麼若奾姐明天會來上班嗎?」楊靖卉滿懷期待地問。
「應該不會。」林宗泓給了她另一個遺憾的答案。「這個颱風行進速度緩慢,暴風圈沒那麼快脫離台灣,我告訴過若奾,要她明天別來了。」
「噢。」楊靖卉失望地垂下小腦袋瓜。
現在還是半夜,外頭風雨交加,沒人來救他們,難道他們真的得夜宿在這個屋頂破了個大洞的溫室裡頭嗎?
可能看出了她的擔憂,林宗泓安慰道:「你別擔心,這間溫室看來脆弱,但其實還滿堅固的,而且只要藏對地方,風雨也打不到我們。」
說著,他對她勾勾手,帶頭朝溫室另一頭走夫。
「那裡有個置物櫃,你跟我來,我先找些毛巾或干布什麼的讓你擦乾身體。」
「嗯,好。」楊靖卉急忙跟了過去。
這時候,她也只能完全相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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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風雨持續加大,呼嘯的風聲夾雜著瓢潑的暴雨,敲擊在溫室的屋頂上,發出類似幾十種樂器混合的敲擊聲,聽來分外嚇人。
他們已經用林宗泓找到的干布,大略擦乾了身體與頭髮,並且將水泥地板清理出一塊乾淨的地方,席地而坐。
在他們的頭項上方,懸著一盞二十燭光的燈泡,不時隨著刮進溫室裡的風勢搖搖晃晃。
「呃……這個……」
楊靖卉低頭看著自己臀下塞得滿滿的布團,林宗泓為了讓她坐得舒服些,還把所有的破布、海綿全部鋪在地上,替她製作了一個舒適的坐墊,不過看起來實在很像一個——
大鳥巢。
「這個看起來好像……噗……噗噗……」
她發出奇怪的聲響,肩膀還一抖一抖地晃動著,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
「你怎麼了?」坐在她身旁的林宗泓聽到聲響,轉頭看見她奇怪的反應,不明所以地問。
她一顆腦袋瓜垂得低低的,怎麼也不肯抬起來,根本不知道她是在哭還是在笑。
「哈哈哈……」她終於拾起頭,猛然迸出大笑,笑得眼角都溢出淚水。「你看看——我這個樣子,像不像雞寮裡那些正在抱蛋的母雞?」
「母、母雞?!」林宗泓瞪大眼,上下打量她,半晌後也突然噗哧一聲,接著劇烈抖動肩膀,悶悶笑了起來。
「哈哈,還……真的很像!」她這模樣還真像母雞坐在雞窩上,他剛才怎麼沒注意到呢?哈哈哈!
「你還笑?是誰把我弄成這樣的?」楊靖卉佯裝生氣地質問,但高揚的嘴角就是壓不下來。
「哈哈,不好意思,是我。」雖然主動認罪,但他語氣裡可讀不出幾分歉意,惹得她又好氣又好笑。
「那你還敢笑我?等會兒換你來坐坐看,我一定要好好嘲笑你這隻大公雞。」楊靖卉不甘心,孩子氣地威脅道。
「這點可能要跟你說聲抱歉,孵蛋是母雞的責任。」他笑著與她鬥嘴。
「難道公雞就沒有事嗎?現在可是女男平等的時代耶。」
「如果你孵的那窩小雞是我的,我自然會負起責任幫忙孵,但是——」他佯裝遺憾地瞄瞄她屁股下的碎布團。嘿嘿,幸好不是。
他無意的話語,卻惹得楊靖卉一陣臉紅心跳。
「什麼你的我的?你在說什麼啊!」
林宗泓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的話很曖昧,好像在口頭上亂吃她的豆腐,急忙解釋。「不、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說你的孩子是我的,我是說那個小雞……啊!也不是……總之我……」